朵兒本是跟着秀芳兩人在梅林裡略有說笑的,忽然間秀芳咦了一聲,便拍拍朵兒的肩頭說到:“我沒看錯吧?秀兒姐身後跟的可是你說的令哥?”
朵兒一聽提到令哥,急忙順着秀芳所指瞧去,就看見兩人超她們這邊走了過來,當下就有點迷糊,但卻隨即笑着想迎上去。但是身邊的秀芳卻拽了她說到:“別去,估摸着皇后主子許是叫秀兒姐找人來看花根的,你這般出去雖是遇上的,終歸不大好,畢竟這不是你該在的院落,不如你和我還是先到一邊讓過,遠遠地瞧着算了。”說着秀芳拽了朵兒就往梅林深處而去,最後乾脆的躲到一旁的石欄之後,似近似遠的瞧着。
此時秀兒帶着王令也入了梅林,伸手隨意的指了一株花說到:“你慢慢瞧着,我去,去尋皇后主子去!”
“哎。”王令先是點頭應了,忽然在秀兒錯身過去的時候,一把拉着她的手說到:“皇后娘娘若問什麼,我是不是實話答?”
“廢話,這個時候你還不是實話實說,難不成你不想和我出去了?”秀兒說着眉眼含俏的剜了他一眼,便笑着退出了林子。
秀兒一走,王令手裡提着一把花鋤,似有些緊張的在林地裡轉了起來。
朵兒瞧着王令的舉動,又想着聽到的十分迷糊的話語,她便盯着王令,出口輕聲問着秀芳:“秀芳姐,我剛纔聽着秀兒姐好像說令哥和她要出去,是往哪兒出啊?”
秀芳一臉迷糊的搖頭說到:“我也不知道啊,出去?咱們這是深宮內院,往哪出也輪不到他們啊。”
朵兒聞言沒再出聲,只咬了下脣,依舊盯着王令那躊躇猶豫的模樣,末了卻嘆了口氣:“難道是那雲衣又來纏我令哥嗎?你瞧他那難受樣……”
秀芳聽到了朵兒的話,當即撇了脣,隨後卻故意在她耳邊小聲說到:“不是吧?我還是覺得雲衣姑娘不是那樣的人。”
正說話間,有兩個丫頭從梅林前過,口中小聲說着:“誒,你知道嗎?皇后主子前些日子爲了紅燕的事發了脾氣了。”
“能不發脾氣嗎?不聲不響的有了身子,如今求着主子網開一面了,她叫主子的臉往哪兒擱?咱們主子還是好,不過是仗打了兩人各二十板,要是我,一準交到上面處死他們得了!”
“二十板有什麼好?打壞了腿,能做什麼?看着吧,過些日子攆了出去,可還有什麼活路,也就是紅燕傻,以爲皇后主子說了成全就真當成寶了,哪個主子能容下這事……”兩個丫頭嘴裡嚼着話是走遠了,可是王令聽着卻不由的打了個哆嗦。
朵兒和秀芳在石欄之後只瞧着王令那發愣的身子,又聽不到所過宮女說的話,自然覺得有些莫名,當下朵兒就說到:“令哥今是怎麼了?我怎麼瞧着他魂不守舍的。”
“誰知道呢,許是想着一會主子要過來吧,誒,你說秀兒說要叫皇后主子過來……難道是皇后主子要見你家令哥?”
“皇后娘娘見我家令哥做甚?他只是一個花……”
“噓,別說了那邊過來人了。”秀芳說着小心的指了下梅林裡依稀略過的影,當下兩人不再出聲,躲在石欄之後,而那王令也瞧見了錦衣華服的,趕忙拿起花鋤裝作刨土查驗。
“前些日子的雪,一直在落,才化了又落,也不知道我這園子裡的可有凍傷的沒,你囑咐着他留意就是,這梅林似乎沒什麼岔子,應是不用……誒,他怎麼在這裡看梅樹的根?”柳玉蝶一副全然自己是撞見的模樣,轉着頭問着秀兒。
秀兒只當是主子要緩解那份相見的尷尬,忙是編着理由:“主子,是奴婢帶他到這裡的,奴婢知道主子喜歡梅花,就叫他好生看看,別傷了花樹……”
“梅花又不怕冷,若是凍傷了梅花,只怕別的花樹早就傷透了。”柳玉蝶微笑着接了話,轉頭看着已經跪地的王令說到:“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做王令。”王令說着腦袋觸在地上。
“王令。”柳玉蝶慢慢地說着他的名字走到他的身邊轉身看着秀兒說到:“起來吧,既然遇見了,有些話,我忽然想着也該問問你的。”
“是。”王令小心的起身,彎腰如蝦,躬身在旁。
“前些日子,我瞧着我那丫頭魂不守舍的,就問了問,這一問就問出一樁事來,我起先聽着很生氣,畢竟這是違背了宮規的,若是被外人知道,你們怕是隻有落個葬身的下場。可是呢,我這人素來不喜看着別人受苦,也聽着這情似乎很深,思來想去,又見我這丫頭對我也着實的忠心,所以我最後決定還是成全了這樁好事算了。”柳玉蝶的聲音不大不小,石欄之後的兩人卻是聽的清楚。
朵兒當下以爲是你和令哥的事被敗露了,不但臉色發白還是緊張的捏了秀芳的手,當聽到皇后娘娘說成全的時候,竟是有些欣喜的看了秀芳一眼說到:“我沒聽錯吧,皇后主子的意思好似要成全我和令哥?”
秀芳順勢點點頭:“是呢,皇后娘娘說要成全令哥,看來你是好運了。”
兩人話才說完,王令已經跪地磕頭喊着謝恩了,而此時柳玉蝶略提了嗓子說到:“先別急着謝我,我這人雖不是願意看着別個受苦,可也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你先起來說話吧!”說着等到王令起來,便轉身衝着石欄那邊說到:“我問你什麼你答什麼,我不想聽到一句假話,我能成全你,也能送你們兩個去受刑,懂嗎?”
“小的明白!”王令的腰彎的更低。
“你和她是多久的事了?”柳玉蝶微微閉眼,一臉的成竹在胸,只不過躬身的王令瞧不見,只瞅了一眼秀兒說到:“也就近一年的事,算起來大約有九個來月了吧!”
朵兒一聽這話,立刻愣住了,臉上那些欣喜還未散去,表情十分扭曲的僵住。
“你可是隻與她一個有着瓜葛?”柳玉蝶依舊閉眼問着。
“這……”王令看了秀兒一眼說到:“先前曾與一人好過……”
“好了多久?”
“有,有些年頭……”
“你好大的膽子,纏着一個還不夠,竟還多纏上個?你是不是還和別的人有染?”柳玉蝶說着一臉怒氣的轉了身,連秀兒也都矇住了。
此時王令自然嚇的跪到地上,只管磕頭,此刻的血是化了,土地也算潮溼,但到底天冷,這麼磕着還是砰砰的響。朵兒聽着有些緊張的捏了秀芳,此刻她以爲是皇后發現了王令與雲衣的事,卻不想秀兒也撲通一聲跪了地,口中略帶嗚咽般地說到:“主子,您息怒啊,這事也全怨不得她,也……”
“你想說什麼?”柳玉蝶狠狠地瞪了一眼秀兒,將她的話給噎了回去,而後轉身衝着石欄說到:“行了,也別磕了,你們把事已經做成如此,我唯有送你們出宮,免得事情鬧大,你們都要搭上命,可是王令,我問你一句,你當真願意和她出宮做對夫妻嗎?”
王令跪在地上,大口的吸氣卻不回答,急得秀兒在旁邊使勁的瞪着他,終於是忍不住:“主子再問你,你倒是說話呀!”
“我,我……”王令一時有些掙扎,似乎主意未定。
“怎麼,你不願意?”柳玉蝶問着全沒轉身看他二人,此時秀兒一把拉了王令的手就往自己的肚子上放,比了個口型:“我有了!”
王令錯愕的看着秀兒瞪眼與自己比出的口型,忽就驚的縮了手,而後衝着柳玉蝶就磕頭說到:“皇后娘娘,小的只是一個花奴,和秀兒姑娘有苟且之事,也是一時糊塗。如今皇后娘娘相問,小的不敢說假話,小的,小的,並不願與秀兒姑娘出宮……”
“你說什麼?”秀兒愣住了,她不能相信的歪着腦袋看着王令:“你糊塗了?你剛纔還和我在林子裡說的好好的,和我一起出宮做夫妻的,你怎麼就反口……那個朵兒就那麼上你的心嗎?她不過是繡女,要不是有我幫她,她現在還在暴室裡,你,你怎麼能……”
“秀兒姑娘,我不過和你是一時苟且罷了,你當初與我尋歡時也說的清楚,不過是打發寂寞,並不來壞我和朵兒的情,這會的你總不能因爲皇后娘娘體恤就要拉上我出宮,我若應了你,朵兒可怎麼辦?我……”
“王令你個天殺的,你混了嗎?我不是告訴你,我,我有了你的孩子了嗎?”秀兒這會也是急了,鐵着臉咬着牙說了出來。
“那未必就是我的,反正和你苟且的人又不是我一個,你與我相合的時候,也早是破了身子的……”
“你……”秀兒氣惱的就想打,可柳玉蝶此時眉眼一挑喝到:“夠了!你們不覺得醜嗎?你們是不是想我宮裡的人全知道,而後我把你們送上去一家打二十板子再說事?”
王令一聽那二十板子立刻鐵了臉說到:“皇后娘娘,您開恩啊,小的本是和朵兒有情的,自小就是青梅竹馬,她入宮爲宮女,我爲了她才進宮當了花奴,原本就是想着役期一到,我們兩個出宮成親,在宮裡時,因爲她吃苦受罪,一時衝動兩人才有了越軌之舉,小的,受皮囊之累,得衆位宮女青睞,雖是佔盡便宜,但心中只有朵兒一人,秀兒姑娘幫過朵兒,小的見她空虛又處處暗言,與之苟合,未曾想過有今日之事。皇后娘娘,她腹中子嗣的事,小的也是才知,可那未必就是我的,而我,也,也,也並不想出宮與她成了夫妻,小的只想等到役期過了,和朵兒能出宮湊成一對……”
“你發什麼瘋,她是記錄上冊的丫頭,她根本出不了宮!”秀兒紅着眼插言,卻被王令咬着牙頂了回去:“你不是給她改了名字叫劉思朵了嗎?她被記得的可是劉樂兒的名!”
“你!”秀兒氣憤的攥了拳頭。
“夠了!你瞧瞧你們這是什麼混帳事!秀兒你給我閉嘴,現在就回屋去!”柳玉蝶也青着臉,手指着秀兒,秀兒梗着脖子,似乎要爭,可柳玉蝶二話不說就甩了一巴掌上去:“還不趕緊給我回屋去,你不丟人嗎?”
秀兒捂着臉萬分委屈的離開了梅林,往自己的屋子跑,而柳玉蝶轉身看着王令說到:“你們的事是犯了宮規的,按說我該送你們去大牢受刑的,可是我現在也很亂,你,你先回你的花圃吧,等我想好怎麼處置你們了再說……”
“謝皇后娘娘恩典,小的沒什麼奢求,只求這事上別牽連了朵兒……”
“你倒是很有情啊,快滾吧!”柳玉蝶說着倒是自己甩了袖子離開了梅林。王令見皇后走了,身子一趔趄的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氣,此刻他的後背早已溼漉漉的了。
好險,差點就當真的應了,萬一皇后一翻臉,我這條命可就賠上了,秀兒這丫頭也真恨,爲了讓我應,竟說有了我的孩子……嘶,她會不會真有了我的孩子?
王令正想着,忽然發覺背後有抽泣之聲,驚的一轉頭就看到朵兒一臉的淚站在身後看着自己,而她身邊還有個依稀有些印象的丫頭。
“原來和你苟且的不是雲衣姑姑,是,是秀兒姐?”朵兒的話語裡全是心碎的悲傷,她是清楚王令被別人覬覦的,可是她不能容忍的是他竟欺騙着她,而更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一直感謝的人,卻是和自己搶男人的女人。
王令急忙的站起來本想解釋一下的,可是看到秀芳沉下的臉,想到她是皇后跟前的人,乾脆一咬牙的說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們壓着我,我爲了你才那般的,誰能想到秀兒會這麼說,再說我不是沒答應出去嗎?我還和皇后說,別牽扯上你的……誒,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爲什麼在這裡?我是求着秀芳姐來見皇后,想求個機會將來能出宮和你一起,現在我,我討厭你!”朵兒說罷跺着腳就哭着跑了出去,王令想追,可又顧忌的看了秀芳一眼,此時秀芳說到:“你和朵兒說和你苟且的是雲衣?你還真是什麼都敢說,要是雲衣姑姑知道了,看她不撕爛你的嘴!”說罷秀芳一轉身的也出了梅林,就留下王令頹然的立在梅林裡,腦袋一片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