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在被巨狼撲倒的同時,塞爾終於從癲狂的狀態下清醒過來,但這隻會帶給他更多的恐懼,當脖子後面那帶着熱氣的大嘴接觸到他皮膚的時候,這個一向自認是一個無畏而忠誠的阿斯安特爾僕人的年輕騎士開始聲嘶力竭地喊叫。

巨狼並沒有能夠吃到自己的美味,在它的獠牙撕開對方動脈之前,一個從地下伸出來的拳頭把它打得飛了起來。

幽銀之火懸浮在半空中,嘴裡輕聲念着咒語,一個接一個的土元素巨人在他的召喚下來到了這個世界,奪魂怪的力量帶給他的好處顯而易見,只要願意,巫妖目前可以在一次召喚中把上百頭土元素召喚到自己所在的地方——這也是他擁有的土元素的全部數目。

從地下鑽出的巨人們馬上展開了對巨狼的戰鬥,儘管在數量上,這些爲數大約六十個的土元素巨人佔據了絕對的劣勢,但實際的戰況卻正好相反:面對這些有着堅固的岩石外殼的巨人,巨狼爪牙的殺傷力被降到了最低,同樣的,巨狼的輕巧敏捷也沒有任何的用武之地,只要地面的堅硬程度能夠支撐它們的體重,土元素在大地上的行動就象魚兒在水中游動一樣自由,在這些巨人的面前,一向被看成北地最恐怖生物之一的狼羣失去了以往的威嚴,每一次和岩石巨人的接觸都必然伴隨着一頭巨狼的慘嚎,在土元素那力大無窮的拳頭下,狼羣好象被頑童隨手丟棄的布娃娃一樣一個接一個地畫着拋物線飛起而後又落下。

已經對於生存失去了信心的走私者們終於看到了希望,他們催動着身體內殘餘的腎上腺素,鼓起自己餘下的全部力量,拼命向着幽銀之火下方土元素們圍成的圓圈衝去。

一陣淒厲的狼嚎這時由遠方穿來,似乎在向狼羣傳遞着什麼信息,所有的巨狼,只要還能夠行走,在聽到這狼嚎之後,全部象得到撤退命令的士兵一樣,向着狼嚎傳來的方向退去。如同落潮時的潮水一樣,只是轉眼之間,那些狼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們還活着?”驚魂未定的塞爾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落回地面的幽銀之火身邊,聲音顫抖着說道。

幽銀之火冷冷地看着面前這個年輕的騎士。早在狼羣圍住自己和商隊的時候,巫妖就已經看穿了塞爾心中的怯懦,這個看起來忠誠的火神騎士,在他勇敢的面具之下,隱藏的是一顆卑微懦弱的心,他可以在面對任何敵人時表現得無所畏懼,但當面對不受自己控制的危險的時候,發自內心的恐懼會讓他的真面目暴露無餘。在塞爾把自己的寶劍砍向對自己求救的商人時,幽銀之火知道,他已經永遠地背叛了自己信奉的神靈。

巫妖的目光讓塞爾感到了一絲不安,他不能肯定對方是否看到了自己全部的作爲,“我們是唯一從那些巨狼的嘴下逃生的人,我們戰勝了狼羣,是嗎?”大腦幾乎陷入混亂之中的騎士慌亂地組織着自己的話,同時觀察着對方的表情。

但幽銀之火接下來的話完全打破了騎士的希望,他擡起手,指着遠處,“一共六個,”巫妖不帶絲毫感情地說,“你一共殺死了六個人。”

塞爾的臉突然之間變得慘白。他知道,自己已經毀了,等待自己的將會是騎士委員會的審判,沒有任何騎士會寬恕一個在戰鬥中貪生怕死,並且殺死無辜同伴的人,被處以火刑將是自己最好的結局。

然而巫妖接下來的話讓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聽從我的吩咐,”幽銀之火直接地說道,“沒有人會知道你幹了什麼,否則,”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水晶球,輕輕唸了句咒語,塞爾剛剛活動的圖象出現在水晶球裡。

“我會聽從你的吩咐。”塞爾沒有半點力氣地說道,他知道,從今以後,自己將永遠無法擺脫眼前這個可怕法師的掌握,無論是隨便用一句咒語還是把手裡的物品交給騎士委員會,對方都可以輕易地毀掉自己。

幽銀之火對於這樣的結果很滿意,事實上,早在拉爾賽特指派這個年輕人作爲自己的嚮導的時候,讓這個人爲自己所用就已經成爲幽銀之火的目標之一,而在感覺到了對方面對狼羣時發自內心的恐懼後,一個針對對方的怯懦而設下的圈套就已經被設計出來。可以說,從狼羣進行攻擊開始,塞爾的所有表現都在幽銀之火的預料之中,巫妖親眼看着這個年輕而前途無量的騎士在外界環境的壓力之下,沿着自己預想的道路一步步走向墮落。

但幽銀之火併不認爲自己是對方落到這樣結局的真正原因。

如果他能夠在狼羣展開行動的時候勇敢地戰鬥,如果他沒有因爲恐懼和自私而失去理智,如果他真正踐行了自己發下的騎士誓言,所有事情將會全然不同——早在熄滅火焰的同時,幽銀之火便已經作好了兩手準備,一旦塞爾戰勝了自己心中的黑暗,表現得象一個戰士那樣,巫妖並不介意以一個英雄的救命恩人的姿態出現在塞爾面前,進而以此獲取後者的好感和信任。

“很好,你會得到回報的,你不會想到順從一位法師會得到多大的利益。”沒有理睬因爲這句話而重新對未來感到信心的塞爾,幽銀之火揮了揮手,撤去在談話前設下的隔絕外界聯繫的護罩,然後走向了商隊倖存下來的人們。

夜晚。

在經歷了那樣一場可怕的災難之後,商隊的人們已經失去了在荒原上過夜的勇氣,他們掩埋了死去的同伴,帶着殘存的貨物,以數倍於平時的行動趕往最近的野蠻人部落,在那裡,儘管並不受到歡迎,這些商人還是得到了與願意對所有在荒原上遇到困難的人施以援手的野蠻人們的招待。

幽銀之火閉目坐在野蠻人爲他安排的一間帳篷內——出於對施法者的敬畏,這些野蠻人爲巫妖準備了最好的住所,在他的對面,神色複雜的年輕騎士正在發呆。

塞爾的內心很矛盾。白天的所作所爲讓他已經失去了從前的驕傲,他現在想的只有如何保住性命和前途,在這點上,他無法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巫妖的信守承諾上,事實上,如果有可能,塞爾更希望這個秘密永遠沒有任何人知道。

騎士偷偷打量着對面似乎正在冥想的法師,右手本能地摸向寶劍,但馬上,殘存的理智讓他停止了這一行爲——沒有哪個法師會在一個並不熟悉的人面前毫無防備地進入冥想,一旦他的行動失敗…塞爾打了個冷張,他無法想像被一位強大的法師抓住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年輕聖騎士的舉動和心理活動並沒有瞞過幽銀之火,他並不意外塞爾會有這樣的反應,這使得他對掌握對方有了更大的把握。

再次檢查了一下設在自己周圍的魔法陷阱,幽銀之火的精神悄然離開了身體,進入了從食心怪手裡奪來的空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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