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國度
面對我的重重疑問,面前這極爲枯瘦的人卻絲毫不加掩飾:“那三個小東西?都在我住的地方,如果真的是你們帶來的,我稍後還給你就好了!”
說到這裡,此人忽然開始小聲嘀咕起來:“你這人也真奇怪,穿行大漠,需要的是高大健康的牲畜,卻不知道爲什麼要帶上這麼幾匹病怏怏的小東西。不管買還是租,三匹小駱駝的錢,比一匹大駱駝已經綽綽有餘了……”
我眉頭一皺,覺得此人說話顛三倒四。雖然那幾匹鬼眼駱駝看起來病怏怏的不假,體型上倒是一定成年了,並不比其他真正健全的駱駝要消瘦多少。
卻不知道爲什麼在這個怪人的口中,成了小東西?
我緩緩的收回了拂塵銀槍,沉聲問道:“既然你說在這裡獨自居住了許多年,應該很熟悉這裡的地形了吧?我的同伴失去了蹤影,應該去什麼地方尋找她們呢?”
那人想也沒想的回答道:“這古堡沒有什麼地方能夠隱藏行跡。只是,最好你的同伴不要掉下那些沙坑。不然的話,和那些屍骨混在一起,再想走出來就太難了。”
我重重的哼了一聲,朝着這個人又靠近了一些,並且聞到了此人身上一股奇怪的味道,連忙閉住了呼吸。
就像是一個在野外生存了很久的人一樣,這個人身上的味道確實很古怪。
不知怎的,聞到了這樣古怪的氣息,我在陣陣作嘔之後,反而覺的十分清醒,剛纔殘留的睏意已經蕩然無存了。
不由得接着問道:“你住的地方在哪裡?”
那個人語氣中似乎帶着一絲興奮:“我住的地方可以說是十分安全隱蔽的,但已經很久都沒有客人了,正好今天收留了那幾只生病的小傢伙,你也一起來吧!”
說完,腰板似乎都直起來很多,主動的走在了我的面前,爲我帶路。
如果不是這樣一個久居在這裡的人指引,我怎麼也想象不到這古堡中還有隱藏的地下室。
這處地下空間的入口被埋在了古堡不起眼的殘牆之下,如果不掀起幾塊巨大的土石,恐怕最多縫隙只能容下一個幾歲孩童通過吧。
我眼睜睜的看着這個枯瘦的人,將幾塊足有不下數十公斤重的奇形的土塊扒到了一邊,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不由的暗暗驚歎。
這名男子卻不以爲意的說道:“我在這裡呆的時間久了,每天出來的時候,都會移動這些土塊,然後再填回去。不然的話,不到半年,我的窩就要被風沙倒灌進去裝滿了。”
此人說的這句話倒不假,沙漠地區的風沙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哪怕是上百米高的沙丘都有可能瞬間移動或者消失,更不用說填滿一處地下的空間了。
等到我隨着這個人鑽進黑洞洞的地下室,方纔聽見了那種熟悉的咀嚼聲響,還有幾道均勻的呼吸。
我知道,暫時失蹤的鬼眼駱駝一定就在這裡。不由的問道:“這裡面一點光線都沒有,你怎麼生活的?”
那個人搖了搖頭說道:“起初的時候,我也不習慣黑暗,我想可能當時我的眼睛壞了吧。但後來等我適應黑暗的時候,卻發現能看得見一切周圍的東西,所以也就習慣了。這地下室黑不黑我不知道,不過確實沒有火燭,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先將就一些吧。”
我的心中更加疑惑:至始至終都沒有見到過此人的眼睛,難道說真的是個瞎子不成?可是瞎子的話,卻不可能將這地形複雜的古堡中任何一條小路都辨認的如此清楚。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儘量去適應這樣的黑暗,下意識接近那幾匹鬼眼駱駝。
這古堡的地下室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結構,也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但我想,和古堡一起建造的可能xing是非常大的。
這裡的面積也着實不小,甚至當我走出了幾十步,還沒有碰到任何的障礙物。腳下也沒有出現吱吱作響的細紗,這樣的整潔讓我十分驚訝。
隨着那熟悉的呼吸和咀嚼聲音越來越近,我忽然想到,當師父和曼珠沙華不在附近同行的時候,其實這幾匹駱駝纔是和我最親近的朋友吧。
下意識的想要摸一下鬼眼駱駝厚重的駝峰,然而當我順着聲音方向摸過去的時候,卻發現撲了個空。雙手帶動着身體,朝着前方變作撲倒的姿勢栽了下去。
“嘩啦!”
我在朝前跌倒的時候,身體撞上了一些東西。似乎是一個並不結實的木頭架子,上面的東西稀里嘩啦的散落了下來。
我在摔倒的過程中,雙手胡亂的摸着,似乎還壓到了不少光滑的圓弧狀之物。
潛意識裡面,我認爲自己將這名古堡的“主人”生活用具打碎了,心中頓時覺得懊惱無比。因爲這名居住在此的人雖然神秘,卻十分善良,不但將駱駝主動送還,還將我帶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如果真的給他的生活造成了損失,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賠償了。
所幸的是,我並沒有發現自己打落的這些物件發生斷裂損壞。似乎每一件都很結實,心中稍感安慰。
只不過這樣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爲我手握一件這樣器物的時候,摸到了一排十分明顯的凸起,從本能上我感覺到,這排凸起很像是人的牙齒。
“啪”的一聲,我一顆將手中之物重新甩了出去,驚呼道:“剛纔這裡擺放的都是什麼東西?”
那個枯瘦的人在黑暗中長長的嘆息了一聲:“你問我這些都是什麼?這處古堡鬼影子都沒有一個,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不知道在這裡住了多久,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記錄時間。”
頓了一下,接着說道:“我覺的時間過去了很長的段,大概有一個月左右吧,就從古堡的其他地方蒐集一個頭骨,到了現在,那些架子已經擺不下了……”
我聽到這樣的話語,不由覺得有些駭人:“難道此人並不清醒?就連自己在這裡呆了多久也不知道?用骷髏頭骨的數量來記錄大概的時間,也真的算是匪夷所思了!”
我緩緩將腳邊的那些骷髏頭骨輕輕的移開,站起身來。客氣的問道:“這位朋友真是說笑了,還沒有問過你的名字呢!”
那個人語氣頓時嚴肅認真起來:“我怎麼會隨便開玩笑呢?我確實記不得自己在這裡住了多久了!自從那一次眼睛看不見東西之後,腦袋好像也受傷壞掉了。很久以來都不是很清醒,所以之後一直對時間很模糊,而且我也忘記了自己叫什麼名字。你就是問我,我也想不起來,一直都想不起來。”
說完,喉嚨之中發出了痛苦的聲音,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不堪回首的事情一樣。
我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在黑暗之中本來就很保持平靜,加上此人口中磨牙一般的古怪聲音,更讓我的心情壓抑到了極致。
如果說一個人隱居的時間比較長,忘記了確切的時間長度的話,也是有可能的。爲什麼這個人竟然連自己姓名都忘記了?
我在黑暗中凝視着他,其實也僅僅是凝視着一團黑暗而已。
沉默了許久,方纔接着問道:“朋友,你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這裡從前這裡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
那個人在黑暗中似乎拼命的搖頭:“我、我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我的耳朵異常靈敏,能清晰的感覺到面前之人焦慮、驚慌呼吸聲。我面前的這個人,現在幾乎是一個接近崩潰邊緣的瘋子了。
他卻終於放棄了自己的掙扎,帶着一絲傷感的說道:“起這麼多年不肯離開這裡,其實就是在想這個問題,我究竟是誰?這個問題想不明白的話,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了,只能繼續留在這裡。”
頓了一下,他卻忽然笑了:“其實想不出自己名字也沒有什麼的,你剛纔叫我一聲朋友,我覺的也不錯。以後我就叫做‘朋友’好了!”
話鋒一轉,他接着說道“你最好看看帶來的三匹小駱駝崽子,它們生病了,很虛弱。”
任由此人唏噓感嘆,我緩緩的朝着那幾匹鬼眼駱駝休息的方向走去。
不管如何,這位“朋友”說的對。此刻最重要的,依然是這幾頭駱駝,如果它們出了岔子,即使是立即找到了師父和曼珠沙華,我們也離不開這處處透着詭異氛圍的古堡。
頃刻之間,咀嚼和粗重的呼吸聲就在眼前了。
我蹲下身子,輕輕的用手去摸最靠近我的那隻駱駝的駝峰。這隻鬼眼駱駝就好像幾天來表現的一樣,就當我是空氣般不存,毫無反應、慵懶的臥在這黑暗中的地下室裡。
一種奇怪的感覺頓時用上了心頭:怎麼回事?才半天的時間,爲什麼這駝峰變瘦了這麼多?好像足足細了幾圈一樣!
我的這種感覺是不會出現偏差的,因爲我們已經駕馭這些鬼眼駱駝幾天了。身體就窩在駝峰之間,可以說除了自己的身體,對這一對駝峰便是最熟悉的了。
我緊緊的皺眉,雙手同時去觸摸兩座駝峰,發現竟然都是如此。順着鬼眼駱駝的後背,我繼續朝前摸去,撫摸它身上的鬃毛,還有修長粗壯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