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顏來了這個世界後,就很久沒有聽過前世的音樂,平日間偶爾哼唱,也是隨心而行,並不太在意,而今,經自己的手,將一首熟悉的,歡快樂的曲子彈奏出來,心彷彿就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個喧囂而又簡單忙碌,平凡的生活裡,一首梁靜茹的《暖暖》,雖不太適合用古箏彈奏,但曲風明快溫馨,似明淨的小溪流,緩緩地流淌在山間,空明而安寧的平凡小日子躍然琴間。
被這複雜又陰暗的深宅大院鬥得疲憊不堪的心靈頓時受到了安撫和洗禮,眼前又浮現出前世的鄰家小院,越牆而開的紫色扁豆花,門前用竹竿搭着的絲瓜架,懶懶的躺在屋檐下曬太陽的小花狗,屋裡,正帶着老花鏡看報紙的老爸,廚房正在炒着菜的老媽,一切是那樣的平靜祥和,素顏的心情頓時暢快了起來,跟着那跳躍着的樂曲起伏,嘴角不由自主的就勾起了抹恬適的笑嫣,美麗淡靜如一朵靜放的茉莉花。
葉成紹看呆了,他的心神彷彿都被凝聚在了素顏身上,這一刻,他不能自已,眼前的女子成了神魂的依託,他靜靜地聆聽着,連呼吸都放得平緩,生怕打攪了素顏。
“叮……”一曲終了,素顏手一收,四根纖長白晰的手指輕撫在琴絃上,她微笑着擡眼,心神便被吸入一股墨黑深潭中,那裡同波光流轉,旋渦一般吸引着她,讓她沉淪進去而不能自拔。
“娘子……”葉成紹大步走近素顏,一把握住了素顏的手,“真好聽,以後,經常彈給我聽好嗎?我們找一個小小的院落,你彈琴,我舞劍好不好?”
素顏聽了微微點頭,眸光柔軟似水,這時,二夫人和文靜終於也從琴聲中回過神來,文靜的眼睛睜得老大,兩眼冒光,疾步就衝了過來,扯住葉成紹道:“大哥,你先一邊去。”轉而又萬分期待地看着素顏道:“大嫂,快教我,快教我,就這曲子,彈好了,明兒個我一定能排到前五名裡頭去。”
二夫人原本不太相信素顏的琴藝,她完全是被文靜鬧得沒辦法了纔來向素顏低頭的,這會子聽完素顏彈奏了一曲後,她的心思也活泛了起來,如果素顏真能教了文靜這一首曲子,文靜可能真的進前五,那……保不齊她就會被一個侯爵夫人看中,到時侯,閨女能成爲世子夫人,那,自己的二房裡的地位就無人難憾動了。
“侄兒媳婦,你的琴着實彈得很好,文靜這孩子天賦不錯,就請你好生教會她吧,嬸子以前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也別見氣了,這次你若是能幫到文靜,嬸子……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二夫人臉色有點不自然,但語氣裡還是帶了絲誠意的。
素顏也不是非要與二夫人鬧僵,只是想把侯府的生活變得簡單些罷了,見二夫人如是說,她也不再板臉,笑道:“看二嬸子說的,我既是應了要教二妹妹,那就會盡全心的,時間緊迫,二妹妹這就開始吧,但願二妹妹明日能在賞梅會上,大放異彩啊。”
整整教了文靜一個時辰,才把那首曲子教會,其實文靜的樂感也不錯,只是她彈奏出來時,遠達不到素顏的竟境,素顏又解說了好幾回,仍是不能達到最滿意的效果,沒辦法,主要是文靜的生活經歷不同,她心中沒有那分恬靜,便演繹不出那分活潑和甜美的小生活出來,而且,她長期養在深閨之中,沒有到戶外走動過幾回,更沒有徹骨的愛情,最多有是小女兒似的情思萌動,沒經歷過,怎麼會理解曲中真意?自然,就彈不出那樣美妙的樂感來。
後來,文嫺和文英雙雙也來了,她們聽了文靜的曲子後,很是羨慕,也想向素顏討教一兩首新曲,但文靜的臉色沉如鍋底,嘴巴厥起像要掛起一個夜壺,她原來就容貌不如這兩人出衆,琴技也略遜一疇,找素顏便是想要出新,如若文嫺和文英兩個也同樣出新,那她還有什麼特色可言,自然是不願意那兩姐妹也學她的。
好在文嫺明白文靜的心思,而劉姨娘雖是教坊出身,一身舞技也冠絕天下,文英早就在劉姨娘的教導下,練出一身柔骨纖功,據說一支鳳舞九天跳得驚世絕豔,她也有自己的優勢,也不一定非學新曲不可,文嫺則是上就有了消息,暗自強練一支古曲,如今也是彈得得心應手,也還算自信滿滿,便就都不再免強了。
葉成紹則在下午便出了門,他要快些整理兩淮貪沒一案,好了解了,早些動身去治河。
第二日,素顏起了個大早,紫睛得知道她要去赴宴,便幫她梳了個高貴的芙蓉歸雲髻,發中插上一根三尾鳳簪,兩邊同插一根藍寶石華勝,華勝上吊着兩根水晶流蘇,晶瑩剔透,光華流轉,再給素顏化了個淡粉的煙妝,穿上一套素淡卻高雅宮錦繡幽蘭長襖,外罩一傭補繡輕紗背子,長襖裁減得纖合得體,將素顏高挑豐滿的身材襯得越發的婀娜嬌俏,打扮完後,紫睛還上上下下打量了素顏一番,才免強的收工,好像還並不滿意,素顏看着那那正經嚴肅的樣子,不由噗次一笑道:“你把我打扮這麼好看做什麼,我可是出嫁之女,又不能參選才女,難道還要跟那羣小姑娘們爭風頭不成?”
紫睛聽了便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嘟了嘴道:“大少奶奶這才嫁了人幾天呀,就一副老氣橫秋的口吻,您如今正是風華正茂,不是奴婢吹,您這樣子往地羣姑娘小姐們中間一坐,誰能蓋得過您的風華去?”
紫綢在一邊也是笑道:“可不,要說這次賞梅會開得還真不是時候,早個一年半載的,咱們姑娘去參賽,就那一手琴技,也無人能匹,再加上這樣貌兒,誰能越得過姑娘去?”她一高興,竟像是素顏又回到了未嫁之身一般,說話也就橫沒忌諱起來。
正自己淨完面,自耳房走出來的葉成紹原來看着素顏那一身妝容,眼睛一亮的,聽完紫綢和紫睛兩丫頭的話,立時就黑了臉,嘟了嘴就走了過來,走到素顏身邊時,又頓了頓,狀似隨意的拔下素顏發側的藍寶石華勝,“娘子,爲夫覺得,這個華勝不太襯你,換一個吧。”說着,不由分說就到梳妝盒裡重新拿了根銀質的蝴蝶簪子歪歪斜斜的插在素顏的髮際,然後,左右搖着頭,看了又看,嘟了嘟嘴,小聲咕噥:“還是不行,太顯眼,再換一支。”說着,又撥下了銀簪子,還帶得將素顏的髮絲勾亂了一束,又找了根綠玉簪子要往素顏頭上插。
素顏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含笑看着葉成紹,嘴角帶了一絲戲謔,葉成紹沒注意,擺弄完素顏的頭髮,又覺得衣服也太雅緻了,親自去後堂裡,一頓亂翻,給素顏弄了套大紫的絨襖來,非要素顏換上,紫睛和紫綢兩個站在一旁,臉都要綠了,世子爺這是在掏亂來的,那小心眼兒也太不掩飾了些,明着就是想把大少奶奶打扮成村姑呢。
可是,大少奶奶重新換了那身衣服,就那樣沉沉靜靜的站着,一句話也不說,照樣明眸善睞,照樣端莊秀麗,光那雙靈動清澈的眼睛,就能吸引住別人的目光,便是穿戴得再普通,也能掩她出塵嫺靜的氣質。
葉成紹自然也是發現了,他是又得意,又有些挫敗,嘴角扯了扯,咕噥道:“啊,娘子,今兒個要不我也去請個假,陪你一起去吧。”
“得了,你還是做正經事去吧,你一出現,那三個妹妹可就得大哭了,往年她們可沒少受你連累呢。”素顏無奈的拿手戳了戳葉成紹的腦門兒,嗔道。
文靜和文嫺可是早就說過的,葉成紹就算去,也不要跟大嫂挨在一起,她們可還要跟着素顏這個一品誥命去結識京中貴夫人的,纔不願意臭名昭著的葉成紹影響了寧伯侯府的形像呢。
紫睛實在是忍不住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對葉成紹道:“世子爺,天色不早了,您還是早些去上朝吧,奴婢幾個會服侍好大少奶奶的。”
葉成紹今天也着實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只好又扯掉了素顏另一邊的華勝,才悻悻的,不甘的,擔憂的走了。
等葉成紹了出去,紫綢就捧腹大笑,“大少奶奶,爺這醋勁可是酸到天上去了,巴不得把您給藏到衣袖裡去,只他一個人看見纔好呢。”
紫睛則是厥了爵嘴道,“什麼眼力介啊,盡選些特不搭調的衣服給大少奶奶穿,他成心就是想大少奶奶您出醜呢。”說着,毫不猶豫的動手,重新給素顏梳頭,把方纔換上去的衣服,又換回來,還特地又給素顏配個玉墊子掛在腰間,纔算滿意了。
其實,素顏也不想打扮得太出挑,但也不能太亂了,她今天還是打着要交好一批京城權貴夫人的目的去的,葉成紹在京城裡頭的名聲不好,但他將來,不管願意不願意,權利之爭肯定是要沾上的,多結識和交好幾個權貴夫人,對葉成紹還是有些好處的,她不是要爭權,只是想要自保,要自保,就得有足夠的能力和資源,這是她在深閨中,能爲葉成紹做到的,當然,就會不遺餘力的去做。
打扮好後,她去給侯夫人請安,侯夫人自那日青竹發現神秘幕後人之後,就沉默了很多,每天只去紹揚的屋裡,去照看紹揚,紹揚毒癮過後,倒是很快又恢得的活力,每天都很勤奮的讀書,當他看到侯夫人那雙痛苦而哀傷的眼睛時,紹揚總是笑得溫暖明淨,安慰侯夫人道:“母親,我會好起來的,大嫂說,她會找到救助我的法子,昨兒個大嫂就開了方了來了,每天讓我吃上一劑,雖是斷不了前種病根,但大嫂說,只要我有毅力,後一種藥茶之癮,我還是能抗得住的,只要能熬過幾次,那就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侯夫人心中震動,眼裡露出希翼之色來,她如今倒是不太懷疑素顏對紹揚的真心了,只是,心裡仍是對葉成紹有恨,又想着整個家都被素顏掌在手裡,怎麼也越不過去自己那個坎,不能坦開了胸懷接受素顏的好意,但紹揚既然信她,那就讓他信着好了,人總要希望才能抗得住那撕心裂肺般的病痛的,所以,侯夫人在紹揚面前,還是不說素顏的半句不是,總是附合着紹揚的話往下說。
但回到屋裡,人便有些發怔,發呆,連文嫺的事情,也沒太放在心上,這天一大早,文嫺就到了侯夫人屋裡請安,其實,她也正好在侯夫人屋裡等素顏,好一會子同坐一輛馬車,一齊往壽王府去。
素顏進得侯夫人的屋裡,侯夫人正坐在正堂裡,跟文嫺說着話,見素顏進來,母女兩停了下來,都看着素顏。
要說紫睛的手還真巧,經她一打扮,素顏原來就出塵的容貌變得更加眩目了,侯夫人看了眼素顏,又轉頭看了下文嫺,臉色主有些發沉。
素顏倒沒怎麼在意,讓前給侯夫人行了一禮,侯夫人淡淡地說道:“今兒要去壽王府,你是長嫂,可得關照好幾個妹妹,凡事要以幾個妹妹爲重,她們幾個如今年歲也大了,到了談婚議親的年紀,你可要多爲她們留意些。”
“母親不去麼?有您在,與那些夫人們,也能談得來一些,兒媳畢竟年輕,沒見過大場合,也不知道會不會得罪了那些夫人們,若是母親在,兒媳心裡也踏實一些。”素顏這話倒是出自真心,倒底侯夫人在京中貴夫人圈子裡頭也是混了好些年的,寧伯侯夫人的招牌,在貴夫人裡頭也能算排在前頭的。
侯夫人聽得好生惱怒,冷冷道:“你父親禁了我的足半年呢,不許我出院子一步,我如何還能去赴宴?”
素顏聽得一滯,侯爺是下了禁足令,但侯夫人早就沒有遵守了,紹揚住在前院,她幾乎每天都要去前院看望紹揚,那禁足不過是個藉口罷了,自己請她,也是尊重她的身份,更是看她最近在府裡過得太過壓抑,出去走走總是好的,沒想到,侯夫人根本就不領情。
可她哪裡知道侯夫人的心思,如今素顏掌管着侯府,而素顏的品級又比她高過一級,加之上一回,爲了洪氏侯夫人打了素顏一頓鬧得全京城皆之,侯夫人還被逼,不得不接了素顏回來,再跟她一同出去,她的顏面還往哪裡放,怕是最近年把內,侯夫人也不想與素顏同時出現在公共場合裡頭。
文嫺一看侯夫人的樣子似乎又要爲難素顏,忙上前說道:“嫂嫂,娘身子不太舒服呢,又爲了二哥哥的事情憂着心,沒心思去赴宴,她不去,有你在也是一樣的,咱們走吧。”
素顏聽了也不免強,淡笑着說道:“兒媳倒還真是忘了,父親是禁了母親的足的呢,那母親好生在府裡歇着吧,原本,兒媳還想着今兒個怕是回不來,要在壽王府午餐,請母親幫着照管府裡的鎖事,可惜母親出不了院子,那便算了,我自派方媽媽管着就好了。”
侯夫人聽得一滯,素顏那話語裡,似乎還有些想還她一些想與她共同管家意思,這下,倒被自己的話給推了,不由又有些懊惱,吶吶地又想反口,素顏已經起了身,對侯夫人福了一福道:“方纔也是兒媳說話不慎,倒是冒犯了父親的威嚴了,半年之期一月不到,母親還是好生在院子裡,不要隨便出去的好,兒媳一會子便派了人來在院外聽候,母親有何事要辦,儘管差遣她們。”
侯夫人聽了差點氣炸,素顏這分明是在報復,分明是在監督她禁足罰令的實施,那她以後不是行動都有人監視?真真氣死她了,可是,話是她自己挑起來的,也只能是自作自受了。
橫了素顏一眼,侯夫人氣呼呼的走進裡屋去了,文嫺自然也知道素顏的意思,她也知道是侯夫人不對在先,只是大嫂也太厲害了些,一點了忍讓也沒有,但是,她今天也有求於素顏,這種事情,她也就不好多說什麼了,只能跟着素顏身後,一言不發的走了出來。
素顏已經是第三次向侯夫人發出和解的信號,卻次次被侯夫人擋了回來,她只能苦笑,看來,有些怨恨,不是自己想忘記,自己想原諒就能消除的,善意並不能化解侯夫人與葉成紹之間的恨意,既然人家非要一如既往的與她作對,那她也只能打起精神來壓制她,她善,並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欺負,更不代表她能毫不計前嫌。
外頭,文英和文貞已經等在馬車外了,奇怪的是,成良竟然也在,他老實地站在侯府的一輛馬車前,憨厚的笑着,見素顏和文嫺出來,忙上前來行禮:“見過大嫂和三姐。”
文嫺對成良並不太感冒,眼睛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道:“三弟不是要去學堂的麼?怎麼今兒也要跟着去壽王府?”
“大姐和四姐兩個說是害怕,沒出去過,想要弟弟陪着,又說讓弟弟也出去長些見識呢。”成良黑漆的眸子老實地盯着自己的腳尖,聲音也有些微顫,似是帶了些怯怯的味道,一旁的文英也上前道:“三妹,三弟他很少見過大場面的,我想,帶他出去見識見識,大嫂,你不會介意吧。”
素顏看了眼成良,腦子裡浮現出後院子裡,那片小藥園裡的植物來,心底由衷的不喜歡成良,更是討厭成良那狀似忠厚,實際蔫壞的樣子,但她也沒表露出來,只是點了頭道:“有成良在也好,有個男孩子伴着,總是踏實一些,文英,你就跟我一輛馬車,文貞和成良,還有文靜一輛馬車吧。”
文嫺聽得一怔,不知道素顏如此安排是什麼意思,而文靜更是嘟起了嘴,只有文英心中高興,能與素顏同坐一輛馬車,說明大嫂沒有輕看她這個庶女,便歡歡喜喜的應了,率先上了車,而成良而是聽得眼光閃了閃,憨厚的一笑道:“大嫂放心,我一定好生顧着四姐和二姐的。”
文靜黑着臉,無奈的上了馬車,幾人都上了馬車後,文嫺便有一答沒一答的跟素顏說着話,文英很安靜,眼睛不時地看向車簾子外頭,目光悠遠,微蹙的秀眉似乎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憂傷。
素顏實在是不太相信成良,總感覺他像個定時炸蛋,劉姨娘如今被廢了武功,成良那陰沉的性子,怕是會恨死了自己和葉成紹,如果讓他們親三姐弟一輛車,她實在是怕自己與文嫺,文靜坐的馬車會被人動手腳,所以,把文英拉上來,也是一自我保的法子,不過,自己身邊有青竹在,她倒是沒什麼太多擔心,只是成良成恨的,怕是侯夫人,所以,她怕成良會遷怒到文嫺身上,這幾個妹妹都是自己帶出來的,當然,也得自己負責她們的人生安全。
壽王府所在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人羣擁擠,壽王府的前門開得很大,但是,那馬車,還是排成了長龍,寧伯侯府的車輛算是來得早的,但還是有比她們還得更早的,早在前頭等着了,由於這一次有不少身份貴重的人到堂,所以壽王府的僕役安檢做得很仔細,生怕有不法之人混入馬車和人羣裡,尤其兩淮因受災人太多,震災銀子發放不到位,也不及時,有些地方的災民在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的帶領下,出現在了暴動,更有一些流民混入了京城,所以,壽王府的人,不得不小心慬慎,生怕有人在這次宴會上掏亂。
素顏安坐在馬車裡,文嫺和文英兩個不時的揭開一線車簾子往外頭看,突然,就聽得有人大喝的聲音:“讓開,讓開,東王妃和東王世子來了,前面的車輛全都靠邊。”
文嫺一聽,漂亮的眸子頓時閃閃發亮,將車簾子掀開了一些,向外頭看去,素顏也是對東王世子早有耳聞,也知道侯夫人有意將文嫺說給東王世子爲妃,但是,對這位東王世子之名早就如雷灌耳了,也很想看看,令京城無數少女迷戀的人物是何等模樣,不由也悄悄湊近了車簾子一些,想八卦一下下。
只見有人在將堵在路中間的馬車趕到一邊去,馬車裡自然也是坐着有身份的富家千金的,只是身份上比不得東王府,被壽王府的人像驅乞丐一樣的打着馬兒往邊上趕,面子上就有些掛不住,有一輛車上的小姐乾脆掀了門簾子探出頭來,罵壽王府的人:“瞎了你的狗眼兒,本姑娘也是你們能輕視的?你們壽王府不好將姑娘迎進府去,卻要把姑娘往邊上趕,也太不講理了些。”
那壽王府的僕役正要開口斥罵,一看那馬車竟是護國侯府的,而探出頭的正是護國侯府的三小姐司徒敏,她可是出了名的小辣椒,京城裡頭很多人都不想惹她,不由聲音也放軟了些,好生相勸道:“實在是對不住姑娘了,小的沒看出來是您家的馬車,只是東王妃遠來勞頓,我們王妃特意讓小的們先接了王妃前去歇息,不到之處,請小姐原諒則個。”
司徒敏聽他這話說得還算和氣,倒也沒再發脾氣,正要縮回頭去,突然,她家的馬兒像是被什麼驚了一下,發力向前走了一步,司徒敏猝不及防,一個不小心,身子便身前栽了出去,眼看着就要摔下馬車,這時,一條白色飄逸的身子凌空出去,在空中瀟灑的空踏幾步,一個旋身,長臂一捲,堪堪將司徒敏摟住,又一個翻身,穩穩地落在了地上,這一切都發生在剎那之間,白衣人那一身玄妙又優雅的身姿有如仙人下凡一般頓時將兩旁馬車裡的大姑娘,小姐們的眼光全都吸引住,有人忍不住驚呼出一個“好”字來。
更多的,是有人在驚歎:“那是東王世子麼?長得好生俊逸啊。”
“是東王世子,聽說他文才絕卓,沒想到,還有這麼一身好功夫,呀,他可長得真俊啊。”
“那是司徒家的三姑娘麼?她運氣真好,竟然被東王世子救了。”
“是啊,要是方纔受難的是我,東王世子會不會也救我呢。”
一羣花癡都開始冒星星眼了,素顏忍不住便向那東王世子看去,只見那世子已經放開了司徒敏,溫文爾雅的對司徒敏一笑,瀟灑轉身往自家馬車裡走,一句話也沒多說,但,那確實是一個稱得上美男子的人,身材修長,相貌英俊非凡,一身素潔的白衣迎風獵獵,雙眸炯炯有神,走路丰姿如鬆,神情淡然從容,有如天外謫仙般超然脫俗,素顏也看過幾位美男子了,二皇子冷峻,上官明昊溫潤,而葉成紹雖然痞裡痞氣,但他渾身散發着一股桀驁不馴的野性,也稱得上是少女殺手,而這位東王世子,更是溫潤軒昂,如竹似鬆,有着獨特的氣質。
文嫺盯着車外,小臉紅撲撲的,眼裡帶着一絲的遺憾,素顏充分相信,這丫頭這會子怕也巴不得方纔出現險情的是她呢,兩眼都在冒星星了。
而司徒敏,被東本世子救下後,好不容易穩了神,伊人便立即走了,她心跳如鼓,對自己沒來得及與東王世子多說幾句話後悔得不行了,紅着小臉往東王府的馬車裡瞄,就聽裡面有聲清冷地喝斥:“還站在外頭做什麼,快快上車,下頭全是低賤的下人,你也不怕失了身份。”
素顏一聽,便知道那是司徒蘭的聲身,不由皺了皺眉,這司徒蘭經了那麼一場失敗的婚姻,怎麼還是如此的傲驕,這話可是打擊一大片呢。
果然,壽王府的下人們原本還因爲護國侯府的小姐出了狀況,有些心虛,聽了這話,都臉色不好看起來,有一個人更是將護國侯府的馬車往最邊處拉,邊拉邊道:“也太不會趕車了些,就你們家的馬車擋了路,害處好多府裡的馬車進不去。”那意思分明是讓司徒家的馬車暫時進不去。
果然,護國侯府的馬車移開後,素顏前頭的馬車就動了起來,人行速行了快了好多,先是東王府的馬車走過去了,緊接着有壽王府的下人走到素顏馬車前來問道:“可是寧伯侯世子夫人和小姐們。”
青竹忙掀了簾子回道:“正是。”
“王妃也請世子夫人先進去,去望梅軒喝茶。”
素顏聽了在馬車裡謝過,車子在護國侯府和兩列馬車前緩緩前行,倒是先那些人家進了壽王府裡。
後頭就傳來議論聲,“壽王府這樣做也太勢利了些,東王妃遠道而來,先進去也就罷了,怎麼寧伯侯府的世子夫人也要先進去呢,咱們府裡頭可也照樣王親侯爵呢,憑什麼啊。”
“憑人家是一品誥命啊,與東王妃也不過差了一個品級,你氣也是白氣的,你的身份沒人家貴重呢。”又有人在後面說道。
“哼,不就是嫁得好,有皇后娘娘撐腰麼?一品又如何,聽說只是個五品小官家的女兒呢,一會子大賽開始時,還真想讓這全京城最年輕的一品夫人來個表演賽,看那五品小官家能養出什麼才貌出衆的女兒來。”
“可不,出身比咱們也不知道低了多少了,哼,只怕根本就不敢上臺,她能有什麼才藝啊,寧伯侯世子不過是個浪蕩子,他的眼光下的,不過是個狐媚子罷了。”這聲音,有些熟悉,如果素顏能聽到的話,定然知道,那是司徒蘭在推波助瀾。
後面的議論素顏直接無視,馬車停下後,她領着文嫺,文靜,文英文貞幾個下了車,壽王府立即上來兩個有體面的丫頭,給素顏行了一禮後,道:“王妃在望梅軒呢,方纔東王妃也去了,請世子夫人和幾位小姐隨奴婢來。”
壽王府的梅花果然與衆不同,梅園很大,梅樹載種也很講究,錯落有致,似是很隨意,但細看之下,梅樹的佈局竟有幾分道家的意韻在內裡,竟似是有乾坤八卦的妙境在,身臨其境時,除了撲鼻來的梅香,更似有大自然無限靈氣在周身盪漾,令人心曠神怡,雖是早春,料峭的寒風吹在臉上卻不覺得寒冷,走在梅林裡,竟有一種身臨仙境的感覺。
望梅軒,顧名思義,所處之地要比梅園子裡的其他亭臺要稍高一些,此處雖也有梅樹,但周遭的樹枝全都往一個方向生長,竟是生生將亭子當中用梅樹,梅枝圍了個很大的坪出來,本是着意造出這一方空地,但細看之下,又很像是天然形成,素顏不由暗歎這個時代園林匠人的智慧無邊。
望梅軒裡,已經有好幾位夫人正坐着,輕紗圍籠的亭子裡,溫暖如春,沒有看到火盆這類的器物,但亭子裡卻生生比外頭暖和了好幾度,素顏不覺詫異,這亭子好生古怪呢,怎麼不見有火,卻如此溫暖呢,走上臺階,透過紗籠,就看到幾個貴夫人正含笑看着她。
她忙收斂心神,從容大方的走上前去,先向正中間的夫人行了一禮:“世侄媳給向位王妃請安,王妃萬福。”
中間那個年約五旬的正是壽王妃,她含笑打量着素顏道:“怪不得皇后娘娘絕口稱讚,就是太后娘娘也是不住的誇,果真是個美麗又端莊的可人兒,東王妃,你瞧瞧,那模樣兒,可真是出挑呢。”
一旁的中年美婦就是東王妃,她氣質雍容,神情嫺靜,聽了壽王妃的話也是笑道:“那是自然,皇后娘娘的眼光可是很厲害的,她眼誇的人,哪裡還有錯的,快進來吧,外頭幾個是寧伯侯家的小姐麼?”
素顏被兩位王妃誇得有些不自在,一聽東王妃說到文嫺幾個,忙將她們喚了進來,一一向東王妃和壽王妃介紹,東王妃果然多看了文嫺幾眼,但含笑不語,並沒多說什麼,文嫺表現得也很得體大方,而文靜幾個上前時,兩位王妃神情就淡多了,只是點了點頭,話也沒說什麼,望梅軒的亭子里布置很別緻,但是,卻容不下這許多人。
壽王妃又向素顏幾個介紹邊上坐着的另外幾位夫人,其中一位便是陳王妃,也就是明英郡主之母,可能陳王妃的品級並不如東王妃和壽王妃高,所以,沒有第一時間介紹,但素顏仍是很恭敬地給陳王妃行禮,陳王妃是個很親和的人,笑着起身,竟是拉住素顏的手道:“本妃倒是常聽明英那孩子說起過你,說你的手最是巧,會做些別人沒見過的小玩意兒,還是世子夫人風趣爽朗呢,以後夫人有了空,可要多到陳王府來走動走動,與明英一塊玩兒。”
素顏聽了忙點頭應是,陳王妃又笑着讓素顏帶了文嫺幾個姐妹一同去,倒是解了文嫺幾個不被重視的尷尬。
另一旁坐着的,就是護國侯夫人了,素顏雖然沒見過她,但自她進來時,就感受到護國侯夫人那像要刺穿自己身體的凌厲目光,這京城上下,除了護國侯夫人,應該沒有人如此恨素顏了吧,她只當沒看見護國侯夫人的眼神,當壽王妃介紹時,她很大方的過去給護國侯夫人行了禮,可是,她一禮下去,護國侯夫人卻是眼睛看向紗籠外,似是沒聽見一般,讓她半屈了身,久久不能站起來。
壽王妃見了就有些過意不去,正要說話,素顏自己卻大大方方的直起身來,向另一邊的一位夫人走去,壽王妃心裡一鬆,說道:“這是靖國侯夫人。”
靖國侯夫人不就是陳貴妃的嫂嫂?又是一個難纏的人物,素顏斂了心神,上前給靖國侯夫人行禮,她行的都是晚輩禮,靖國侯夫人卻是並沒爲難她,臉上帶着笑容,一點也看不出來,她對素顏有什麼嫌隙的樣子,倒讓素顏有些詫異了。
“你就是皇后娘娘常說起的世子夫人麼?果然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兒,我見憂憐呢,長得好生俊俏。”
“可不是嗎?長得不好看,也不能隨便就收了男人的心,我說靖國侯夫人,有些個人呢,靠的就是這個呢。”一旁的護國侯夫人不陰不陽的說道。
東王妃聽了就有些皺眉,她靜靜地看着素顏,並沒有說話,素顏聽護國侯夫人那話裡的意思可是直接在這個時候就要對她開戰了,她不由冷笑,護國侯夫人不會與自己家裡的那位也是一個德性,半分涵養也沒有,想在這裡鬧起來吧。
她淡淡一笑,對護國侯夫人道:“世侄媳方纔遠遠的就看到了侯夫人,早就震驚了,侯夫人雖說已不年輕,卻也是風韻猶存,風華仍在呢,不然,司徒妹妹當年,也不會豔冠京城了,想來,也是太肖夫人的緣故啊。”
說我狐媚子,你家姑娘可是曾經給人當過妾的,在當今社會裡,所有的正室夫人,幾夫無人不是瞧不起妾室的,自己好生幫助司徒蘭,讓她脫離妾室的命運,還給足夠了護國侯府的面子,護國侯夫人不領情也就罷了,在這種場合也要爲難自己,也實在是太過輕浮了。
果然,一旁的幾個王妃們聽出素顏話裡的意思,臉色各異起來,素顏被護國侯夫人說是以色事人,而素顏則不止是誇了侯夫人的美貌,更是點出了司徒蘭來,那裡面的意思可就是多了去了,司徒蘭如今是京城裡熱議的人物,護國侯夫人真不應該在素顏這位特殊人面前說這樣的話,簡直是自討苦吃。
“你……蘭兒哪比得上你呀,她自幼知書達禮,不懂得半點手碗謀略……不過,也是皇恩浩蕩,知道蘭兒品性高潔,才賞了蘭兒自由之身,若是換了別家的姑娘到了那種處境,只怕……哼……不過,有的人原就是愛慕那身份去的,沒法子啊,出身太低了,只能如此。”護國侯夫人臉色一白,隨即又忍了忍,冷哼着說道。
壽王妃感覺再說下去,定然會冒煙起來,她是主人,忙打散方道:“寧伯侯夫人不是要來麼?怎麼還沒來呢,侄兒媳,你婆婆身子不舒服麼?”
素顏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與護國侯夫人吵,聽了壽王妃的話笑道:“母親身子不適,頭痛病犯了,讓侄兒媳向王妃告罪呢。”
正說着,外頭又有丫環來報,說是中山侯夫人來了,護國侯夫人聽了又是冷哼一聲道:“中山侯夫人來得蠻快啊,不過,她要是見了有些人,怕是不會太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