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渺茫就不去試試了嗎!哪一例手術是百分百能成功的?哪個病患是保證能治好的?你們誰敢拍胸脯跟病患保證一定能治好人家的病?除了機會渺茫,你們就說不出別的了嗎!”
離清暉的聲音震得整個會議室都顫抖着。
在場的醫生們一個個都神情凝重,沒有人說話。
宗明哲的病情,他們已經反覆研究討論過無數次了,結論就是一個,他能夠甦醒的可能性越來越低,就算是採用離清暉提出來的手術方案,能夠治癒的機會也非常渺茫。
而離清暉提出來的手術方案,幾乎瘋狂,根本沒有人敢參與其中。
坐在離清暉身旁的是這軍區醫院的院長,他已經六十多歲了,頭髮花白,看上去老成持重。
現在也只有他能跟離清暉說出這話……
“清暉,我們做醫生的人,都要經歷成功和失敗。宗明哲這個病例,不止是我們全院上下竭盡全力了,包括被我們請來的專家,也都盡力了。現在我們得出來的結論,你其實是最清楚的。”
離清暉氣的臉色發白,襯着他的黑眼圈和蓬亂的頭髮,讓他看起來更加瘋狂。
“是!我是很清楚!可是你們爲什麼不肯好好看看我提出來的手術方案?爲什麼直接就否決了?按照我提出的方案治療,他還有機會!”
院長沉下臉來,怒聲說,“如果保持現狀,他或許還能醒過來,可如果按照你的手術方案進行,只會讓他死在手術檯上!”
面對院長的怒火,離清暉寸步不讓,他狠狠的把手裡的資料摔在院長面前,衝他怒吼,“你仔細看看這些資料!仔細看!所有跟他相似的病例之中,沒有一個人後來能醒過來的!你們所謂的維持現狀,只能讓他的身體機能慢慢消耗殆盡,讓他的身體變成一個空殼!他現在的情況還能接受我提出來的這個手術方案,如果再繼續拖延下去,就連這個手術都做不了!到時候就真的沒有機會了!你們怎麼就是不明白呢!”
離清暉喊得聲嘶力竭,他的眼睛裡甚至流出了淚水。
他太着急了,他太想把自己的想法塞進這些人的腦袋裡了!
只有這麼一個機會,抓住,或許能救回宗明哲的性命,抓不住,他必死無疑。
現在的離清暉,根本不去想宗明哲是他的情敵還是風雪瀾深愛的男人了,在他心裡,宗明哲現在是一個病患,是一個他拼命想救活的人!
可眼前這些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們,卻都不敢承擔風險,他們甚至不敢讓他承擔這個風險。
“我是他的主治醫生,不管他是死是活,一切後果都由我來承擔!”離清暉再一次重複了他的立場。
可院長卻站起身來,對離清暉說,“清暉,你到這裡來,本來也不是爲了做臨牀實踐,主要還是爲了理論研究。你拿出的那個能夠在短時間內提高戰士體能的研究報告我已經看過了,非常好。我會盡快推動這項研究在軍中的實踐,到時候你這項研究就算是你在這裡的一個成果。昨天晚上我已經跟你父親聯繫過了,他同意我把你送回去。這裡的事情,你就不用再管了。”
離清暉驚呆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刻,他竟然要被掃地出門了。
“那宗明哲……”
院長打斷他的話,“宗明哲的事情,我跟軍區領導研究了一下,決定採用保守方案,讓他繼續留院治療觀察。宗明哲是我們軍中最傑出的人才,他因工受傷,我們會盡一切能力照顧好他的。”
離清暉呆愣愣的望着院長,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他突然冷笑,對院長說,“盡一切能力?對,你們是盡了一切能力。你們的能力就是給他一個渺茫的機會,讓他自生自滅!”
離清暉強忍着心中的火氣,把所有的資料都收拾好,然後邁步走出了這間會議室。
他憤怒的腳步聲響徹了醫院肅靜的走廊,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轉角處。
可離清暉沒有發覺,就在這會議室旁邊的牆角處,有一個人蜷縮着身體靠坐在那裡。
風雪瀾的心,碎了。
最後的希望,破滅了。
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樣灑落在她的衣襟上,灑落在地上,灑落在她心裡。
她的喉嚨裡發不出一點聲音,只有淚水不肯停歇。
怎麼辦?
宗明哲不會醒過來了……
他再也不能對她笑了,再也不能弄亂她的頭髮了,再也不能張開手臂擁抱她了……
這個世界裡的美好,一瞬間就崩塌了……
這個世界裡的陽光,一點點在她眼前消失,印刻在她靈魂深處的黑暗,再一次將她吞噬……
夜風呼號,然後一場大雨毫無徵兆的下了一夜,到第二天清晨,外面的天依然被陰雲籠罩。
“何隊!聽說離醫生被趕走了?”秦滸豪一臉焦急的壓低聲音問何耀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何耀釋皺着眉頭嘆了口氣,告訴秦滸豪,“這件事是院長跟軍區領導決定,他們也跟我打過招呼。離清暉主張給明哲動手術,但是據說這個手術危險係數非常大,成功率極低。這裡其他專家醫生們一致認爲手術不僅不會成功,反而會讓明哲……”
下面的話,何耀釋咬了咬牙,沒能說出口。
秦滸豪驚訝的望着何耀釋,好半天才啞聲問,“那……那宗隊他……”
何耀釋像是故意要避開那個讓人心碎的結論,問秦滸豪,“雪瀾呢?離清暉說他沒臉去見雪瀾,讓我替他帶兩句話。”
秦滸豪擡起手,用顫抖的指尖指了指重症監護室的那道鐵門。
何耀釋邁步從他身邊走過,秦滸豪低着頭,這個鐵打的漢子臉上已經掛上了兩行淚痕……
何耀釋緊咬着牙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猶豫着,彷彿那扇鐵門有千斤重。
離清暉哭着求何耀釋幫忙告訴風雪瀾,一定不要放棄希望,一定要等他回來。他在這個時候離開,不是逃避,而是要去找到一個辦法救回宗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