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十二緩緩睜開眸子,那本就略顯蒼白的臉sè十分難看,眼眸中寫滿了痛苦之sè,但多的,卻是遺憾。
沒見到爺爺最後一面的遺憾。
他翻開被子從牀上站起來,衝坐在一旁照顧他的白婉君說道:“婉君,爺爺的後事,我來做。”
白婉君先是一愣,旋即輕輕點頭:“好的。”
白十二大步走出房間,往客廳走去。
客廳有許多人,除了留守白家本部的燕京派系,還有許多千里迢迢從全國各地甚至是國外趕過來的集團高層,當衆人瞧見白十二時,臉上泛起了濃濃的憐憫與惋惜,白老爺子走了,這位白家大少爺該何去何從。
在他們心中,寧可將白婉君當成主子,也沒有拿白十二當老大看待的覺悟。
哪怕你站在最高處,若總是碌碌爲的話,仍然不會被任何人信服。
白十二此刻的處境便是如此。
但他對此並不介意,他要做的,是妥妥當當將爺爺的身後事處理好,別的,他此刻並不關心。
“感謝大家千里迢迢從各地趕來。”白十二面容憔悴地站在客廳中間,向客廳的幾十號人深深地鞠躬,“我替爺爺謝謝你們。”
“白少言重了。”一名七十來歲的老人家忙不迭上前,握住白十二的手心道,“咱們這撥人都是由老爺子提拔起來的,少爺您放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們都會將兇手找出來。”
白十二慘然道:“這些事兒現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將爺爺風光大葬。”
“少爺說得對。”老人家嘆息道,“老爺子當年風光限,即便如今走了,也不能讓人找出話柄。”
白十二認識這位老人家。
還在他兒時時,這位老人家便經常來陪爺爺下棋,是白家資歷最老的元老之一,如今年紀大了,在南方一座金融重鎮養老,順便爲白家提點些有潛力的人。
“唐老,我會吩咐人安排大家的住宿問題,三天後還請大家來參加爺爺的葬禮。”白十二強打起jing神道。
“少爺,我雖然年紀大了,但還是能爲您做點什麼的。”唐老輕聲道,“有什麼事兒您儘管說,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不推搪。”
“不用。”白十二委婉又決絕地搖頭,“爺爺的事兒,我一個人做。”
“那,,好吧。”唐老重重點頭。
出了白家宅子,幾名同爲三朝元老的老傢伙來到了唐老的身邊,壓低聲音問道:“老唐,找個地方喝喝茶。”
“正有此意。”唐老聞言,面sè凝重地說道。
這幾個老傢伙雖說已處於半退休狀態,可均對白家忠心耿耿,這不得不說白老爺子在御人方面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幾人挑了家保密xing質極好的茶館喝茶,因爲這幾人在早二三十年前便是燕京大名鼎鼎的人物,茶館的人均是瞧見他們便安排了最好的包廂。
進去後,其中一名大概六十來歲的老人開門見山道:“老唐,這事兒有蹊蹺。”
“有大蹊蹺。”另一個跟老唐差不多年歲的老人家接話。
“怎麼說。”唐老微微眯起眸子,神sè從容地喝了口茶水,茶是好茶,杯子也是上好的景德鎮茶杯,在南方養老的這些年,唐老已經學會了享受生活。
“你應該知道老爺身邊有個萬海吧。”那跟老唐年齡相仿的老者說道,“以白家的保安系統,再加上萬海的保護,別說燕京,即便是全國,又有幾個人可以刺殺老爺。”
“說句不該說的話,老爺是被人一刀致命,老爺年齡大歸大,可唐老你忘記了,老爺早年的身手,可是連萬海,也自嘆不如的。”老者認真說道。
老唐眸子眯得深。
“唐老,你說,是誰暗殺老爺,又是出於什麼目的。”
“就像少爺所說,這些都不是重點。”老唐搖頭道,“重點是,把老爺的身後事辦好。”
“難道不報仇。”其中一個老者寒聲道,“老爺一世梟雄,臨老卻被人暗殺,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就算真要刨根問底,我們也應該先弄清楚一件事兒。”唐老緩緩睜開眼眸,一字一頓地說道,“綠魔,爲什麼會離開老爺,。”
此言一出,滿堂皆默。
綠魔這個詞彙,已從這些老人家的腦海中消散殆盡了。
多少年了。
這位恐怖的絕頂高手從未露面,人們總是認爲他會在老爺子出現危機時出現,可這麼多年,還從沒人敢觸白老爺子的眉頭,如此一來,綠魔這個年事已高的老人家,也漸漸被人們遺忘。
如今,當老爺被人暗殺時,他又在哪裡。
爲什麼跟萬海一樣,當老爺死後,一起消失不見了。
迷霧重重。
對於這幾個老人家來說,老爺的死充滿了懸疑,根本不可能一下子便捋順。
“事分緩急,目前咱們還是將心放在老爺的身後事上面吧。”唐老慢悠悠地說道,“別的事兒,等以後再說,反正我兒子孫子都上路了,我這把老骨頭也好久沒活動了,就先在燕京住下吧。”
衆人聞言,不由紛紛附議:“我們也是這麼想的。”
末了,那位跟老唐同樣德高望重的老者皺眉道:“今晚最後一個問題,等葬禮辦完,白家怎麼辦。”
“你覺得呢。”唐老微微眯起眸子,“白家,當然是姓白的,誰也搶不走。”
“但這些年,白家一直由白婉君掌控。”老者遲疑地說道。
“那又如何。”唐老沉聲道,“你怕她。”
衆人沉默。
怕。
談不上。
但這個女人的手段,也着實讓人感到驚豔,這些年若不是有白婉君打理,白家不說ri薄西山,也至少聲勢下落,而白十二呢。
他除了在家琴,寫寫字,都在做些什麼。
在場老者們的子嗣大多在白家擔任職位,有些甚至已經爬到了第一梯隊,緊緊與白家的利益拴在一起,可以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當然不希望白家走下坡路,而白婉君的實力,已經得到了他們的認可,白家按照現在的路子走下去,只會越來越好,越來越繁榮。
而換人,。
“難道,,你們真的認爲白少是個所事事的廢物。”唐老雙眸中浮現一絲jing光。
衆人沉默。
事實上,他們的確認爲白十二是個酒囊飯袋,這位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大少爺再好的脾氣,再好的涵養,也改變不了他們對白十二的看法。
“等葬禮結束,我會做我該做的事兒。”唐老平靜道。
衆人仍是沉默。
……白家正緊鑼密鼓地爲白老爺子準備葬禮,亦是在所有目光都投放在白家身上時,一則消息再次震驚燕京。
當這則消息猶如插上翅膀飛遍燕京大街小巷時,甚至有好事者如此評價:這是一個巨星隕落的時代。
薛老爺子走了。
在白老爺子走的第二天早上,薛老爺子再也沒有醒來,跟那個鬥了大半輩子的宿敵前後腳下了黃泉。
兩位在燕京乃至華夏都有着極高影響力的百歲老人離開,不止牽引了大衆的目光,是在金字塔頂端製造了一定的震盪。
這是命運嗎。
這是宿命嗎。
白老爺子一走,薛老爺子也跟着走了。
不知怎地,燕京的天空灰濛濛的,一片yin霾。
彷彿醞釀着一場磅礴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