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琴一早起牀便將自己打扮得美美的。
事實上,自從陳逸飛過世後,她就很少再這般精心打理自己的臉蛋了。
今日如此做,是因爲她要跟葉龍進行第一次正式的約會。
她的心情說不上太複雜,但註定緊張。
就連旁邊的凌紅也瞧出了陳雪琴的失態,輕輕走上前,拍了拍陳雪琴的肩膀道:“別緊張,你現在可是陳家掌舵人,沒理由爲了一次約會而緊張。”
陳雪琴先是一楞,旋即轉頭握住凌紅的手心,深吸一口氣道:“紅姐,你說我們能長久嗎。”
“只要你願意。”凌紅微微一笑,“葉龍是個好男人。”
陳雪琴輕籲一聲:“我當然知道他是一個好男人,我是怕,,我不夠好。”
“你已經很好了。”凌紅意味深長地說道。
遙想當年,回顧今日,誰敢說陳雪琴不夠好。
不夠好的女子,能獨自撐起陳家。
不夠好的女子,能讓陳家穩健發展。
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陳雪琴展顏笑道:“那就讓我去征服那個優秀的男人吧。”
……
葉龍手裡捧着一束鮮花,嬌豔而芬香,像是女人鮮紅的嘴脣,誘人極了。
因爲天氣逐漸悶熱起來,葉龍上身僅穿了一件雪白色的襯衫,理的是最方便打理的寸頭,說起來,寸頭是最考驗臉型的髮型,一般人搞個寸頭很容易演變成一臉兇相,五官上的缺陷也很容易暴露,但葉龍五官立體,精緻談不上,卻濃眉大眼,十分有男人味。
他站在馬路邊像個傻子般等待着陳雪琴的到來。
這是兩人約好的見面方式,均以最普通的方式展現在對方面前,不需要下屬,更不需要隨從,像普通人那樣,來一次對兩人而言都別開生面的約會。
陳雪琴如期而至,葉龍懸着的心也鬆懈下來,可陳雪琴瞧着路邊的葉龍,微微發怔。
馬路上車水馬龍,人行道上擠滿了人羣,因爲是週末,人流量較之以往翻了一番,可謂川流不息,人頭攢動,那個初次見面便有心動的男人就這麼捧着鮮花站在路邊等候自己,而在他的背後,卻是瀰漫的硝煙。
這幅畫面瞬間擊中陳雪琴的心臟。
這不正是無數普通女生想象中的畫面嗎。
這不正是陳雪琴從來都不屑一顧的畫面嗎。
可這一次,她感到了濃濃的幸福。
原來,戀愛並不需要奢華,更不需要刻意的浪漫,只要願意,生活中的點滴都能衍生出讓人暈眩的幸福。
“等久了吧。”陳雪琴邁着細碎的步子走上去,像極了良家閨女。
“我也剛到。”葉龍微笑着將鮮花送過去,“送給你。”
“謝謝。”陳雪琴心中喜悅地收下鮮花,問道,“我們去吃什麼。”
“西餐。”葉龍撓了撓頭,實誠道,“我沒跟女生約會過,也不知道應該去哪兒吃。”
“我知道。”陳雪琴同樣誠實,卻是搖搖頭,“但那些地方,我已經膩了,不如,我們去吃自助餐。”
葉龍微微一愣,旋即尷尬地笑道:“吃自助。”
“怎麼啦。”陳雪琴促狹地笑道,“你怕吃不過我。”
“我的意思是,。”
“走吧。”陳雪琴忽地牽起葉龍的手掌,朝目的地走去。
被牽着的葉龍有些僵硬,但走過一段路,他漸漸褪去了緊張,邁着沉穩的步子,緊握陳雪琴的手心。
自助餐五十一人,兩人攏共花銷一百塊,即便是在四五線城市,一對初次約會的男女消費這個數字,也是比較節儉的行爲了。
葉龍因爲曾經的職業關係,吃什麼都香,陳雪琴則是出人意表地風捲殘雲,吃得滿嘴油膩。
一面吃,還一面催促葉龍快點吃。
但因爲葉龍只有一隻手能用,所以難免在行動上顯得侷促,陳雪琴見葉龍想吃蛋糕,手上卻抓着一根雞腿,下意識將咬了一口的蛋糕遞到葉龍嘴邊:“吃一口。”
這個動作陳雪琴甚至沒有思考,便做出來了。
遞出蛋糕後,她便有些退縮。
而葉龍也是被震了一下,但旋即,他微笑着張開嘴,一口吃下半塊蛋糕,傻笑道:“真甜。”
看,,其實這並不尷尬,還很甜蜜。
陳雪琴開心地笑了起來,比花重金砸下一枚鑽石戒指還來得喜悅。
兩人吃得格外開心,偶爾互相喂對方吃東西,喝飲料,偶爾又是親暱地爲對方擦嘴,活脫脫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殘廢。”
忽地,一道極爲刺耳的聲音從鄰座響起。
兩人同時看去,只見一名脖子上掛着拇拇指粗金項鍊的中年男子冷嘲熱諷,滿臉的遺憾。
那遺憾中分明寫着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越是普通的人,越是在乎世俗的眼光。
而正因爲在乎世俗的眼光,他才被打上普通人的標籤。
也許這個中年男子是個財大氣粗的暴發戶,可他終究擺脫不了世俗的想法,以及那膨脹得有點畸形的驕傲。
而事實上,在這座遍地隱形富豪的四九城,他什麼都不是。
“先生,我只是殘疾。”葉龍放下手中的橙汁,微笑道,“不是殘廢。”
“有區別。”中年男子斜睨葉龍,隨後將目光落在了陳雪琴的臉上,“小妹妹,其實你有更好的選擇。”
“我選擇的,就是最好的。”陳雪琴亦是面帶微笑。
陳逸飛教會了她做自己心甘情願的事兒,別人的詆譭與傲慢,與自己何干。
換做前兩年,單憑中年男子這一句話,她能當場廢了中年男子,但現在的她不會,不止不會,還會心平氣和地繼續與葉龍吃飯。
“我去拿些甜品。”陳雪琴衝葉龍笑道。
“好的。”葉龍笑着點頭。
他們似乎無視了中年男子的嘲諷,而中年男子也因此有些憤慨。
原本,他是覺得生活無趣要找點樂子,反正一個電話,附近那些靠他混吃喝的小兄弟能來七八個,這片區的警局,他也不是沒有關係,所以他不怕鬧事兒,就怕對方不給他反應。
葉龍給了,卻只是糾正他的用詞。
陳雪琴也給了,卻只是相信自己的選擇。
這對男女,未免太那啥了吧。
正常人要麼被激怒,跟自己爭起來,要麼,,怕惹事結賬走人。
可他們非但沒被激怒,反而又去拿吃的。
這對男女,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中年男子衝旁邊小他十幾歲的妖豔女子說道:“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遲早有一天吃成死肥豬。”
那女子聞言,非但不生氣,反而膩歪地挽住他的胳膊,一口一個親愛的,說不出的沒臉沒皮。
葉龍對這兩人的關係不置一詞,安心地解決面前的食物。
“小子,跟那個漂亮女人談戀愛,你會不會心裡發虛。”中年男子又問道。
“虛什麼。”葉龍反問。
“不自卑。”中年男子又問道。
葉龍笑着搖了搖頭。
“我知道了。”中年男子恍然大悟,雙眼放光道,“小子,不錯嘛,廢了一隻手還能吃軟飯,,啪。”
他腦門上忽地被鐵盤子砸了一下,敲得砰砰作響。
中年男子瞬間被激怒。
嘩啦推開桌子起身,吼道:“你他媽找死。”
陳雪琴鬆開手裡的盤子,拍了拍被弄髒的手,目不斜視地盯着他:“道歉。”
道歉。
中年男子狂笑一聲,指着陳雪琴道:“婊-子,你哪兒來的自信,那個廢物。”
附近的食客均是好奇地朝這邊看來。
如果是一幫男人鬥狠,可能會有不少人害怕離開,但此刻是一男一女鬧事,反而勾起了食客們的好奇心。
陳雪琴搖了搖頭,神色從容道:“首先,他不是廢物,其次,即便他要打你,我也不允許,髒了手。”
“最後,再給你一個道歉的機會。”陳雪琴神色冷了起來。
燕京超級豪門的掌舵人,真動起怒來,能把下面的人嚇得尿崩。
“道你媽,,砰。”
不知何時,餐廳的幕後老闆跑了過來,擰起啤酒瓶狠狠砸在他的腦門上。
餐廳負責安全與年輕力壯的工作人員站在一旁,助威造勢。
他們很好奇一個月來不了一次的餐廳老闆爲什麼要自己動手,即便真看這個中年男子不爽,大可讓自己出馬,反正以老闆的能量,保自己安全輕而易舉,說不定還能因此升爲餐廳經歷呢,。
中年男子更不懂了。
他當然認識這位打自己的老闆,這片地區餐飲界的佼佼者,能量是他望塵莫及的。
自己跟一個還算漂亮的女人爭執,他湊個什麼熱鬧,還把自己打一頓,有病啊。
他怒火中燒,還待發怒,卻被餐廳人員架住。
餐廳老闆卻是忙不迭轉身,衝陳雪琴卑躬屈膝道:“小姐,怎麼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