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因爲前半截晚自習看完庫存的花花公子,手機也處於休克邊緣,導致他後半截晚自習無所事事,便是了無生趣地趴在課桌上睡覺。任由錢老師那渾濁卻嚴厲的目光瞟過去,仍是心如磐石,巋然不動。
叮叮叮——
電話鈴聲跟催命符似地響起,沒調靜音的林澤忙不迭捂住擴音處,可蘋果的聲音是他用手能阻擋的嗎?
“喂。”林澤趴在桌底,很不耐煩地說道。
“林澤,我不管你在做什麼,立刻滾到辦公室來!”話筒傳來夏書竹火藥味十足的冰冷聲音。
“——”林澤腦子發暈。暗忖。“這女人瘋了?怎麼這麼大脾氣,不知道我在上課嗎?”
“有事兒?”林澤好奇地問道。
“過來就知道了!現在!立刻!”夏書竹說罷便是啪啦一聲掛斷電話。
林澤嘴巴一陣發苦,只聽說狐朋狗友慫恿人翹課的,沒想到這回是班主任。他自憐自嘆下,向錢老師請假。
“小便?”錢老師問道。
“不是。”小便時間太短,以夏書竹婆婆媽媽的個性,肯定來不及趕回教室。
“大便?”錢老師很惡俗地問道。
“——”林澤冷汗迭出,忙不迭搖頭道。“也不是。”
“翹課?”錢老師不悅地質問道。
“對。”林澤說罷閃身出門,不給錢老師反駁的機會。
“大家千萬不要學林澤。”見制止不住林澤,錢老師嘆息道。“我要是他父母,非得氣死不可。”
————
林澤覺得很奇怪。
非常奇怪。
因爲夏書竹從不會在上課期間找自己麻煩。一般而言,她都會選擇下午放學,或是晚自習之後喊自己來辦公室訓話。可這一次晚自習才上一半,就被她召喚過來。不免一肚子迷惑,好奇地望向端坐辦公椅上的夏書竹。
她今兒穿着一套米色的制服,肉色絲襪將她極爲性感的美腿包裹住,襯得豐腴而修長,撩人心扉。
那張頗有御姐氣質的臉蛋寒霜滿布,素來溫柔如水的眸子宛若一把刀子,使勁兒剜着林澤。
林澤無比忐忑地站在她面前,背扣雙手,一言不發。
敵不動我不動。
敵動,我還是不動——林澤這麼打算着。
“中午我走之後,你做了什麼?”夏書竹漫不經心地問道,言語之中卻充滿質疑和冰冷。
“什麼做了什麼?”林澤微微皺眉,不解道。
“你還打算隱瞞嗎?”夏書竹冷哼一聲,話語中透着濃烈的失望。“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
“哪種人?”林澤反問道。
“賤人!”夏書竹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
“哪兒賤?”林澤好笑地問道。
“渾身賤!”夏書竹氣結。
“謝謝。”林澤謙虛道。
“——”夏書竹一怒之下,拍案而起,寒目瞪視林澤。“你到底還有沒有羞恥心?”
“沒有。”林澤面色平靜地搖頭。
“我一直以爲你還算是個好男人,可我萬萬沒想到,你居然連女人都打。實在太讓我失望了!”夏書竹滿臉氣餒,似乎極其看不起林澤的所作所爲。
不奇怪夏書竹如此生氣,露絲是她極好的朋友。可她初來華夏,便被林澤一巴掌抽得流血。這讓夏書竹難以接受。
在她心中,林澤雖說不算什麼好人,但一直都是個體貼細心的男人。如今卻打了她最好的異國朋友。如何不讓夏書竹絕望?
最重要的是,如果林澤主動承認錯誤,並且態度好一些。夏書竹也不至於這麼失望。可他偏偏好像沒事人似的,不僅不承認錯誤,還沒心沒肺地跟自己拌嘴。夏書竹當場就有崩潰的跡象。
“我這輩子最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夏書竹氣得臉色一陣煞白。
“我也很瞧不起。”林澤微笑道。
“那你爲什麼打露絲?”夏書竹惱怒道。“她今兒第一次來華夏,難道你就這麼對待外國友人?”
“我沒當她是友人。”林澤搖頭。
“就算是個陌生人,你就能打嗎?”夏書竹冰冷冷地質問道。
她很心痛。林澤爲什麼會這樣?他爲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的朋友?
下午的時候,她約露絲吃晚飯。原本露絲是要拒絕的,卻被萬分熱情的夏書竹說服。可哪兒知道,再次見露絲時,她那張精緻得連夏書竹都萬分驚歎羨慕的臉蛋上竟是留有五根手指印。夏書竹當即就一肚子怒火。
她甚至可以猜到,這個傑作是林澤留下的。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露絲沒太大的可能跟別人接觸。而即便能接觸,以露絲超級女特工的身份,恐怕也沒人有這個本事在她臉上留下巴掌印。
一番詢問下,雖說沒得到露絲的正面回答,卻也讓夏書竹猜到,打露絲的人就是林澤!
此番簡單詢問之下,林澤竟是一點兒也不隱瞞打露絲的事實,很從容地給予露絲正面答覆。
這個傢伙,到底還是不是男人?不知道打女人是最噁心,最讓人不恥的嗎?
“也不是陌生人。”林澤仍然是面不改色,平靜道。“我認識她已有三年之久。”
“既然你們認識這麼多年,爲什麼要打她?”夏書竹憤怒地質問。
“她該打。”林澤平靜地吐出三個字。
“你——”夏書竹氣得渾身顫抖,她不可思議地望向林澤,這個她本以爲已慢慢熟悉,逐漸瞭解的男人。忽然之間,她覺得變得好陌生,完全看不透。
氣憤之後是失望,失望之後便是絕望。
朋友被打,她的確應該生氣。假如打她的人是夏書竹不認識的人,不認識的男人。夏書竹會生氣,會憤怒,甚至是尋求警方的幫助。但她也僅僅是生氣,她並不會失望,也不會絕望。
偏偏,打露絲的男人她不僅認識,還深愛着。打了,他還理直氣壯地說:她該打。
她到底做錯什麼,值得他打了,連半點愧疚心理都沒有,一點兒也不自疚?
夏書竹無法接受林澤的態度和答覆,她氣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你是個混蛋!”夏書竹咬牙罵道。
“如果她能像你一樣擁有對朋友的忠誠和富有同情心。我願意爲她舔*腳趾。”林澤鄭重地說道。
夏書竹微微一愣,詢問道:“難道你不知道她的身份嗎?她是特工,英國軍情六處的超級女特工,你能說她不夠忠誠,沒有同情心?”
“沒有。”林澤平靜道。
“你真的瞭解她?”夏書竹冷冷地問道。
“比你瞭解。”林澤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不信!”夏書竹堅決地搖頭。
“不如你回去問問露絲,我打她,她是高興呢,還是生氣。”林澤淡淡道。
“你以爲你是誰?打了別人,還要讓人高興?”夏書竹冷笑道。
“她的確該高興。”林澤啪嗒一聲,公然在教師辦公室點燃一支菸,隨性道。“我願意打她,證明我還把她當人看。你什麼時候見我打過畜生?”
“你——”夏書竹已無言以對,雙眼冒火地瞪視林澤。“也就是說,你打了她,一點也不覺得愧疚,而且認爲理所當然?”
“是的。”林澤平靜點頭。
“你不願意道歉?”夏書竹質問道。
“爲什麼要道歉?”林澤莫名其妙,輕笑道。“我怕她承受不起!”
“我讓你道歉!”夏書竹加大音量。
林澤抽了抽嘴角,不滿道:“你這是蠻不講理。”
夏書竹氣急道:“你打人還有理了?”
“有。”林澤理直氣壯地說道。
“那你道歉還是不道歉?”夏書竹強硬道。
“——”林澤很無奈,他的世界,或者說他們的世界,夏書竹不懂。按照正常人的邏輯,林澤的確該道歉。
頓了頓,林澤苦笑道:“如果你一定要強迫我道歉,那我道歉。但我提醒過你,我怕她承受不起。”
“胡說八道!”夏書竹撥通家裡的座機,很快,電話便接通了。
露絲本是要住酒店的,她是特工,有很多仇人的超級女特工。在任何城市,她都不會住在朋友或是在她心中有地位的人家裡。那會給他們帶來很大的麻煩。
但這兒是華夏,這方面的警惕心可以稍微減輕一些。而且她實在不忍拒絕夏書竹的一片好心和熱情。於是決定在夏書竹家裡小住三天。
“喂。”
話筒裡傳來夏書竹情緒極不穩定的聲音。
“有事兒?”露絲平靜地問道。
“嗯,我現在讓打你的人向你道歉。”夏書竹打開擴音器,她要聽兩人對話的全部過程。
沒等露絲迴應,夏書竹便將手機遞給林澤。
林澤苦笑着接過電話,放在耳邊,淡淡道:“我是林澤。”
“嗯,我知道。”露絲極具魅惑力的聲線傳來。拿着手機的林澤能聽見,站在一旁的夏書竹也聽得十分清楚。她一臉警告地瞪着林澤,等待他的道歉。
“小夏讓我向你道歉。”林澤平靜地說道。
“不用。”露絲的情緒忽然有些激動,加快語速道。“我承受不起。”
林澤淡淡道:“我答應她向你道歉,就一定會道歉。你不用廢話。”
露絲不知如何是好。
“對不起。”林澤說。
露絲沉默了。
足足十秒之後,她聲音略顯顫抖地說道:“該道歉的是我。”頓了頓,她聲音極其苦澀地說道。“你肯打我,我很高興,至少,在你心中我還是個人。”
林澤似乎很沒耐心跟她講電話,徑直掛斷。
夏書竹卻完全呆住了。
自己的好朋友露絲剛纔說:該道歉的是我?
被人打還要道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夏書竹的腦子完全懵了。
“小夏,你竭盡全力幫朋友討回公道的本意是好的。但你不會明白,你這麼做非但沒幫到她。”林澤噴出一口濃煙,語態平靜道。“反而會讓她更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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