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心臟病

“陸青染還沒回來?”黎靳死死擰着眉,不想相信等了一天會是這麼個結果。

“現在才十點,離宿舍關門還有一個小時,她會不會只是晚點回來?”

陳萱邊搖頭邊說:“不會,青染身體不好,她家裡人管她管的很嚴,她基本都是十點半睡覺,平日裡除了極個別特殊情況,她從來沒在晚上十點以後回過寢室。”

“會不會今天就是特殊情況?”

陳萱對黎靳的反應有些詫然,這黎靳的態度實在不對勁,沒記錯的話,他前幾天還對陸青染的追求退避三舍來着,今天怎麼就這麼關注她的去向了?

奈何眼下實在不是八卦的好時機,雖然不知道陸青染和黎靳之間發生了什麼,但陸青染晚歸是事實,她一個人在外面,確實還挺讓人擔心的。

“應該不會,她平日裡如果有事要外出,都會提前和我們知會一聲,我問過文思和莞琪,她們今天都沒見過青染,發出去的微信消息也一直沒有回覆。”

“她平日裡常去的地方有哪些?特殊情況裡,她一般會去哪裡?”

黎靳的問題緊追不捨,陳萱越聽越覺得自己像是監獄裡被審查的犯人,一股詭異的感覺油然而生,她不自在的掙扎道:“黎靳,你盤問的這麼仔細,按理說我該相信你是擔心青染的,但之前的事……我能問問,你找青染這麼急,是有什麼事嗎?”

“……”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了很久,就在陳萱以爲是電話信號不好準備掛機時,黎靳開口了。

“今天她哭了,我不放心。”

略過他們之間所有的紛擾糾葛,袒露出他最深處的心聲,從頭想來也不過一句“我不放心”。

陳萱聞言恍然,剛要回答黎靳先前的問題,就發現這解釋有些艱難,她努力措辭了一番纔回答道:“青染有時候會去酒店開房住,她有些事必須要在很安靜的環境裡進行。”

“她是後期。”這句話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十足的肯定。

他和袁煥第一次在食堂遇見陸青染時,陳萱接她回去時隱約說過她是後期,現在又聽陳萱這麼說,讓黎靳幾乎可以斷定陸青染就是中抓圈裡的後期大人。

“你怎麼知道?”陳萱咋舌,她好像沒說漏嘴吧?

“這個不重要。”黎靳沒有興趣去解釋這件事,追問道:“她每次去酒店做廣播劇後期都會跟你們說嗎?”

“對,從無意外。”據陸青染所說,她是擔心她通宵爆肝熬夜後猝死在酒店裡,告訴她們她的去向,至少將來還有人給她收屍。

陸青染每次這麼說,都會收穫陳萱砸去的枕頭,偶爾文思在宿舍時,她還會附帶收穫一枚白眼。

“好,我知道了。”

“很抱歉今天打擾你這麼久,如果你那邊有任何陸青染的消息,請及時通知我一下,多謝你!”從陳萱這裡再得不到任何有用信息,黎靳打算掛電話。

“好,她要是回來,我會讓她給你回電話的。”

通話到最後,陳萱寬慰道:“黎靳,青染是個成年人,也許她只是心裡難過出去發泄情緒了,最遲明天就回來了,你也別太擔心。”

在陳萱心裡,陸青染就是個狡黠活潑的作妖少女,偶爾和大家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心思卻總是好的。他們現在擔心的要死,沒準她明天一大早就回來了,閃着blingbling的大眼說她就是去酒吧廝混了一晚。

雖然她實在想象不到,陸青染和酒吧搭配在一起的畫風會是如何,大概就是羣魔亂舞加百鬼夜行吧!

“嗯,多謝。”

黎靳謝過陳萱,掛了電話後就起身走到陽臺邊吹冷風,夜風很涼,他的心卻不知飄蕩在何方。

女生宿舍201,陳萱收了電話從陽臺走回桌前,手上不間斷的給陸青染髮消息,張莞琪擔憂的問:“怎麼樣,還是沒有青染的消息嗎?黎靳那邊怎麼說?”

“說是惹青染傷心了,至於青染去了哪裡,他也不知道。”

“那個黎靳私下裡和青染根本沒有接觸,連我們都不知道青染的去向,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文思從上鋪探出半個腦袋,看着地上兩人不客氣的吐槽道:“指望他?我們還不如自己想辦法。”

“要不萱萱,你在你們那個網配圈問問?”張莞琪試探着問,現實生活裡找不到人,沒準網上能聯繫上呢!

“我一早就問了,她今天沒出現過。”

文思從上鋪爬下來,幫着理智分析道:“萱萱,要不你給陸青離打個電話吧,我記得上次她把手機號留給你了,你打過去問問,沒準她們姐妹倆在一起呢?”

“我剛剛打過,沒人接。”這一點她也想到了,但陸青離的電話也是無人接通狀態。

“再打試試吧!”張莞琪盯着她的手機說,“青染不是說她姐姐實驗室很忙嗎,也許是不方便接電話,現在十點多了,她怎麼也該從實驗室出來了。”

“也是。”陳萱撥通陸青離的電話,幾聲嘟聲後電話自然掛斷,依舊是沒人接。

“那就沒辦法了,我是黔驢技窮了。”

文思無奈攤手,爬回上鋪繼續聽她的BBC,張莞琪也看着她搖搖頭,表示她也沒轍了,陳萱坐回椅子上,頭痛的揉着額頭。

“陸青染這回真是玩笑開大了!不回來睡也不知道發個消息通知一聲,簡直讓人擔心!”

張莞琪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不早了,明早還有課,你先去洗漱吧,青染的事幹着急也無濟於事,我們還是等等消息吧!”

陳萱既生氣又着急,末了憤憤罵道:“算了,管她回不回來,我管她去死!”

——————

下午兩點半,A市中心醫院搶救室門前,程宸和陸青離正焦急等待着,搶救室大門上的紅色警示燈,像是懸在他們頭頂上的□□,時刻拷問着他們的心。

陸青離面無表情的盯着搶救室的大門,思緒有些放空。

這樣的地方她來過很多次,每次都是因爲陸青染。

她從小就知道,只要陸青染被送進這樣一個緊閉的門裡,父母就會很難過,她曾不止一次看到媽媽躲在爸爸的懷裡哭,自責是她害了青染,她不該把青染生下來受這種罪。

小的時候她不懂,不知道進搶救室代表着什麼,她不知道怎麼安慰媽媽,只知道從心裡深處討厭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只會讓妹妹生病,讓媽媽難過,可當她逐漸長大後,她才明白,不是醫院讓妹妹生病,而是因爲妹妹生病,才需要來醫院。

陸青染有先天性心臟病,她從小就知道。

因爲這個病,陸青染一直是家裡的心肝寶貝,父母也好,親戚也罷,所有人都寵着她疼着她,她們同輩的孩子從小就被叮囑青染身體不好,玩遊戲時要讓着她,要小心她不被磕着碰着,更不能讓她受傷。她所有的玩具都是最新的,她想要的父母都會第一時間買給她,她一頓不吃飯,父母會擔心的幾夜睡不好,生怕她哪天又身體不舒服病情發作。

陸青染像個瓷娃娃一樣被捧着長大,和她同時從媽媽肚子爬出來的她則像個無人在意的小可憐,父母把所有的愛意都傾注到陸青染身上,在她們三口之家的溫馨氣氛裡,她就像是個多餘的。

小時候不懂事,她也曾想過,爲什麼有先天性心臟病的人不是自己,那樣爸爸媽媽的目光就會一直落在她身上,每天關心她吃得飽不飽穿得暖不暖,有一陣子,她特別嫉妒陸青染,嫉妒陸青染命比她好,嫉妒陸青染奪走了爸媽所有的疼愛。

直到她親眼見過陸青染病發時痛苦的樣子,臉色發青呼吸困難,全身抽搐目光呆滯,就像下一刻她就要死掉一樣,那時她纔是真的怕了。

那一年她十二歲,第一次親眼見證身邊人離死亡那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