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句話,共十六個字,是血煞門的切口,猶如誓詞一般,皮休王一聽,情知江洋已經徹底墮落,再無回頭可能,便扭頭笑苦道:“呵!甄男,看到了吧?這幫血煞,他奶奶的,都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甄男點點頭,他對此深有同感,這就是所謂的洗腦。
血煞被洗腦後,已經失去獨立思考的能力,變成對他冼腦者予取予求的工具。這類似於傳銷組織,又或者像那幫鄰居老頭老太太,每天自帶小馬紮,聽一幫騙子講什麼健康養身之道,然後心甘情願拿出半輩子積蓄,買回來一堆如同雞肋般的營養***一樣,道理都是相通的。
“江洋,你去吧!”皮休王擡手虛空一拂,束縛江洋的魂索盡去,“本王不屑與你們這些血煞爲伍,幾百年的同事情誼,本王也下不去這狠手。”
皮休王此舉,大出江洋意料,愣在原地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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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目前情形危如累卵,聽江某一句勸,現在就回南域吧。”江洋說完,用雙手捂住太陽穴揉了幾揉,似乎在按摩頭痛,人卻悄無聲息倒在了地上。
甄男大驚,定睛一看,驀然看到江洋掌心有魂刺突出,深深刺入了兩側太陽穴。
自殺了!
皮休王神色平靜,似乎早就料到這個結果,呼叫城衛進來清理江洋的屍身。
剛剛坐的地方被屋頂掉落的雜物弄得一塌糊塗,皮休王也不換房間,與甄男移至一塊乾淨的地方,再續新茶,繼續被中斷的談話。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老夫爲什麼會同意停止審案!”皮休王指指屋頂的破洞,在那裡,一輪被福緣樹枝葉切割過的彎月正好嵌在洞口,“呵,它雖裝着一肚子秘密,但從未開口講話,所以,我們這場談話,倒沒必要拒絕這位旁聽者。”
處變不驚,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血煞興於側而談笑風生,這等氣度,真大丈夫也!甄男對皮休王頓生仰慕之感。
“你們劫持飛舟後,通過晉申長老向血煞門傳遞假消息,所以血煞一直不知道飛舟被劫持的事,但你千萬別以爲晉長老是被逼無奈才配合你們。你恐怕不知道,晉長老通過傳聲鳥做個手腳,向血煞門示警簡直易如反掌。別的不說,傳聲鳥是一對一傳訊的,如果他有意將傳聲鳥送到不該送的人手上,你們早暴露了。如果發生這種情況,你們半道就會被反劫持,不可能平安到達皇城。”
“而且本王告訴你,那些劫後餘生的陽人,是晉申和本王合力救下的,那九枚欠缺的陽人丹,也是晉申用陰人丹補上的。他能忍辱負重這麼久,從這個意義上說,他的功勞並不比你我小。”
“王上的意思是說……”儘管以前有所猜測,但此刻聽來甄男仍深感震驚,“晉申長老的確是潛伏者?是個假血隱者?”
“潛伏者不假,晉申是我推薦給幽靈皇的,因爲我那時已經懷疑尹長生就是血隱者。晉申當上皇長老後,故意在吞服人丹時被尹長生逮到,由此打入了血隱者內部。但某種意義上講,晉申的確是血隱者,因爲如果不同流合污,他早就暴露了,那也就沒有今天你能順利抵達皇城這件事了。”
這番話讓甄男深爲觸動!
晉申在血煞這個大染缸中浸染幾百年,卻仍能做到不移其志,始終效忠皮休王,實在難得。這一方面固然是源於晉申忠貞的品性,另一方面卻也彰顯了皮休王獨特的人格魅力。
“本王投鼠忌器,正是因爲顧慮到晉申,纔不願深究下去。先不說要揭露尹長生的僞裝難度不小,即便我們成功了,但揪出了尹長生,卻損失了晉申,不僅是本王不忍,而且,我們將得不償失。”
得不償失麼?甄男眉頭微皺,但沒說話。
“或許,你覺得老夫危言聳聽。畢竟,尹長生在血煞門的身份地位極高,比晉申的價值要大出許多,乍看上去,以一個晉申換一個尹長生,這筆買賣不虧。但你別忘了,尹長生該做的已經基本做了,接下來的復活計劃,即便沒有尹長生,也已經不可逆轉,皇上仍會按照他之前制定的大賽程序向前推進。但晉申不同,他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保護幽靈皇。”
“血煞門的復活計劃,有兩個目標,第一個就是復活血煞王,第二個就是統治幽靈星。左右血瞳已經複合,血煞王的復活已經不可避免,接下來,他們就要針對幽靈皇了。血煞王走了,但幽靈皇一倒,幽靈星就是龍葵的天下,萬衆生靈仍將被血煞繼續荼毒。本王說到這裡,你應該很清楚了,保護皇上,防止這種最壞的情況出現,纔是我們要爭取的目標,而其中最關鍵的一環,無疑就是晉申!有晉申內引外聯,我們纔有成功的希望,所以說,本王付不起損失晉申的代價。”
這樣一位昏君,居然雙方都要保?甄男深感可笑,思忖着要不要把成斐然、劉天機和尹長生三人合謀也要保住幽靈皇,作爲將來對付龍葵的工具這件事告訴皮休王。
思來想去,甄男覺得還是不告訴皮休王爲宜,原因很簡單,皮休王和血煞,這勢不兩立的雙方,居然都要保一個昏君,有同流合污之嫌,這讓甄男很反感。
皮休王見甄男沉吟不語,笑道:“本王說了這麼多,嗓子眼兒都冒煙了,是不是該你講講了?”
“講?講什麼?”甄男一陣心虛,莫非皮休王看出了自己在想什麼?
“血煞門耳目衆多,宴會之上很多話是不能講的,本王相信,關於你們在福契人大賽中的經歷,很多關鍵你都沒講,現在……”皮休王指指屋頂破洞,“明月之下,只有你我,你可以講了!”
“好!”甄男一陣輕鬆,點頭答應。
他密會皮休王,本來就是爲了彼此交流情報,共同探討接下來的行動,當即娓娓道來。
當甄男談到血煞門爲血煞王復活,在通過福契人大賽籌集九百九十九枚陽人丹和近十萬枚陰人丹、談到福婆婆的來歷、談到親眼目睹血煞王肉身、談到血煞王雙瞳複合、談到秘密基地一行,讓皮休王數度震驚,乃至於大張的嘴巴就沒有合攏過。
甄男說罷,皮休王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時間消化吸收。甄男也不急,輕抿紫茶,等待皮休王開口。
“如你所說,血煞王復活已經無可阻擋,一場沖天洗劫已然再所難免。”皮休王狠勁揉搓太陽穴,終於開口了,“但,幽靈皇此人,識人不明,顢頇不仁,且權欲極重,值此危難關頭,其德其能,似乎都不足以領導羣雄對抗血煞門。敵人磨刀霍霍,而我方羣龍無首,一片散沙,本王對此深感憂慮。甄男,可有教我?”
一個域王,放下架子向一個陽人請教,一方面說明甄男在皮休王心目中的地位,另一方面也彰顯了皮休王的謙遜。
“王上,晚輩來自的那個星球,商業發達,但凡經商者,都深諳一條經商之道,那就是當損失已然不可避免的時候,要盡其所能,將損失控制在最低,也就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王上,晚輩這樣說,你可明白?”
“請繼續。”皮休王對商業,經商這些名詞很陌生,但甄男想要表達的意思他還是明白的。
“王上,南域這次來了多少人?”甄男問道。
皮休王不知甄男緣何有此一問,但仍耐心道:“足有兩萬五千之衆!本來按以往慣例,參加奪種大戰的以各域長老爲限,頂多擴大到城衛,但這次幽靈皇下令,要在奪種大戰後,舉辦一場大檢閱,並且檢閱的結果也會計入奪種大戰的成績。所以,我南域,除了鎮村未動,王城已是精英盡出,即便這樣,才勉強達到皇上最基本的人數要求。”
“這就對了,一域兩萬五,四域十萬,再加上皇城的陰人,足夠了。”甄男沉聲道。
“你的意思是……”皮休王心頭一凜,“這聚集在慶豐廣場的十餘萬人,就是血煞門爲血煞王準備的近十萬之數的陰人丹?”
“王上,的確如此!”甄男輕輕點頭,“這段時間以來,晚輩一直在思考一件事,血煞門九百九十九枚陽人丹已到手,甚至此刻這些陽人丹正被血煞王煉化吸收。但,另外十萬枚陰人丹血煞門打算如何獲取,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當今天白天見到專門爲奪種大戰佈設的廣場時,晚輩隱約猜到了答案,再印證王上剛剛所講的大檢閱,這個答案可以確定無疑了。”
皮休王臉色鐵青,根本沒什麼大檢閱,他們這些受閱的人,不過是血煞門眼中的食材,集中起來供血煞王享用的食材!
“一次性殺死上十萬之衆,難度不小,何況這十萬餘人,全是幽靈星的精英?所以我猜,爲確保血煞王獲取足夠的陰人丹,血煞門必定會挑動四域之間,甚至包括皇城與四域之間的大混戰。屆時,十萬之衆死傷過半,餘者也是虛弱不堪,血煞王此時下手,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