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瀑寒潭僅此五人,不周老人背對着四個年輕人,從斥了奚子芫一句後就不再說話。
奚子芫有些不明所以,以爲是自己惹惱了師父,看向了旁邊的三人,以眼神示意,讓大夥兒支招。
然而,後面的年輕人們心理活動非常豐富,卻並不知道不周老人在想什麼。
寒潭幽靜,深不見底,冰瀑的冰水落下來也只是擾到了寒潭表面,就如同此刻不周老人的眼神一樣,看着水面波紋,卻是深邃無比。
一縷縷的輕煙從不周老人的身上緩緩的散發出來,似是某種靈力,但其氣息又忽隱忽現。
就在奚子芫幾人正在用眼神交流得不亦樂乎時,不周老人已經被這種奇怪的輕煙繚繞在內,連身影也變得模糊。
在四人的感知裡,不周老人的氣息也隨着這種輕煙的出現而隱去……
不僅如此,輕煙還在繼續增多,向着後方的四人蔓延而去。
站在不周老人身後分心其他,在重新正視前方後,四人這才發現,不周老人身上出現了這樣的變化。
“師父!”
輕煙撲來,四人只來得及喚了一聲,隨即就一樣的被這怪煙所包圍……
煙霧很冷,冰冷的如同雪水,在輕煙裡,蕭墨竹的視野突然變得一片雪白,周圍的一切景物全都消失了。
冰瀑寒潭,雪山,不周老人,還有旁邊的蒲雪鶯、杜瀚雲、奚子芫,從蕭墨竹身周繚繞着怪煙開始,就統統不見了。
一絲絲涼意自蕭墨竹的皮膚滲入,冷到了他的心腹之間,也冷到了骨子裡,使得蕭墨竹不得不懷疑起來,是否在走神的一剎那,自己就掉入了寒潭裡面。
雖冷,卻並不難受,彷彿已經不受氣溫的影響,蕭墨竹感到自己變得輕盈,無重般的站立着,可向下一看,又驚駭的發現,所站之處,居然什麼也沒有,自己完全處於飄浮狀態!
四面,八方,都是一片白茫茫,看不到任何的其他事物……
也就在這個時候,蕭墨竹似有所感,一種無形而又不可抵禦的力量籠罩了自己,像是在把自身往某個地方拖拽着。
眼前景物忽的變換,純白天地被撕裂,更多的其它色彩映入了蕭墨竹的眼中……
綠林草原,山嶽河流,還有白雲藍天,一切都是那麼的綺麗絢爛!
然後……
這裡是,萬丈高空?
蕭墨竹再次受到驚嚇,原以爲心臟會“咯噔”一下,但卻並沒有感覺到自己有心跳。
不只是蕭墨竹,在他的身旁,似乎還有其他的氣息存在。
開不了口,也說不了話,大概,這就是被封印的感覺吧!蕭墨竹這樣想着。
無形無影的力量再次出現在了周圍,帶着蕭墨竹,自己旁邊的其他氣息,忽然朝着某個方向飛去。
在不由自主的快速飛行時,蕭墨竹感覺自己正處於一種奇特的形態,天地間的一草一木,在“視野”裡和平時所見不太一樣,似乎連所有沒有生命的“死物”,都擁有了靈氣。
山、河、雲、風,等等的事物,都變成了異樣,像是有了生命,萬物在眼裡竟是如此的美妙!
蕭墨竹能感覺到自己從風中穿過,但卻沒吹到一絲一毫……
下方的景在快速的變換着,蕭墨竹與其他幾股氣息一起,被無形的力量籠罩着,從大地之上掠過。
公路,白楊溝,烏州城,紅巖湖,從這些地方逐一飛過,還有更多其它的地方,穿行的速度之快,難以想象。
稍一細想,蕭墨竹從飛行軌跡明白了自己現在正向着什麼方向而行。
從雪煉峰南方開始,白楊溝、烏州城、紅巖湖,這是逆時針的繞着天錯山脈轉圈!飛至天錯山脈最西方,蕭墨竹甚至還看到了九炎之外的異國情景。
但所見所感,卻並沒有因爲國域不同而有差異,天地萬物之本,盡皆一般。
飛過了遙遠的距離,蕭墨竹的內心逐漸變得空靈,一些執念也在慢慢淡化,比如爭強的心、求知的渴望,甚至是生死觀念……
很快的,那一座熟悉的大雪山出現在了蕭墨竹的眼中,白雪依然,毫無變化。
急速的接近了雪煉峰,眼中情景在高速移動下也顯得模糊,像是要直直的撞向大山一樣,蕭墨竹身不由己,只好閉上了雙眼……
轟!
一聲巨響突然炸在了耳側,腦袋一沉,腳下一軟,蕭墨竹踉蹌着差點跌倒。
呼吸着冰冷的空氣,聽着水花的聲音,五感在這一瞬間回到了蕭墨竹的身上。
當眼睛再次睜開,卻覺得光線有些刺眼,蕭墨竹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而且剛纔變淡的執念似乎也同時回來了……
“哎呀!”
一聲驚呼,身邊的蒲雪鶯站立不穩,控制不住的坐倒在地。
連忙蹲了下來,蕭墨竹伸出了手,扶住了蒲雪鶯的雙肩。
“謝謝哥哥!剛剛回到自己的身上,有些無力。”蒲雪鶯在蕭墨竹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笑着說道。
冰瀑,寒潭,白雪,大山。
還是那樣的雪煉峰,還是那樣的蕭墨竹……
另一邊,奚子芫和杜瀚雲也在,前方,不周老人也在!只是此時四人的表情幾乎都是一個樣,一樣的目瞪口呆。
“太,太神奇了!”
奚子芫當先開口表達了自己的想法,搖着頭晃着鬧,大概還在回味靈體出竅的感覺。
不周老人轉過了身來,逐一看過了年輕的四人,說道:“天下之大,百怪千奇,人類不過是井底之蛙,要達到剛纔的那種境界,你們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那是什麼樣的境界?”蕭墨竹好奇的問道。
難得的笑了一下,不周老人撫着鬍鬚,說:“境界之巔,能最直觀看待世界的境界!你們不用想怎麼樣才能達到那種境界,現在穩步提升自己的修爲,纔是你們應該想、應該做的。”
自從蕭墨竹四人來到雪煉峰,這次還是作爲“師父”的不周老人,第一次對四人進行了讓人心悅誠服的“教導”,效果不用說,看看現在四人的臉上就知道了……
憧憬,與嚮往。
“讓你們自己體會高深的境界,比口頭描述要好得多,記住那種感覺,接下來就是你們開始修煉‘靜息術’的時候了。”不周老人說道。
奚子芫走上前一步,作乖巧狀的試探着問道:“師父啊,剛纔的那種感覺太奇妙了,要自己去摸索的話很難啊!你能不能用語言來講解一下?”
看着這個“偷奸耍滑”的徒弟,不周老人搖了搖頭,說道:“傳道授業無非是‘言傳’、‘身教’、‘意授’,境界一物是個人自身的領悟,本來就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如果說兩句就能解釋,那又分什麼天賦資質的高低?如果你們悟性不足,遲遲不能領悟‘靜心’,我勸你們還是放棄修行,安心的當個半吊子或者普通人算了。”
“哇,師父你說得太毒了吧,簡直是在摧殘我們幼小的心靈!”奚子芫不甘心的說着。
“唉……”
不周老人長嘆了一聲,似乎帶着無盡的惆悵,慢慢的說道:“修行靈力妖力,本身就是逆天而爲,術士如此,妖類亦是如此!術士和妖類之間的矛盾就是對方的存在,逆天而行只是爲了排除異己,可笑,可笑!”
蕭墨竹四人頓時無言以對,四人均是出生於術士家族,要說修煉術法是使命的話,好像又不是這樣,其實不過是一種身份的傳承而已。
術士的兒子、女兒是術士,孫兒、外孫也得是術士,所謂的家學傳承,只是這樣。
蕭墨竹很清楚,不周老人說的都是事實,因爲他自己就是勝不過妖物所以纔想變強,而變強之後,也就能打敗更強的妖物……
“咳!”
看着眼前的幾個年輕人陷入了迷茫之中,不周老人感覺自己說得有些過了,於是咳了一聲,然後說:“姑且不論這些大道理,你們既然已經開始了這次的修行,那就把心思都放在修行上,探討人生什麼的,等修行結束後再說。”
“那,什麼時候結束脩行呢?”
在四個人裡,最先恢復精神的是雜念最少的蒲雪鶯,疑惑的問了一句。
“那就得看你們的修行進度快不快了。”不周老人說道。
用居高臨下的眼神看着年輕人們,不周老人的眼中似乎帶着質疑幾人的光芒,用出了簡單的激將法……
只不過即使被看穿,不周老人也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那就不要墨跡了,快開始修行吧!”杜瀚雲熱血沸騰的大聲說着。
奚子芫先是斜眼鄙視了杜瀚雲一番,而後又不甘示弱的說道:“我要在一天之類掌握‘靜息術’!”
氣氛總算活躍了些,不周老人趁勢說道:“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你們自己能有這樣的進取心,很好!”
“我已經說過,靜息術是古巫族的高階靈術,由於你們之中一些人曾修習的術法,和古巫靈術有着幾分相似,那我先說說區別。”
“同樣是自然系的術法,奚家的百字言印是模仿,不仙山古靈術是掌控,而古巫靈術,則是借用!”
“借用天地的力量,須知人體孱弱,難以承受無匹的威力,而靜息術,就是一種穩固心神,加強靈力控制的靈術!”
說着,不周老人分別看向了蒲雪鶯和奚子芫,說:“所以不仙山一脈強硬修煉掌控自然之力的作法,無異於以卵擊石,留下後遺症也是在所難免!不過奚家的百字言印作爲創新的術法,倒是有可取之處,少了後患,但又不如真正自然之力的純粹。”
停頓了一下,不周老人繼續道:“說遠了!總而言之,靜息術能幫助你們更快的達到‘靜心’境界。”
指了指寒潭岸邊,不周老人示意四人沿岸而站,在衆人一一就位後,說:“萬物皆有靈,還記得剛纔所見到的情形吧?試着感受寒潭水‘靜的力量’,去抓住它,就是修煉靜息術的第一步。”
聽到這裡,奚子芫立時有些懵,這樣已經超出了自己認知的修煉,連門道都摸不着,還怎麼談一天之內掌握?
就在幾人各自想象的時候,不周老人大袖一揮,說道:“能教給你們的就這麼多,接下來就全看你們的悟性了!”
不等奚子芫發問,不周老人已經一躍而起,又一次在衆人的面前變成流光,沖天飛走了。
寒潭的水被震得波紋盪漾,正如此時蕭墨竹四人的心情,亂作一團。
冰瀑寒潭還是那樣,一刻未變,但來到這裡的四人卻經歷了太多,已經無法再直觀的將冰瀑寒潭看做是單純的“風景”。
嘩啦……
冰水從高處落下,拍打着寒潭水面,激起晶瑩的水花,形成一副“動”景。
“該從哪裡入手啊?”杜瀚雲看着這一汪寒潭,愁眉苦臉的問道。
奚子芫在潭邊蹲了下來,說:“寒潭水‘靜的力量’,抓住它?像這樣?”
一邊說着,奚子芫挽起衣袖,將手伸到了水中,做了一個“抓”的動作……
“哇呀!好冷,好冷!”奚子芫大跳了起來,瘋狂的甩着手,試圖把皮膚上沾到的水甩掉,叫喊着的同時,臉蛋露出了難受的表情,似乎眼角都掛起了淚珠……
蒲雪鶯見狀,急忙上前,用自己的衣裳幫忙奚子芫擦掉寒潭水,再看向她白皙的手時,已是被凍得通紅。
“能這樣就抓到‘靜的力量’,那師父不如直接告訴我們得了。”蕭墨竹撇嘴說道。
一旁的杜瀚雲卻是憋着笑,不敢表現的太明顯。
“你還笑?我……”
奚子芫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見到杜瀚雲的模樣,擡起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