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蠍城外。
人滿爲患。
城早已變成了邪帝傳承之所在,而且旋渦越來越大,如今不知已經吞噬了何等廣袤的時空。
城外的生靈,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似乎因爲有了邪帝傳承,降臨此地的寂滅天象,其威力大打折扣。
連八位天帝都無法閃躲的暴雨洪水,無法對此地的生靈產生影響。
欲與天比高的地火,也只是隨腳可以踩滅的,可愛小火苗。
正因如此……
陸傾等三位陸家老祖所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
他們來時,羣雄迴避,似乎怕被他們洶洶的來勢所波及。
但如今……
他們已經成了羣雄包圍的中心。
儘管雙方之間的距離,是被羣雄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拉近的,然而憑藉這種愚公移山般的精神……
此刻雙方之間的距離,不過千丈。
千丈是什麼概念?
是直接拋開了同類之屬,拋開了虛僞客套,直接將三位老祖當成圍剿對象的概念。
但暫時還沒人敢動手。
因爲鬥戰聖仙刀,還在三位老祖的頭上肆意揮灑着氣息。
這是一柄誅殺了至少數十位大帝的刀。
哪怕最爲可怕的持刀之人不在,這柄刀本身所具有的威力,亦能讓此地的任何生靈膽寒——
至少神婆觀觀主能清晰地感應到,她頭頂的神帝冕,實在是很不願意靠近鬥戰聖仙刀的。
此時……
諸般大帝尚未駕臨。
擁有神帝冕的神婆觀觀主,是當之無愧的第一戰力。
所有人看到這位觀主穩如泰山,沒有動手的意思,那他們自然不會滋生任何敵意。
對於這種慫包……
陸傾三人顯然沒有任何興趣。
“這都數十日了,飛揚他,何時能出來?”
“哎!這個飛揚,簡直……”
“三哥,這時候就別說飛揚了,他肯定有他的考慮,如今最要緊的就是讓他趕緊放棄邪帝傳承!”
“如何讓他放棄?這邪帝傳承,根本不讓我們進去!豈有此理!”
……
三位老祖最關心的,還是邪天的生死問題。
在他們看來……
因果境之所以下發詔令,調集諸般勢力來此,就是因爲邪天打破了禁忌,尋求成爲下一個邪帝。
只要讓這件事半途而廢,邪天自然會走出這個生死局。
但他們想不到的是……
明明只要準帝就可進入的邪帝傳承,卻將他們三個擋在門外。
他們甚至放棄了攜帶鬥戰聖仙刀,都無法進入。
莫名其妙的禁止,更給他們的內心蒙上了一層陰影。
“哎,好事多磨,不要慌,也不要怒……”陸傾擡頭望天,腦海中卻在琢磨二哥去了何處,“就算我們失敗了,二哥那裡,一定會成功的!”
“三哥,你知道二哥去了哪裡?”
“不知道,但我知道這個時候,他比我們更着急!”
……
着急的陸鬆,並沒有去一個很爲陌生的地方。
最後看了一眼還處於恢復期的陸風,他便離開了先鴻山。
先鴻山不能救邪天,他只能去有能力救邪天的地方。
這個地方……
便是掌山。
但出乎他預料的是……
他看到的逆帝,白髮蒼蒼,形容枯槁,雖說精氣神猶在……
看上去,卻失去了大帝的鋒芒。
“逆帝閣下,您這是……”
“沒什麼。”逆帝並沒有盤坐釣魚,面前也沒有什麼景象可觀,只是淡淡問道,“你來作甚?”
陸鬆按下疑惑,恭敬做了個道揖,這才道:“陸某冒昧登門,是有一事相求……”
“救陸飛揚?”
“原來逆帝閣下早已知曉,不錯,陸某深知太過冒昧,但……”
“我已經救過了。”
“啊?”陸鬆怔住,半晌纔不知所措道,“那,那飛揚他如今……”
“不是這一次,是上一次。”逆帝似乎笑了笑,淡淡道,“否則,你以爲我如今會是這樣的狀態?”
“上一次?”
“嗯,從魔妮兒手裡將他救出。”
聽到這話,陸鬆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沉默少頃,右膝轟然跪地,誠懇道:“飛揚一直未提及此事,卻不知逆帝閣下對陸家有如此大恩,陸某實在是……”
“起來吧。”逆帝輕嘆了一聲,良久纔開口道,“九帝統御,公子設局,這一場從上古延續至今的陰謀,除了陸壓,誰也擋不了。”
陸鬆有些震驚:“逆帝閣下,難道九帝蓄謀已久,就因爲擔心飛揚亂了公子尚的成帝大計?”
“一個飛揚跳脫的,總是比聽話的難管,”蒼老憔悴的逆帝回頭看了眼陸鬆,“但這不是最重要的。”
“是爲了寂滅之災?”
“不是。”
“那是爲了什麼?”
“活着。”
“活着?”
“區區公子尚,又何嘗不是九帝養的蠱?”逆帝嗤笑一聲,“借蠱而活,當然,蠱和他們之間會不會爆發一場戰爭,連他們也說不清楚,總之大家都想活下去,爲此,發生什麼事都不意外。”
陸鬆聽得有些失神。
此刻的逆帝,彷彿看穿了世間一切,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含着誅心之意。
這些誅心的字,爲陸鬆勾勒出了一幅栩栩如生的,九天寰宇的未來。
只不過,他很快就從這幅震撼的場景中走出,因爲……
這幅場景中,沒有陸飛揚的事。
而他,是爲陸飛揚而來。
“懇請逆帝閣下教我!”陸鬆再次半跪,誠懇道,“只要飛揚能活,陸家願付出任何代……”
“他活不活,不在於你,不在於我……”頓了頓,逆帝繼續道,“也不在於公子尚,更不在於九帝。”
“那,那在於誰?”
“他自己。”
“他自己?”
似乎聽出了陸鬆話中的狐疑,逆帝緩緩轉身,面對陸鬆,輕輕道:“憑他的才智,比你們更先看出公子尚和鈞帝的大計,明知去往天蠍城必死無疑,他爲何還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