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尚咆哮了很多肺腑之言出來……
讓諸般大帝和衆天驕聽得目瞪口呆。
他們彷彿覺得自己聽懂了，彷彿又沒懂。
但他們聽懂了邪天笑呵呵的話。
邪天的話，是對公子尚諸多肺腑之言的經典總結。
這個總結不僅簡潔，更是明瞭，入耳之時，衆生心頭便已恍然大悟。
這個總結，就是四個字——
非邪不殺。
這話可以對兩個人說。
對剛剛成爲衆生眼目中的正牌邪帝傳人——神明來說，就是告訴神明，你雖然是邪帝傳人，但不是邪天，所以我公子尚不會殺你。
對一直頭頂邪帝傳人名號的邪天來說，就是告訴邪天，我管求你是不是邪帝傳人，我要殺的就是你，邪天。
這不僅是不講道理了，完全是在踐踏締造九天寰宇的九天九帝，爲整個九天寰宇設立的最大規則之一——邪帝傳人，諸界欲斬。
九天九帝告訴九天衆生，只要你們遇到了邪帝傳人，管他是誰，殺他只有對的，絕對不會錯。
在此之前，九天衆生就是按照這條路，將許多邪帝傳人送如了墳墓之中。
長此以往，斬殺邪帝傳人，幾乎已經成爲了嵌在九天衆生神魂身處的一道戒律。
但此刻……
這條戒律，被人當衆推翻了。
而這人，還是九天九帝的繼承者，九天寰宇最牛逼的天驕，註定會成爲九天寰宇最強大帝，代替九帝繼續統御九天寰宇的公子尚。
無論衆生心頭對這個事實信與不信……
他們都必須接受。
因爲這是公子尚親口說的。
這個時候……
只有邪天在笑。
但他沒有笑出聲。
所以無論是現場，還是很遠之外八位天帝和魔妮兒所處的地方，都分外地安靜。
當規則被肆意踐踏……
而且踐踏規則的，就是制定規則一方的自己人的時候……
曠古絕今的諷刺，便會產生。
讓兩個地方分外安靜的，就是這諷刺。
這個諷刺，在絕對的規則制定者的殫精竭慮的佈置下，沒有絲毫可能出現……
卻出現了。
說明了什麼？
說明導致這諷刺出現的人，是用盡世間所有讚美之詞來形容，都非常蒼白的。
這個人就是邪天。
而這……
就是邪天對來自整個九天寰宇強加在他身上的罪孽，以及對想要自己身敗名裂、身死道消之敵的，最爲強力的反擊。
雖說還不明白這反擊到底是如何被邪天一步一步砌起來的……
可看到這一幕，感受到這莫大的諷刺……
魔妮兒，已然開始顫慄。
這顫慄是恐懼。
她就在想……
若自己當初針對魔婭兒的殺局，也被魔婭兒這般掀翻，自己會如何。
會如何？
死？
死是一定的。
卻也是最容易的。
那種明明自己勝券在握，卻被對方在自己最得意的地方展開了絕地求生般的反擊，且讓自己滿盤皆輸的挫敗感，纔是真正能殺死心靈的重創。
稍稍一觸碰這只是想象出來的重創……
魔妮兒的臉色都不由自主地開始蒼白。
很痛。
所以她在最短的時間裡，就走出了想象，大嘆後怕，大嘆僥倖。
後怕這件事，並沒有發生。
僥倖這諷刺，並未針對自己。
“造孽啊……”
這個時候的魔妮兒，再無嘲諷鈞帝的心思了。
因爲她覺得，這個蠢貨和他的蠢貨徒弟，已經跌出了被嘲諷的範圍，轉而讓她奇葩地滋生了些許憐憫。
好大一盤棋啊！
好長歲月的一盤佈局啊！
包括公子尚、九大超級勢力、諸般大帝，乃至九天九帝，好恐怖的陣容啊！
統統在邪天的運籌帷幄之下，變成了笑話。
這個笑話並不好笑……
衆生只會覺得恐怖。
他們恐懼於邪天的反擊。
恐懼於邪天的心智。
恐懼於邪天的未雨綢繆。
恐懼於邪天的算無遺策。
……
恐懼得太多了。
甚至連主動幫邪天完成這最後一擊的隱形之人神明，都覺得恐懼。
但恐懼之餘，他又並不覺得害怕。
因爲正如邪天所說的那般……
他雖是邪帝傳人，卻不是邪天，沒人會殺他。
所以他甚至還有心思給了公子尚一記——大佬你真牛逼的眼神，隨後才轉身，邁步，朝九州衆人走去。
“你就是天衣吧？”
縱然離成就大帝只差了最後小半步，對待天衣，神明卻是分外客氣。
天衣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神明，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邪天，不知該說什麼。
“我不會看錯，”神明笑道，“常聽邪天提起你，今日一見，人如其名，可惜仙界之時，未曾蒙面，實在遺憾，當然……最關鍵的是，我要代我爹對你說聲對不起。”
神明並沒有對不起天衣什麼。
但神明在下界的父親——神無雙，卻殺死了天衣，若非邪天拼盡全力跑到二部神界的八大遠古宗門之一——無定界鬧了個翻天覆地，世間便再無天衣此人。
天衣輕輕地點了點頭，疑惑地注視神明。
若僅僅是一句對不起，完全沒有必要。
因爲活過來的她，雖說不至於忘卻那一段痛苦的經歷，但真要說起來——
若沒有那段痛苦的經歷，她和邪天即使能走到一起，還不知要歷經多少坎坷和波折。
“現在你該知道，邪天不是邪帝傳人了吧？”神明另外又起了一個話題。
天衣點點頭，想了想，沙啞問道：“怎麼回事？”
“說起來，連我都不信……”
神明搖搖頭，頗有些唏噓地喃喃開口。
“我從小沒有娘，爹曾說天邊有顆很亮的星辰，娘就葬在那裡，這顆星辰我看了無數次，每看一次，我想要一家團聚的願望就越迫切，而直到我走進星辰才知道，那顆星辰叫做星墳，是邪帝傳承所在，我娘，就是邪天之前的邪帝傳人。”
“邪天進去了，一路破關戰將，最後和我娘打了一架，我娘本該被他殺死，他卻知道我孃的身份，留了我娘一命……”
神明停頓了許久，方纔繼續道：“但我最感激他的，不是我娘能活下來，而是他給了我人生的希望……”
說到這裡，神明轉身，看向癱坐在地的神霄，淚眼朦朧。
“你受命於公子尚，要殺死和你無冤無仇的邪天，但你知道麼，邪天卻告訴我說——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如今你找回了娘，只差父親就能一家團聚了。我之所以成爲邪帝傳人，就是想帶你回家，爹……”
當這句話從神明口中說出時……
神霄似乎已被滔天的慚愧殺死，大張嘴巴想哭，卻哭不出任何聲音……
然而所有人，似乎都聽到了神霄那撕心裂肺的後悔、愧疚，以及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