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伊藤晉吾回到他的別墅之後,國雨便一直宅在家裡不曾出門,只是窩在書房裡整日翻着那些原文書。
那好像是一種早已刻入骨血的習慣,他甚至會習慣性地坐在窗臺上看書,時不時看向門口,彷彿在期待什麼人會在門口出現。
想到這些的時候,他的眼前自然地浮現出那個夢中的身影,現在,他對那個身影已經無比熟悉,就算看不清楚面容,就算聽不分明聲音,他仍舊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熟悉感,讓他的心……微微抽痛。
“我是不是真的……忘記了一些不該忘記的事情?”國雨懷裡抱着一本厚厚的原文書 ,怔愣地望着遠方,那裡明明只有藍色的天空,可爲什麼,他好像還是能夠看到那個模糊的身影?
“你到底是誰?爲什麼……從來不讓我看清楚你的臉……”國雨討厭心裡微微疼痛的感覺,也討厭這種不明瞭的熟悉,莫名的厭惡着自己的失憶。
發了許久的呆,他才慢慢回神,將抱着的原文本在膝蓋上擺正,那是一本普及版醫書,裡面詳細地介紹了各種常見傷病的症狀及治療方法,其中,他喜歡閱讀的便是關於‘骨科’相關疾病的介紹,總覺得是自己失憶之前就養成的習慣。
醫學……嗎?
晚上吃飯的時候,餐桌上依舊只有國雨和伊藤晉吾,兄弟兩人安靜地吃着晚餐,不時聊上幾句,氣氛十分融洽,對於大哥無微不至的關懷,國雨滿心都是感激,卻也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對於大哥的寵愛,他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他從來不曾想過,明明是兄弟的二人,爲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彷彿潛意識裡並沒有真的認定他爲兄長,而只是……暫時照顧自己的人。
是這樣嗎?
想到這點,國雨突然莫名的憎惡起自己來,明明是受人恩惠,卻總以‘失憶’爲藉口,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一切,這樣……真的可以嗎?
國雨不笨,他感覺得出來自己與伊藤晉吾之間的天差地別,就算他說兩人並非一母所生,所以纔會沒有什麼相似之處,可是,人與生俱來的直覺卻是不會騙人,在伊藤晉吾的身上他確實能感覺出親切和安心,可是……卻沒有那麼血緣上的牽絆。
可不論如何,現在自己在伊藤晉吾的庇護之下安心生活,這便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自己還能再奢求什麼呢?
“國雨,你的身體也恢復健康了,想回學校上學嗎?大哥可以馬上幫你安排學校!”吃完飯,兩人照例坐在客廳沙發上閒聊着,順便看看電視,只是,國雨的心思總沒在電視節目上,他的眼神看起來像是透過房屋望向了遙遠的不知明的地方。
伊藤晉吾在心底默默嘆息,就算忘記了一切,早已刻進骨血的依戀和思念,怕是無論如何也剜除不掉了!
可是,他並不會因爲這個就改變自己的初衷,在他確定手冢足夠強大之前,他不會輕易把國雨交給手冢,他堅信,這樣的做法,是對國雨負責,也是對手冢負責。
他心知肚明,這兩個人,誰失去了對方都會崩潰,他也知道,國雨總有一天會想起一切,到那時,便誰也無法阻攔他們重逢了。
“上學?大學嗎?”不知爲何,國雨就只想到了大學,也下意識地在心裡選擇了‘醫科’。
“大學?我看也差不多了,以你的頭腦,自學半年應該就可以順利考入大學,那……大哥幫你找個家庭教師回來,教你高中的課程,還是說……你願意去學校念半年高中?”再有半年就是高中聯考,時間是倉促了些,但是伊藤晉吾相信,只要國雨盡了全力,必定能考到一個理想的大學。
“大哥,我還是自學好了,麻煩大哥幫我找個家庭教師,要……學科全面一點的,一個就夠了!”他可不想天天換着老師來上課,光是看人都得看得頭昏眼,哪裡還有時間自己讀書?
兩人三言兩語確定了考大學的事情,彷彿就只是最普通的飯後聊天一般,卻也讓國雨的人生髮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他終於,朝着自己的理想邁近了第一步,只要努力半年,他便可以正式踏上學醫的歷程了。
兩天後,伊藤晉吾找來了一個身形嬌小的亞裔女研究生,生得清秀可人,卻是個典型的學霸級人物,因爲家境貧困,從高中時起,便是由自己打工支付所有學費及生活費,上大學時父母病逝,幸好得到了大學的全額獎學金,這才免去了賺學費的辛苦。
只是,學習之餘也要賺取生活費,讓她的生活過得比一般人都要忙碌,學習以外的時間她幾乎都在打工,最忙碌的時候甚至同時賺職四分工作,朋友都會驚歎於她潛藏在小小身軀裡的能量,更佩服她的堅強。
“你好,我是凱琳,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在今後的半年時間裡,我都會是你的老師,希望我們能成爲好朋友!”凱琳的性格十分開朗,看着乖巧文靜的國雨也是特別喜歡,第一次見面就直接認作了弟弟。
“你好,凱琳老師,我是伊藤國雨,請多多關照!”相對於凱琳的豪爽,國雨卻是文靜又靦腆,讓凱琳驚歎不已,卻又意外的喜歡。
“不要叫老師,我們當朋友啦!叫我凱琳就好,現在,咱們來聊聊學習的事情……”凱琳在學習上很有一套,她從不會死板地給國雨上課,而是把一些典型的課題拿出來,與國雨一起解析,引導國雨一步步自己解決難題,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國雨就已經學完了美國高中所有的課程,測驗成績也達到了中上水準,讓凱琳驚豔不已。
“國雨,你絕對是個天才,聯考一定沒問題,再加把勁,什麼大學你都考得上呀!”帶着一種英雄惜英雄的感慨,凱琳對國雨的授課更加用心起來,有時候甚至會把自己的課題帶回來給國雨解析,她驚訝地發現,那些大學生都解析不出的問題,國雨竟能輕鬆地解出,並且思路獨特。
“伊藤先生,國雨絕對是天才中的天才,這可是我的學習課程呀!”國雨連研究生的課題都毫無壓力,考大學算得上事情麼?
完全無壓力!
於是,之後的三個月時間裡,凱琳與其說是家庭教師,還不如說是保姆,完全只起到了陪伴解悶的作用,因爲,她在學業上已經完全幫不上國雨什麼忙,她發現國雨有着驚人的醫學天賦。
“國雨,你想要學醫?”雖然國雨從來不曾明說,可是,凱琳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國雨有着強烈地學醫的意願。
可是,這小傢伙明明那麼害怕醫院,甚至只是連穿着白大褂的人都會害怕,他又爲什麼那麼執着於學醫呢?伊藤先生曾提起過他因爲意外受傷而失憶,想來,那樣的執着,是來自於失去的某些記憶吧?
“我也不知道,就是這麼想而已,好像……很久以前,就做出這個決定了……”國雨的心思又漸漸飄遠,眼光順着窗臺往外望去,蔚藍的天空上,彷彿又看到了那個模糊的身影。
他甚至……可以感覺出那人的神情,是在笑……
“哥……”不自覺地喚了一聲,國雨的眼神都有些渙散了,凱琳輕拍了他的肩膀上一下讓他驚醒了過來,小臉變得有些蒼白,腦子裡一抽一抽地疼着。
“呃……”
“國雨,你身體不舒服嗎?”
“沒事,可能昨晚沒睡好吧!”事實上,他每一個夢到那人的晚上,都睡不安穩,現在,他已經不會整夜都出現在他的夢中,否則……他估計會成爲世界上第一個因爲失眠而死的人。
“呵呵,高中聯考你一定沒問題呀!你們兄弟感情真好呢,剛剛還在叫‘哥’呢……”凱琳還在噼哩啪啦地說着什麼,國雨卻又陷入了另一個思考的困局,他知道,剛剛他叫的人,根本就不是大哥。
那他所叫的那個‘哥’又是誰呢?會是他夢裡那個身影模糊的人嗎?
時間就這樣緩緩流逝,高中聯考的日子到了,對於考試,國雨全無壓力,對於面試,國雨也應對自如,他選擇了凱琳讀研的大學,並不是因爲有一個熟悉的人在那裡,而是那所學校的醫學院世界聞名。
在面試那天,他不幸地遇到了最嚴厲的面試官,卻又幸運地得到了那個面試官的親睞,成爲他的弟子,那個人便是z大醫學院院長海特博士,與凱琳一樣,他驚豔於國雨在醫學上的天賦,並預言國雨將來會成爲醫學界的璀璨明星。
對於這些國雨並不是非常在意,他只想知道,當他爬上醫學界頂峰的時候,是不是會有一個人出現在自己面前,然後對他說……
你做到了!
雖然什麼也不記得,可他就是有這樣一種執念,彷彿早就與誰約定好了,要一起攀上事業的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