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早晨,我並沒有出現在神奈川的真田道館,而是靜靜佇立在一幢花園式洋房面前。看着門牌上的“鳳宅”二字,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手指伸了又縮,鎖了又伸,今天就要在這裡進行讀書特訓了。我悲慘的人生啊,忿忿地看向天空。突然一個騎着單車的少年和我擦身而過,快速的撞擊,讓我一個不穩,手指點在了門鈴上。
“你怎麼纔來!”通話器裡穿出一個炸耳的聲音,身體不自覺地向後傾,掏了掏耳朵,小聲地問:“學姐怎麼知道是我?”
“因爲除了你,都到了!快滾進來,你這個問題一席!”菊代姐今天的早飯一定吃得很飽,一大早就展現出獨有的獅吼功。摸摸頭,不情不願地走了進去。
“歡迎。”鳳美人穿着黃色的針織衫,站在門口迎接。
“學姐早,今天麻煩你了。”我認真行禮,緊了緊身上的包,向室內看去,其他需要補習的同學怎麼來得那麼早。
“你應該說今天麻煩你們了!”一側目,卻見門廳的沙發上齊排排地坐着四個人:鈴木菊代、鳳長太郎、跡部景吾和忍足侑士,真是一個超級豪華的補課陣容,我嚥了一口口水,看來今天相當艱難啊。
鳳寶寶乖乖地向我行禮:“學姐,歡迎光臨。”
“啊,麻煩了。”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猶疑地開口,“請問鳳學弟今天是教我哪門的?”
“舞蹈。”長太郎臉色微紅,羞澀地開口。
“那拜託了!”微微點頭,這門應該不會讓你太爲難的。“忍足君呢?”
“化學。”婉轉的關西腔,性感的牛郎造型,放電的眼睛。我擋住頻頻的電壓,轉向水仙,擡了擡眉毛作爲詢問。
“物理。”跡部雙手平放在沙發的靠背上,一臉好笑地看着我,“學姐拜託我來的時候,還不知道你竟然要補三科啊,真是不華麗的女人,嗯~”
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辯解:“我理科可是都及格的,少看不起人!”
“哼!”菊代姐鼻子裡重哼一聲,“好意思啊你,就算理科兩門作爲一份合卷讓你僥倖過了六十,但是你的舞蹈呢?啊~”我的氣焰一下子回落,嘴裡還狡辯:“那是我沒有好好學習,只要本天才努力,保證過中檔線。”
“你還不服氣啊!”菊代姐一甩手中的紙筒,啪地一聲站起,衝到我面前,陰惻惻地說,“你那分數可憐的像豆芽菜的家政呢?嗯?”本人霎時像漏了氣的氫氣球,蔫蔫地站在那裡,聽候發落。
“其實還有一位給你補課的主力隊員沒到。”嗯?理科兩門、家政和舞蹈,不都全了嗎?我挑着眉毛奇怪地看着菊代姐。她不懷好意地咧了咧嘴,奸詐地笑了兩聲:“呵呵,驚喜不會那麼早公佈的。”
“那先補哪門?”我摸了摸鼻子,右腳蹭地,不安地問。
“舞蹈。”鳳美人淡淡地看着我,美麗的眼眸閃着銀光,“跡部同學和忍足同學要先幫忙輔導其他部員,今天我的父母都不在家,幫傭的大嫂也放假了,所以由我和菊代準備大家的午餐。因此現在唯一有空的就是長太郎,舞蹈室在東邊,你們現在就去吧。”隨後轉身面對鳳小弟,“長太郎,中紫就拜託了。”
“鳳學弟舞蹈很好吧。”看着鳳長太郎在CD架上尋找曲目,我沒話找話,試圖打破兩人的尷尬。
“在同齡人中應該算不錯的。”他還真愛臉紅,個子修長挺拔,溫和靦腆。性格和學姐一點也不像,不過美色方面還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兩姐弟呢。“姐姐她們幫你打聽好了,考試的項目是華爾茲。所以我們就從基本舞步開始練習,可以吧,學姐?”
“嗯。”音樂響起,是《悲傷華爾茲》,淡淡的憂鬱充溢着空曠的舞室。鳳長太郎微微彎腰,一個邀舞的姿勢。我走到他身前,右手平伸輕輕地放在他的手中,左手彎曲搭在他的肩膀上,身體微微向後傾。
他身體挺拔,目光向前,按着規矩我自動將頭偏向一邊。“我們先來基本步法的練習,準備好了嗎?學姐。”鳳長太郎略微有點緊張。“嗯,準備好了。”向他微微一笑,撫平尷尬的氣氛。
隨着音樂,他踏出左腳,同時我的右腳退一步,微微側身。伴着三拍子的慢板,他的右腳刷過左腳旁,一個優雅的橫移,身體略向左傾斜。跟着他的腳步,我同時將左腳擦過右腳,橫移一步,輕柔地右傾。再下來,他開始同樣的右腳動作,我啓動左腳步法,伴着低緩哀怨的華爾茲舞曲,兩腳交替重心,身體如波浪般的起伏。
完成一整套基本舞步,兩人略微鬆下一口氣。鳳長太郎欣喜地看着我,微訝地說:“學姐跳的非常好,怎麼會沒及格呢?”
“哈哈,舞步是沒問題啦。”我摸着頭傻笑,“我的問題是旋轉和滑步,嗯~”語氣突然一頓,“等會請學弟多多擔待了。”
可能一開始鳳小弟還不明白我這句話的含義,隨着在一次又一次的滑步中,回回他被我拉開很遠,在一個又一個的旋轉中,我次次失足踩向他的皮鞋。鳳同學終於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嗯,這就是本天才通不過華爾茲考試的原因:無法和舞伴搭檔。
就在我們再一次嘗試旋轉配合的時候,一個囂張而又抑揚頓挫的聲音響起:“吶~真是不華麗的旋轉。”旁邊的忍足也發出輕輕的笑聲。
“其實學姐的基本舞步非常優美,只是和我無法搭檔吧。”鳳小弟好心地爲我辯解,真是一個好孩子。
跡部目光灼灼地走過來,從鳳長太郎手中一把牽過我的右手,行了一個歐洲紳士禮:“ReizendesFr?ulein,K?nnteicheinenTanzzudirhaben?”(可愛的小姐,能賞光和我跳支舞嗎?)
啥米意思?我眯着眼睛,奇怪地打量他。水仙直起身,腦門上出現一個井字,咬着牙狠狠地說:“德文,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沒學過嗎?”
“沒!”我理直氣壯地高聲答道,“本天才的第二外語是中文!”跡部深吸一口氣,一把摟住我的腰,隨着華爾茲的慢拍,開始帶我起舞。退步,屈膝,腳跟微微離地,一切都很順利。一個滑步,雖然極力想控制好力道,但是腳步還是偏移了一些。從這個步點起,開始與他無法合拍。跡部緊了緊我的腰,將我拉回正軌。下一個旋轉,我腳步開始慌亂,左腳的移動快了半拍,一下子踩在了他的腳上。
“對不起。”嘴上道歉,心中卻暗暗地偷笑了一下。
“沒關係,反正上次在松本的生日會上已經被你踩習慣了。”跡部涼涼地調侃,真是棵爛水仙!心中忿忿,不自覺地在下一個滑步中跨大了步伐,一下子把跡部扯到了遠處。兩人分開,他眼中冒火朝我走來:“你這個女人就不會配合嗎?啊~”
“劍道里只有單人互砍,沒有羣毆。”我認真地回答,這不是我的錯啊,想着還無辜地攤了攤手。
“你這個不華麗的女人!”水仙灰黑色的眼睛裡閃閃發光,摻雜着怒氣還有一絲莫名的情愫。
這時《悲傷華爾茲》一曲終了,音響裡傳來舒緩而節奏感很強的小提琴聲。跡部一把拉過我的纖腰,我重重地跌入他的懷抱,怒目而視:“華爾茲要保持距離!”
他左腳橫向滑動,帶着我輕緩右移。誘惑性地將臉靠在我的耳邊,輕輕地說:“這不是華爾茲,是探戈。”
小提琴有力的拉弦,隨意而流暢的音符盪漾在室內。感覺到耳邊的溫熱氣息,我氣憤地推開他。就在快要離開他的掌控之時,右手感覺到一個有力的拉扯,慣性地再次衝進他的懷裡。他的身體緊貼着我,一股大海的味道撲面而來。
腰間的手臂格外有力,頸脖間是他均勻的呼吸,癢癢的卻在心頭。才柔順了幾步,突然想起這朵爛水仙的惡劣。再次推開他,向後撤步,此時音樂裡傳來鋼琴節奏感很強的彈擊。偏着臉,兩眼冒火,又是一記拉扯,差點貼面,一個下腰險險地躲過。
他咄咄逼人地靠近,我的頭髮已經貼到了地面,楚腰在他的手臂上折成兩段。又是一聲鋼琴的敲擊,他用力將我的身體拉起,幾乎又是面貼面,臉上清晰地感覺到他急切的呼吸。跡部的身體略微前傾,眼見兩人的嘴脣就要相貼,我左腿向後平伸,右手平舉,突然一個偏頭,剛好躲過。他起身而立,手臂將我輕輕拉起。與他目光相接,不退讓、不迴避,揚着下巴,絲毫都不遜色於他的驕傲。跡部輕笑一聲,沒有剛纔的窮追不捨,再一次將我拉入懷中。用蠻力將不順從的我緊緊地按在胸前,臉龐靠在我的捲髮上,攬着我的腰。隨着小提琴悠揚而驕傲的絃音,帶着我在舞蹈室裡轉圈、移動。隨着最後一個音符的落地,停止了舞動,耳邊傳來一個輕輕的嘆息:“真是一個不華麗的女人。”
快速和那朵爛水仙分開,跳離他好幾步,怒目而視。空曠的舞室裡,傳來幾聲響亮的鼓掌聲。“學姐、學長,跳的好棒啊。”鳳長太郎誠懇地讚美,“完全將探戈的力量和繾綣之意表達出來了。”
“呵呵,相當合拍的配對。”忍足靠在牆壁上,眼中含有深意,“令人印象深刻的探戈。”
“切~考試又不是考探戈!”我忿忿地看向他們,“本天才只要華爾茲過七十,就燒高香了!”邊說邊雙手合十,向上帝祈禱。
“我來教你。”一個清冷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我的耳際。展顏一笑,向門口跑去:“國光,你怎麼來了?”拉着他的手輕晃,微微撒嬌。
他低頭含笑,緊緊地牽着我的手。半晌,鳳眸微眯,冷冷地看向跡部,散發出決絕冷厲的氣息。
忍足緩步走向跡部,用只可兩人聽見的聲音,幽幽地說道:“剛纔那首探戈叫porunacabeza。”
跡部戀戀不捨地看向手冢身邊的甜美女孩,嘆了口氣,傷感的聲音在靜默的舞室裡似有似無。
“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