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點壓抑,那一段並不是什麼讓人開心的事。
我幽幽開口,“你如今也知道,我真真的兄長是荊明月,你應該還沒有見過他。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他其實應該是我弟弟的,可惜在老媽肚子裡的時候,被他搶去了太多養分,以至於現在我很悲慘,來時被他壓着,簡直就是憋屈死了。……”
跡部玩味地翹起嘴角,我驚覺,廢話太多,吐槽也太不分場合人選了,訕訕地閉了嘴,試圖挽回,“那個,其實,荊明月也不是很差勁,就是有點無賴有點流氓,啊,不是,我的意思是那個雖然當兄弟很差勁,但是人還是蠻好——誒,不是蠻好,荊明月要是好,地球都要繞着月亮轉了……天哪,我在說什麼。”
“寶貝兒,我可是聽見你說我壞話了喲!”荊明月的生意突兀地在頭頂響起,好好的一片藍天,被荊明月的鬧到遮了個烏七八糟,簡直糟糕透了。
又是這廝!
今天會議場的事我還沒有和他算清楚呢!還敢出來搗亂,不想活了啊!
從草地上跳起來,指着荊明月的鼻子罵道,“聽見了就聽見了!我說,你自己做了什麼還需要我和你重複嗎?你自己敢做,還不興我說?虛僞!”
“虛僞?喲,哥哥我可真傷心呢。”對我說的話,眼神卻一個勁兒地瞄着跡部,要不是知道荊明月人品再沒有下線也不動我的人,我還真以爲他當着我的面挖我牆角!
“嘖——你那顆就竅玲瓏心,那是銅澆鐵鑄,水火不侵,牢不可破,會被我傷到?”
跡部顯然對荊明月沒什麼好感,待我挖苦完他,趕在荊明月開口之前截住荊明月的話頭,伸出手,“你好!我是跡部,很高興現在能正式認識你,寶生的哥哥。”
荊明月擺正了臉色,也是鄭重,“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寶生男朋友。雖然我們家只有我和寶生,不過你大可放心,要娶到她,並不是容易的事。”
“荊明月!”
荊明月呵呵笑着,“看看,這還沒怎麼樣,胳膊肘就往外面拐,以後還指不定怎麼樣呢。不過作爲哥哥,就立場而言,我一定會堅持到底,爲了你的將來。”
“廢話一籮筐。你來找我就是爲了說廢話啊!”
“沒!過來通知你,明天晚上宴請幾個大的古族的主事掌事,你要出場。”
“就這樣?”
“當然不是,”荊明月很惡劣地道,“穆安會來,文宸月也會來。我想,你是不是也讓跡部一起。你知道,穆安對你,一直沒有私心,我可不想到時候讓別的家族看戲。”
我驚得差點跳起來,“你開什麼玩笑!跡部還沒成年!再說,穆安不安好心,跡部就是去了,也不會有什麼改觀。除了穆安的長老會,我不認爲還有誰能夠讓他改變決定站在別人的立場上想想。”
跡部的臉刷地黑了個徹底。好在良好的教養讓他不至於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毛。
而且後邊的話,讓他稍稍有點緩和,卻依然凝重。
我說的話的確是事實。他比我,至少要小上十歲,宋長老給的項鍊,便是施了幻術用於改變容貌的靈器。
現在我頂着柳生瞳的臉看起來很小是沒錯。可現在我的這一具身體,卻是實打實的二十多歲,那兩具備用的,是母親大人自打我和荊明月出身的時候,便準備好的。
荊明月的眼底溢滿了笑意,看着我的表情還有跡部凝重的臉,十分滿意,還意猶未盡地砸吧砸吧嘴,“嘖~~~那就沒辦法了,好多家族的人,可都沒有配偶啊~~~”意味深長地朝跡部拋了一個眼神,威脅的意味十足。
跡部堅定道,“我明天晚上會去參加的。”
荊明月手一攤,很無辜的表情。
我快要被荊明月氣炸了,那個吃人的地方跡部能去麼?
被氣得口不擇言地對跡部道,“你湊什麼熱鬧?荊明月給你下套你沒看見啊!你纔多大,有沒有在自保能力,萬一遇到什麼怎麼辦?古族界不是人類的世界,只要做得不出閣什麼都可以,就算你和荊家有關係,但是沒有力量,他們照樣能動力,更何況,現在你什麼都不是。”
荊明月卻在一邊煽風點火,“寶貝兒,你這樣說真是讓人難過啊。哥哥怎麼說也是爲你好,你總不至於爲了個外人和哥哥我這般死扛吧。而且,”戲謔地笑,“跡部,你難道就是這樣下的決定?我以爲你既然到了荊家,就已經做好爲寶生遮風擋雨的準備了,現在,你是要躲在寶生背後讓她去承受一切嗎?”
這話太刺激人了。
跡部幽美的脣形緊緊抿住,眉頭緊皺,顯然荊明月這般說讓跡部的自尊受到嚴重的挑戰。
跡部本就是才十幾歲的少年,我算起來很有啃嫩草的嫌疑。但大多數時候,跡部表現得過於成熟,於是我總能輕易忘記跡部比我年紀小的事實。
但是實際上,他真的還小。
“那至少也要成年之後再說。現在,恐怕真的不行。你知道的,明月!”
荊明月卻沒有我這般考量,只道,“十五歲,已經是不小的年紀了。你還記得你在這麼大的時候,不是已經正式接受荊家一兩年了嗎?而且,跡部家族,並不小,事物也不輕鬆,你該試着相信他,對吧,跡部?”
荊明月你丫的太過分了!
我們明明是兩個世界,這有什麼可比性嗎?
懶得管荊明月,我只對跡部強硬道,“不準去就是不準去。我現在已經恢復,他們根本就奈何不了我,你放心好了。”
荊明月開始憂鬱地,“以前都是哥哥我的錯,如果我能時時刻刻呆在你身邊,你也不會被一個普通人類傷得那般嚴重。”爲難地,“可惜哥哥明天還要其他人寒暄,總有照顧不到的時候,穆安不懷好意,文宸月越不是易與的人,我擔心……”說不出的話永遠能給人無限想想的空間。
跡部這一次毫不猶豫,一點也不讓步,“明天我會去。”僅僅捏住我的手掌,“和你一切去。”
“跡部!”
“荊前輩說的沒錯,你該試着相信我,寶生。我並不是什麼都不懂的人,從我決定來荊家的那一刻,我已經決定,只有我,才能站在你的身邊。”
分不清是感動還是憤怒,愣愣地聽着他宣誓一般的話,只覺得眼眶酸澀,翩翩又沒有眼淚。
荊明月滿意的笑着,身影漸行漸遠。
我抱着跡部,頭埋在他的肩窩,感受他身體傳來的悸動。
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荊明月,我們樑子結大了!
第二天,從下午開始,不斷有人來到寂靜依舊的荊氏莊園。幾大古族陸陸續續都來齊了。除了幾個出衆的家族之外,端木家也送了邀請。
荊明月的理由是這樣的,“幽木薰出自這個家族,他照顧過你一段時間,你該好好謝謝他們。”
“真的?”
“當然是假的。”
真正的緣由,他從未打算告訴我。
就像在秘境裡那一次,他也絕不告訴我。我該慶幸嗎?荊家的男人,都有足夠的擔當,一定要把所有事情扛下來,爲身邊的人撐起一片天。
待客的立方早早地就打理好,巨大的空間帶給荊家的好處不言而喻,即使只邀請了幾個大的古族,同行的人員依然不少,待客的立方很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在那個遼闊的空間裡,幾乎每一個古族都會擁有一個園子,互不干擾,又夠寬敞,足夠容納隨行的人員。
荊明月作爲一家主事,自然不用親自到門口迎接,於是這樣的任務便落在了沈瀾尋和忍足身上。有沈瀾尋帶着忍足認識各個古族的上層,這算是進入古族界的第一步。
其實我覺得古族世界,聽起來神秘高貴,世界上,很多時候都和人類世界沒什麼兩樣,當然,比起人類世界,沒有那麼多的遮羞布,於是就更加恣意張狂,血腥暴力,所有的一切都沒有遮掩。
所以,我很不明白荊明月是如何讓忍足跳進這個沒有底的坑的。
不過想起那個沈南歌,突然又覺得有點可能。
唉,情愛一事,我自己都搞不明白,哪裡能管到別人身上。
第一個到達的人,卻是月氏的月坤。當他出現在主事立方的時候,我幾乎不能認出他來,變化是在太大。這個世界殺傷力最大不是別的武器,正是時間。還是小的時候,那個胖得看不見眼睛的小子,畏畏縮縮跟在別人身後,現在,卻成了獨當一面的英俊挺拔的一家主事,真真是世事難料。
月坤一身月白色的長袍,腰間用一條手掌寬的腰帶繫住,稱出挺拔的身姿。全身上下沒有大繡紋,只有袖口領邊用銀灰色的銀線繡上曇花,淺綠色的蕊用摻了金粉的絲線繡成,看起來很是清俊爽朗。
與他晴朗的面容不同的是,月坤是個面癱。不是青學那個可以當製冷劑用的部長的那種類型,而是真正的沒有情緒的波動。
真正的面癱。
我對他說,“好久不見。”
“嗯。”
“最近如何?”
“還好。”
“很高興你能來這裡,參加哥哥的宴會。”
“嗯。”
“你能不能說點別的?”
他看我一眼,“你的幻術有缺陷。”
“……”忍了,“那要怎麼辦?”
“沒辦法。最好不見人。”
“……”我忍不了了,來個人救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