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鉞見她知趣倒是鬆了一口氣,又道:“如今母妃身子越發不好,連帶着脾氣也不好。不知道母妃宮中伺候的人你可認得一二,到時候母妃若是發脾氣……”
他倒是不擔心柔妃言辭過激讓葉姝生氣。夫妻兩人對待柔妃的事情還是很有默契的,柔妃的話不過就是耳旁風罷了,從來都不會聽入心中。只是,柔妃若真的是要責罰葉姝……或者一時氣惱拿着杯子就砸過去……
這種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邱嬤嬤這就更明白了,立刻道:“奴婢明白,柔妃宮中還是有幾個老相識的,到時候尋一兩個近前伺候的宮女照顧王妃一二,雖然難些卻也能辦到。”
葉姝這纔開口,“那就勞邱嬤嬤費心了。”
邱嬤嬤連忙道不敢,等從房中退出去,這才緩緩舒了一口氣。回去她躺在牀上又把在宮中的人脈細細回想了一遍,這才定下心來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葉姝就由邱嬤嬤和采薇陪同入宮侍疾。因皇后閉門不出的緣故,她倒是省了功夫,直接去了柔妃處。只柔妃一見着她就冷笑了起來,“看看本宮這好兒媳,說是來侍疾的身邊卻丫鬟、嬤嬤一個都沒少帶,這哪裡像是來侍疾的,分明是來做客的。”
“母妃這般說,實在是讓兒臣心中恐慌不安。之前母妃身子不適,兒臣因爲有孕、坐月子的緣故,雖然心中擔憂無比,卻無法近前侍疾。如今府中孩子有奶孃照顧,兒臣這才能近前侍候母妃。帶着邱嬤嬤與采薇二人,不過是擔心兒臣手腳笨拙,伺候得不夠妥帖。”
“原來是不想動手,只想着讓身邊的人做事啊。你這孝心,究竟是你的孝心,還是奴才的孝心呢?”柔妃眯着眼睛看向葉姝,“你若真的沒有在我身邊侍候的心,就趁早走了,免得我看着厭煩,你心中也不樂意。說不得回頭還要尋了沈鉞哭訴,不知道的還當我真是個惡婆婆。”
惡婆婆倒是說不上,只是確實不太好伺候就是了。之前柔妃身子尚且算好的時候,只遠着沈鉞,他們也不過是客客氣氣。如今大約是破罐子破摔的緣故,柔妃句句話中帶刺,絲毫不掩飾她心中的厭惡和痛恨。
葉姝不明白這情緒究竟是怎麼來的,只勉勵應對。加上邱嬤嬤暗中尋了人幫忙,她雖然累了些卻也還算撐得住。
饒是如此,到了三月底的時候,葉姝出了月子都沒收回來的身材也被柔妃磋磨地小了一圈。
她早上對着鏡子穿衣服的時候,一旁巧燕忍不住皺眉道:“王妃這衣服,還要再略微收些才行。”原本就做得寬鬆了些,誰知道葉姝如今瘦得這般快,衣服穿起來竟然有些空蕩蕩的模樣。
葉姝只笑了笑,反而道:“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不然,這月子裡養出來的一身肥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瘦下去呢。”
“王妃還是豐腴些纔好看。”巧燕搖頭,頗爲心疼葉姝。
可再心疼也無法,沈鉞夜間摟着葉姝感覺她腰間一日比一日消瘦更爲心疼,可是葉姝身爲兒媳去侍疾是常理,誰又能說個不是。
柔妃更是上書給皇上,說自葉姝去侍疾之後,她覺得身子鬆快了不少。這般做作下來,葉姝縱然想要推辭也是不能了。
而柔妃在宮中,放着宮女、太監不用,讓葉姝端茶倒水,縱然閒着無事時也不讓她鬆快,只讓她在一旁站着立規矩。
葉姝此時正站在柔妃牀邊,守着睡下的柔妃。如今已經是四月間了,京中漸漸熱了起來,她穿着輕薄些的春裝卻還是有些熱。
因爲柔妃病重的緣故,殿中的窗戶許久未曾開過透氣,屋中全然是藥味,又悶又熱。只柔妃全然不知道一般,整個人也愈發的偏激了。
幸而如今她精神越來越不好,醒着的時候也不過是開口譏諷葉姝幾句,讓她做事不能假旁人之手,餘下的如葉姝剛來時砸杯子,摔碟子的事情,卻是再無氣力做了。
“王妃略略坐會兒歇息吧。”一旁有宮女小心翼翼過去低聲開口:“柔妃娘娘吃了藥,大約要睡上半個時辰纔會醒。王妃些許片刻,也吃些茶水點心。娘娘這邊奴婢會看着,娘娘快醒時再知會王妃一聲。”
這就是邱嬤嬤收買的人了。葉姝緩緩鬆了一口氣,略微挪動了下有些木然的雙腳,被扶着去了外殿。一道外面,采薇就立刻迎上去,扶着葉姝坐下給她揉按腳底和小腿。
饒是主子身邊伺候的宮女,也沒有如同葉姝這般天天這般站的。
柔妃,實在是過了。
葉姝天天王府、皇宮、王府奔波,自然是錯過了京中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情。這一日她回府,才聽人提及說是顧琪有孕了。
顧琪嫁去承恩伯府兩月有餘,如今有孕也實屬正常。葉姝讓人開庫房給她送去了不少上等的補品,卻是無暇探望顧琪。
顧琪倒是知道她如今處境艱難,畢竟李氏是她親生母親,知道她有孕就三不五時地跑上一趟承恩伯府,言語之間就帶出了對葉姝的幸災樂禍。
“大姐姐這般,母親竟然還袖手旁觀!”顧琪如今越發沉穩了,比之李氏眼界也開闊不少。“大姐姐雖非是母親親生,可也是顧家的女兒,母親不想辦法幫幫大姐姐就罷了。之前的話,切莫在人前提起。”
“我能幫上什麼忙,那可是宮中的柔妃娘娘!”李氏沒好氣白了顧琪一眼,“也不知道你這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我生你養你十幾年,竟然比不得你大姐姐在家不到一年。如今你算是全然被她攏了去了,竟然一門心思向着你大姐姐!”
顧琪心中無奈,道:“母親怎麼糊塗了,我這般說還不是爲了母親。再者大姐姐對我好,我自然是要對她好的。”
她頓了頓,然後才道:“雖然說大姐姐侍寢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可是就不能偶爾鬆快兩天,讓她歇息歇息?”
“這能有什麼辦法,不說那是宮裡的娘娘了。就算是尋常人家,婆婆病了要兒媳侍候,也是理所應當的。”李氏搖頭,“不要說你大姐姐不是我肚子裡出來的,就算是你,你婆婆病了讓你近前侍候,我這個當母親也是半分辦法都沒有。”
顧琪聽着不由嘆氣,送了李氏走之後就有些怏怏,提不起精神。蔡琢回來就見她這般模樣,不由皺眉罵了一聲晦氣,轉頭就摔門出去了。
顧琪被他氣得夠嗆,回頭就得知蔡琢又去了外面。她心中自苦不已,等嫁過來才知道,蔡琢家中是乾乾淨淨,然而外面卻是不止一個外室。那鬧上門的原本就有些色衰愛弛了,蔡琢也未曾放在心上,可還有一個不過才十三四歲,嬌滴滴地惹人憐愛。
蔡琢對那小丫頭愛得不得了,自顧琪嫁過來之後有一半的日子都是宿在外面的。承恩伯夫人不但沒有安撫顧琪,反而責怪顧琪攏不住夫婿,這才讓蔡琢屢屢宿在外面。
這承恩伯府在顧琪看來不過是一個爛泥潭,對於蔡琢更是看不上眼。如今有孕,就更是懶得管他去了何處了。
只承恩伯夫人卻是氣得胃疼,又找人把顧琪叫過去訓斥了一番。
“你若真攏不住琢兒,就照着那外室的模樣也給他挑兩個好看的小丫頭,男人不過是圖新鮮,這般他不就不往外面跑了!”
顧琪心中憤憤,蔡琢往外跑她不管,想讓她親自給蔡琢張羅女人,卻是萬萬不可能。她只低頭不應,承恩伯夫人更覺得是冤孽,當天晚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葉姝不知道顧琪與李氏還有這麼一茬,她這些日子累得不輕,沈鉞終於忍不住咬牙道:“明日我去請御醫,你裝病可好?”
他摟着葉姝,感覺好不容易養胖了些的妻子又瘦了些,不由心疼。葉姝這會兒早就顧不上給圓圓餵奶了,實際上就算她想也沒有什麼奶水了。而每日在宮中回來,她都不敢立刻去抱女兒,都要沐浴更衣之後纔去看圓圓,生怕病氣過給了小小的女兒。
沈鉞心疼得不行,見葉姝不吭聲,心下一橫道:“不然就說圓圓病了。小孩子嬌貴不好養,父皇定人不會說什麼的。”
“哪裡有你這樣的父親,竟然咒自己的孩子!”葉姝拍了沈鉞一巴掌,皺眉道:“這些日子都熬過來了,此時稱病豈不是前功盡棄。既然想要這孝順的名聲,就不能這個時候撒手不管了。更何況,如今已經好些了。”
如今確實好了不少,柔妃大部分時間吃了藥就睡,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葉姝趁着她昏睡的時候倒是偷懶了不少,柔妃眼看着不好,她宮中的宮女也都想要尋個出路,因此很是給了葉姝不少方便。
聽着葉姝這般說,沈鉞纔沒有堅持。
就這般一日熬過一日,柔妃的精神也越來越不好,偶爾好上那麼一天也都用來磋磨葉姝了。葉姝對柔妃的心思猜不透,卻對她的行爲模式猜得十足,因此應對越來越自如。柔妃偶爾生氣也無濟於事,這一日喝藥更是一把推開了葉姝。
葉姝冷不防手下一鬆藥碗就掉落下去,一聲脆響碎掉了。
“跪下!”柔妃說。葉姝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柔妃用力閉了下,再睜開充滿血絲的雙眼時神色就有些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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