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婚事很快就在京中傳開了,聽聞這個消息,第二日顧林華就和顧老夫人一併到了昭王府。葉姝眼底還有些陰影,雖然用妝容掩蓋了沒有神采的皮膚,卻掩蓋不了眼中的疲累。
顧老夫人見着她這般模樣先是哼了一聲,轉而醒悟過來又嘆了一口氣。
“王妃莫要如此自傷。”她頓了下,“這門婚事是皇上賜下的,郭家權勢遠遠不是顧府所能比的。日後那郭家姑娘入府,王妃且要小心謹慎應對纔是。”
葉姝神色淡淡,並未對顧老夫人的話動容。聽了這話,她也不過微微動了下脣角。
“我知道了。”
顧老夫人見她這般模樣,眉頭皺了皺,又道:“王爺對此刻有說什麼?”
葉姝擡眼看了看顧老夫人和顧林華,這才道:“王爺對郭家姑娘並無她意,也承諾不管郭家姑娘身世如何,日後入府定然不會越過我去。”
“這般就好。”顧林華鬆了一口氣。只要女兒還是昭王妃,這昭王府中究竟有幾個側妃,幾個侍妾他並不在意。
顧老夫人卻是深知後宅的門道,只瞥了顧林華一眼就看向葉姝道:“這話,王妃聽聽也就罷了,切莫當真纔好。”
葉姝擡眼看了她一眼。
顧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對葉姝不遜的不滿,這才道:“後宅女子,全憑男人的喜愛得勢。那郭家姑娘原本家世就是你所不能比的。若是再得了王爺的寵愛,縱然她是個側妃,日後這王府之中怕是也沒有你的立足之地了。你可有想過,那郭家姑娘入府之後,得王爺寵愛,你又當如何?”
葉姝心中深信沈鉞,自然未曾想過這些。
她臉上出現一瞬間的空白,卻是被顧老夫人看得明明白白。顧老夫人嘆了口氣,沉聲道:“若真到了那個時候,你就尋幾個顏色更好的姑娘,分寵!”
顧老夫人言傳面授,葉姝縱然心中不耐煩卻還是忍着聽了會兒。等着送走了這兩人,她這才吐了一口氣,全無形象地倒在了榻上。
一旁巧燕看着她這般模樣也是心疼無比。只這婚事是皇上所賜,誰也不能說什麼。
而皇上的動作還不止如此,隨着廢太子和皇后暗中安插的人手被拔除出來,睿王的人手也沒有幸免於難。葉姝這些日子情緒一直不高,沈鉞就讓戴蘅有空就過來陪陪她。
戴蘅不知道說些什麼,就把京中的情形也都說給葉姝聽了。
葉姝原本再無旁的心思關心外面的事情,如今聽到戴蘅這般說不由愣怔了一會兒。她隱約覺得自己應該想到了什麼,可是仔細去想又覺得還差那麼一點。
“你說,皇上如今大肆清理朝中百官,如今京中上下皆是人心惶惶?”她說着頓了下,一旁戴蘅隨口道:“是啊,簡直是雷厲風行,大家都猜測是不是端王和睿王又惹怒了皇上了。如今那兩人都夾着尾巴做人,再老實不過了。”
葉姝皺着眉頭,“雷厲風行?皇上以前做事,似乎並非是如此?”
“我父親也是這般說的,所以大家才猜測是不是端王和睿王惹怒了皇上……”
也許並不是端王和睿王惹怒了皇上。皇上這般大手筆的清除朝堂之上端王和睿王的人手,或許還有旁的原因。
而只要想到自己所猜測的那個原因,葉姝就覺得心跳加快,幾乎不能呼吸。
好不容易送走了戴蘅,等到沈鉞回來葉姝就立刻起身去了前院。
“怎麼?”沈鉞見到葉姝直接衝到他書房愣了下,“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葉姝看了一眼裡面的衛秦,沈鉞立刻揮手示意他出去等着。等人出去,葉姝關了書房的門,上前幾步走到了沈鉞的身邊,這才壓低了聲音開口。
“皇上,是不是快要駕崩了?”
這話簡直大逆不道。
然而沈鉞並未露出太過驚訝的神色,只深深看了葉姝一眼,才點了下頭。
葉姝頓時明白了。
皇上近月餘的行爲如今都有了解釋,她忍不住笑了兩聲,繼而坐在了一旁。沈鉞見着她這般模樣,壓低了聲音道:“我也是這兩日纔得到的確切消息。還有一事,我原本也準備今日告訴你的。”
“什麼事?”猜測到真相的葉姝並沒有半點的興奮,反而有種脫力的感覺。她看向蹲在她身前與她說話的沈鉞,又問了一遍,“要告訴我什麼事?”
“這幾日皇上一直讓欽天監挑一個合適的日子,定爲婚期。”沈鉞說着小心翼翼看了葉姝一眼,“你且別慌,因爲皇上身子僵持不了太久的緣故,我已經去過欽天監,讓他們儘量選一個遠些的日子。”
他說着意味深長地看了葉姝一眼。
葉姝看着沈鉞,片刻之後醒悟過來。
“王爺是想……”她說着頓了下,眼睛越瞪越大。
夫妻兩人無聲地對視了片刻,最終葉姝幾乎是無力地靠在了沈鉞的身上,“王爺……”
沈鉞摟着她坐下,低聲道:“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等到……之後,這樁婚事我自然可以說服郭家作廢。”
葉姝明白沈鉞的意思,不過她所擔憂的跟沈鉞卻不同。她隱下了心中的不安,沈鉞已經做得足夠多了,她不想再給沈鉞增加什麼負擔。
到了四月下半月,天氣就漸漸熱了起來。葉姝讓人開始準備府中的夏裝,大約是因爲忙碌起來的緣故,她精神了不少。也開始出席一些京中的酒宴,在衆人面前露面了。
她不能總躲着京中衆人。
從圓圓生辰酒宴之後,葉姝就甚少在公開場合露面,之後皇上又給沈鉞指了一個出身高貴的名門之女爲側妃。葉姝相信,京中會有不少人盼着她露面。
所以,第一次正式露面的場合她選擇了戴蘅公主府的春日賞花宴。
當初在昭王府鬧出事的丫鬟是從公主府借調過來的,葉姝估計還有不少人猜測她會不會跟戴蘅因此決裂。所以,參加公主府的春日賞花宴,再合適不過了。
葉姝到的時候,戴蘅身邊已經有不少人了,見着她戴蘅立刻停下與人交談,快步從廊檐下走了過去。
“你看着還算精神,這些天我一直有些擔心。”她拉着葉姝的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精神還不錯,人也沒有太過於消瘦。”
葉姝笑了下,知道戴蘅是真的關心她。
“我也是這幾天才精神起來,之前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兩人說着走到了人羣中,所有人都起身行禮,葉姝一眼掃過去,迎上那些人暗暗好奇、打量的目光,只笑着說了免禮,回頭與戴蘅一併回屋中,四下才安靜了下來。
能跟着進屋的人不多,都是平日裡與葉姝關係還算親近的。
顧珝靠在了最前面,她也如同戴蘅之前一般打量着葉姝,見着她氣色尚且算好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大姐姐。”她低聲叫了下,“原本我想去昭王府看望你的,只是老夫人不同意。”
葉姝伸手示意她過去,拉着她挨着自己坐下,這才笑着道:“有段時間沒見,你倒是長大了不少。老夫人說得沒錯,我好好的,你又何必去探望呢?不過,若是平日裡在家想我了,隨時都可以去王府玩。”
她說着看了一眼戴蘅,“阿蘅就常常去尋我玩的。”
“是的。”戴蘅笑着道:“你若去了,我們還可以一併打牌。你這大姐姐平日裡無聊至極,竟然連着打牌都不會,還是我手把手教她的。”
顧珝看了看葉姝,又看了看戴蘅,然後小聲道:“我也不會。”
這話一出,屋子中頓時一靜,轉而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難怪你們是親姐妹,竟然都不會打牌!葉子牌、雙陸?都不會嗎?”一旁有人問到,葉姝看了眼顧珝,知道她是幫自己打圓場,只笑着道:“哪裡就如同阿蘅說的那般真的不會打牌,不過是打得不好,總輸自然就不樂意同她玩了。”
這話又在屋中引起了一波笑聲,丫鬟在這個時候進來,低聲道:“蔣家姑娘來了。”
“快請。”戴蘅笑着看了一眼葉姝,“她還說要早早來呢,沒想到竟然來得最晚,待會兒開了宴,要罰她三杯纔是。”
葉姝還未曾來得及說話,就聽到有人一邊進來一邊笑着道:“三杯就夠了?我還當你要罰我三壺呢。不過今日與別不同,縱然是罰我三壺,我也是認的。”
這聲音中帶着笑意,一副來晚了認罰的語氣,聽得戴蘅臉上帶出了些許笑容。話音未落,蔣姑娘就繞過了屏風款款走了進來。只是出人預料的是,進來的並非只有她一人,與她同行,略微落後她幾步的地方還有一人跟着。
那不請自來的人身形窈窕,因爲脣角旁邊有着兩個小小酒窩的緣故,微微勾脣就笑得格外可愛。
只是,不管是葉姝還是作爲主人的戴蘅,都看着那人臉上的笑容頗爲礙眼。
來人正是前陣子京中流言蜚語中的另外一個主角,郭彩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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