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懷瑾接過那畫打開一看,面上神情不由一變,眸中驚訝的神色是難以掩飾的。
而坐在他身旁的藺玉公主在低頭喝茶的時候,也是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這一眼看下去亦是變了神色,這上面畫着的人不是……昇平郡主嗎?雖然畫上的人穿的是男裝,但是那張臉分明就是昇平郡主的臉啊。
他們二人的表情被司空禹盡收眼底,心中頓時激動起來,看他們兩個的樣子,肯定是認識溫沐的。
“怎麼樣?太子殿下認得此人嗎?”
段懷瑾反應過來,迅速合上了手中的畫,擡眸看向司空禹,語氣淡淡地道:“不認識,只是覺得畫上男子長得很是俊秀,難得一見。方纔小侯爺說此人是叫溫沐對嗎?”
不認識?司空禹當然不信,轉而問藺玉公主道:“那公主呢?可認識此人?”
段懷瑾聽到司空禹這樣問,也立刻看向身旁的藺玉公主,眼底眸色未明。
一旁的衆人不明所以,也都是看向藺玉公主,卻只見藺玉公主微微搖頭,“不認得。”
司空禹還是不相信,方纔他們兩個的表情分明是認識溫沐的,正要再開口卻是聽得段懷瑾道:“小侯爺放心吧,既然你已經開了口,我自然會讓人幫你去找的。只是不知道,小侯爺爲何要找這畫上之人?”
“他……”即將要脫口而出的話卻是收住了,轉而道:“他是我的一個故友。”
“原來是小侯爺的朋友,既然如此,我定吩咐人竭力幫你去找。”說着這話,段懷瑾便是把那幅畫給收入懷中。
看着段懷瑾的這個動作,司空禹不由皺了皺眉頭,心中很有些不悅,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段懷瑾若無其事地接着跟他們閒聊,司空禹心中的懷疑卻未有絲毫的消減,這位太子殿下分明是認識溫沐的,爲何故意要說不認識,還有藺玉公主也是,爲什麼他們兩個都要否認認識溫沐?自己分明也沒說要找溫沐的麻煩。
眼看着要到了晌午,幾人各自去了禪房裡歇息,等着一會兒去齋堂吃飯,段懷瑾卻把藺玉公主叫去了一旁。
“你認出來了吧?上面畫着的人。”段懷瑾開口道。
藺玉公主微微點頭。
“爲什麼要說謊?”
“太子你不也說謊了嗎?爲什麼?”
“畫上的她身上穿着男裝,很明顯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原來,太子殿下也是爲了昇平郡主着想,他對郡主……
“我之前在別苑的時候,偷偷聽到小侯爺和七皇子說的話了,他要找的這個人並不是他的朋友,我聽到他說,若是讓他找到了畫上這個人,就把那個人給……扒皮抽筋,讓她生不如死,所以我才說我不認得。”
原來如此,段懷瑾看着藺玉公主低聲道:“我替她謝謝你了。”
藺玉公主心道:她本來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何須別人替她謝我,但終究只是微微點了點頭,道:“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去禪房了。”
看着藺玉公主漸漸走遠,段懷瑾不由在心中暗道:這溫悅汐究竟是怎麼得罪了司空禹,以至於讓他如此惱恨,只是他們二人本就有血海深仇在身,現在又結下了仇怨,這以後若真是見了面,怕是難以太平。
而另外一邊的禪房裡,司空禹踱了兩步之後在溥承蘊的面前停下,對他道:“你看到了沒有,當時太子和那藺玉公主的神情,他們分明是認識溫沐的,卻在我面前否認,爲什麼?爲什麼?!”
溥承蘊也覺得當時段懷瑾和藺玉公主的神情是有些不太對勁,但是,“禹,你先別激動,我們慢慢再打探打探。”
“慢慢打探?怎麼打探?他們分明是故意隱瞞。”司空禹滿臉的焦躁,突然他定下來看着溥承蘊道:“對了,你可以去試探一下那個藺玉公主,她將來不是要嫁給你的嗎?我想如果你去問的話,她應該會跟你說實話。”
“這個……”溥承蘊的眼前浮現那女子直視着司空禹時因憤怒和倔強而燦然的一雙眼睛,“好吧,我可以去試試。”
溥承蘊去找藺玉公主的時候,正好碰到了綺珍公主,只見那綺珍公主朝着溥承蘊盈盈然行了禮,“見過七殿下。”
“公主不必多禮。”
綺珍公主起身,一雙眼睛含羞帶怯地看着溥承蘊,眼波之中盡是溫柔情意。
溥承蘊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來綺珍公主對他的意思,自從下了馬車開始,這位公主就一直在有意無意地靠近自己,比起藺玉公主,她要積極得多。
“公主可知道藺玉公主在哪裡嗎?”
聽到溥承蘊問這話,綺珍公主面上的笑容頓時一僵,心中暗暗惱恨,“這個我不太清楚。”
“這樣啊,那我自己去找找看好了。”早知道她不會告訴自己。
溥承蘊這就要轉身離開,卻是被綺珍公主給喚住,“七殿下應該不太清楚吧,藺玉公主以前被父皇趕出過皇宮很長一段時間,也就是兩年多以前才被接回宮來,她是跟着她的母妃在宮外長大的。”
“哦,是嗎?”溥承蘊淡淡笑着應了一聲,便是邁步走開了。
住在宮裡的人有野心是正常的,但是自不量力卻是太愚蠢,溥承蘊又何嘗不清楚這個綺珍公主的底細,她要詆譭藺玉公主,也得看看自己的情況才行啊。
問了寺裡的僧人才知道原來藺玉公主在佛殿之中,放輕了腳步,溥承蘊慢慢靠近佛殿,之間那大殿里正有一個女子跪在蒲團之上,只見女子雙手合十,嘴裡默唸着什麼,纖秀的側臉分明虔誠。
此女子正是心有憂慮,前來拜佛的藺玉公主。
久久之後,藺玉公主終於起身,正要轉身離去,卻意外看到站在門口的溥承蘊,面上不由現出詫異之色。
“七殿下……”
“藺玉公主在求什麼?”
“沒什麼。時辰到了,該用齋飯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藺玉對溥承蘊退避的態度是很明顯的。
溥承蘊不由納悶,要論自己,自己的條件也不算差吧,雖然與皇位無緣,但好歹也是一名皇子,將來肯定要封王賜府的,她嫁給自己做正王妃也不虧啊,而且自己長得也還行吧,何至於讓她退避成這樣?
“公主是對我有什麼不滿意嗎?”
“殿下誤會了,只是……沒緣分而已。”藺玉想,自己這話應該說得夠明白了吧?
溥承蘊卻是含笑搖頭,“公主是已經有心上人了嗎?”
聽到這話,藺玉頓時嚇了一跳,“當然沒有!”
溥承蘊見她這般反應,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了些,“既然如此,公主就不要急着下結論,反正可以讓你猶豫的時間還有不少。”
“我送公主回去吧。”
“不必了。”
“其實,我是有件事想要問一問公主。”
“何事?”
“方纔那幅畫像……其實公主是認識畫上之人的吧?”
原來是這件事,他肯定是幫那位小侯爺從自己這裡打探消息的。
藺玉搖頭,“不認識。”
“其實,禹並沒有惡意,他只是想找到那個人而已,這是他此行來昊黎的目的。”
沒有惡意?真是睜着眼說瞎話,若是自己沒有在別苑裡聽到他們兩個對話的話還會相信,但是現在這位七殿下說的話,自己是一句都不信。
“這個跟我無關,我的確是不認識畫上的人。”
想起方纔她當衆指責司空禹的那番話,溥承蘊道:“其實,禹有的時候說話的確是有些過分,他自小失去父親,性格難免有些異於常人,再加上他母親對他挺驕縱的,也沒人敢跟他作對,久而久之,他就變成這樣了,不過他並不是壞人,只不過嘴巴毒了些。”
藺玉公主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起伏,“殿下不必跟我說這些,說到底,他是怎麼樣的人,跟我也沒什麼關係。好了,殿下請留步吧。”
看着藺玉公主走遠的背影,溥承蘊無奈地搖頭嘆息,自己還是第一次被嫌棄成這個樣子,連陪她走走路,她都不願意,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她。
溥承蘊滿心無奈地走回禪房,卻見司空禹正站在那裡畫着什麼,聽着開門的聲音,司空禹擡眸朝着溥承蘊看過去,連忙問道:“怎麼樣?從藺玉公主那裡打探到什麼了嗎?”
溥承蘊搖頭,“她還是堅持說她不認識溫沐,或許,你真的想錯了,她跟太子殿下也許真的只是覺得溫沐長得太秀氣了,所以纔有那樣的神色,並非是真的認識溫沐。”
司空禹卻是堅定地搖頭,“不對,他們一定認識溫沐,只不過刻意說了謊,我方纔又畫了一幅溫沐的畫像,我想,如果太子和藺玉公主他們兩個都認識溫沐的話,那其他幾位皇子和公主說不定也認識,我不信,所有人都不跟我說實話。”
溥承蘊往那幅剛畫好的畫像上看去,這幅急匆匆畫好的畫像顯然比之前那幅被司空禹精心描繪的要差了好多,不過也算是畫出了神韻。
只見司空禹匆匆收起那幅畫像,對溥承蘊道:“行了,我先出去了。”
“禹,你……”
只是快步離開的司空禹已經聽不到溥承蘊後面說了些什麼了。
這個時候幾位皇子已經往齋堂裡去了,司空禹也是匆匆追了過去,見幾個皇子已經落座,司空禹連忙拿着手中的畫像走到他們的面前,“幾位殿下可認得這畫上的人?”聲音中帶着些急切。
幾位皇子看了那畫像一眼,面上也是不由露出詫異之色,司空禹見狀,心道:果然認識。
“你們可認出此人是誰了?”
只聽得四皇子開口道:“這畫像的人是有些眼熟,像是……”
一旁的六皇子接口道:“有幾分像昇平郡主,不過這個人是男子,怎麼可能是昇平郡主。”
那四皇子疑惑地看着司空禹問道:“這就是你方纔要讓太子找的人嗎?叫什麼來着,溫沐?”
“溫沐?也姓溫,這麼巧,跟昇平郡主同姓啊。會不會是昇平郡主的親戚啊?”
司空禹此時只覺得如遭雷擊一般,怎麼可能跟那個昇平郡主長得像?那個醜女人!
“幾位殿下好好看看,果真是像昇平郡主嗎?”
“是有些像啊。”
一個說像有可能不準確,可是幾位皇子都說像,這應該就是真的了,難道說,溫沐真的跟平晏侯府有關?
段懷瑾進來的時候,那司空禹正快步衝了出來,跟他擦肩而過,段懷瑾甚至連他臉上什麼表情都沒看清,緩步走進坐在那裡不知在討論些什麼的幾個皇子,段懷瑾開口問道:“那小侯爺是怎麼了?”
四皇子開口應道:“他拿來一幅畫像給我們看,問我們認不認識上面的人。”
段懷瑾聞言頓時心中一緊,“那你們是怎麼說的?”
“我們說……那畫像上的人是有些像昇平郡主啊。”
段懷瑾想起之前藺玉公主跟他說的那番話,臉色不由有些難看,“然後他就匆匆走了?”
“是啊。”四皇子點頭,然後他就忽然想起來了,之前那小侯爺不也給太子和藺玉公主看過畫像嗎?應該也是同一個人吧?可爲什麼太子和藺玉公主只說是不認識呢?那畫像上的人分明很像昇平郡主啊,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嗎?
看太子殿下這表情,事情似乎有些不簡單啊。
段懷瑾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正要轉身離開,可是剛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
自己要去做什麼?就算司空禹是去了平晏侯府又怎麼樣?這裡是昊黎,不是他們啓辰,他動不了溫悅汐,而且還有皇叔在,怎麼可能會讓司空禹胡作非爲?是自己太失冷靜了。
其他幾位皇子看着太子這一連串的動作,更是疑惑不解了,這到底是怎麼了?感覺他們幾個人都有些不太正常啊。
卻說這廂司空禹一路策馬回了京城,進了城門之後,卻不知平晏侯府在哪個方向,只能下了馬去問,這般一耽擱,過了很久之後,他才終於到了平晏侯府的門口,看着這平晏侯府的大門,司空禹暗暗握緊了拳頭,這裡面住着的是他殺父仇人之女。
這些年來,每每想起自己的父親,他都恨不得衝到昊黎國親手殺了那昇平郡主,如今站在這平晏侯府門前,他又如何能控制得住身體裡的怒氣。
守在平晏侯府門前的侍衛只看着那個男子下了馬之後,就一直盯着這裡看,臉上的神情有些惡狠狠的,卻是遲遲不上前來,就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盯着看,不知道究竟是何意圖。
兩個侍衛不由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在這裡守着,你進去通報郡主一聲,我擔心這個人來者不善。”
“行,那你在這裡守着,我進去通報了啊。”
溫悅汐正坐在院子裡曬太陽,聽到侍衛這麼通報,也是有些奇怪,便是對身旁的綠弗道:“你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兒。”
“是,我這就去。”
綠弗離開之後,溫悅汐心裡倒是有了一種猜測。
沒多久之後,綠弗回來了,俯身在溫悅汐的耳邊道:“是那日在街市上追着郡主您跑的那個人。”
“果然是他。”
溫悅汐緩緩坐起身來,“這個司空禹倒也不算笨,終究還是找到了些眉目。”隨即轉頭對綠弗低聲吩咐了幾句,便是繼續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
綠弗聞言不由笑了笑,道:“綠弗明白了。”
在猶豫了很久之後,司空禹還是走上前去,沉着臉對侯府門口的侍衛道:“我是司空禹,要見你們郡主,去通報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