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時候,那些被撞了攤子的小販們也都陸續反應過來,來到那男子的面前,嚷嚷道:“我們的東西都撞壞了,你要賠。”
那男子卻是不慌不忙地道:“你們放心,只要是被我撞壞的東西,我一定賠,你們稍等一下,我的侍女馬上就跟上來了,等她到了,銀子一定會如數賠給你們。”
溫悅汐欣賞地看着被衆人圍住索賠的男子,心中暗道:這男子方纔經受了那樣的驚嚇,如今有被衆人圍起來索賠,竟還是一副不急不躁、沉穩冷靜的模樣,看來是個做大事的。
只是,這就更讓她想不通了,被這麼多人圍着索賠他都不怕,可剛剛自己給他診脈的時候,他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段蔚予見溫悅汐盯着那男子,目光中透露着疑惑,不由開口問道:“怎麼了?”
溫悅汐微微搖頭,“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這個人的脈象……”
未等溫悅汐繼續說下去,就聽得有一女子的聲音高喊着傳來,“公子!”
溫悅汐尋聲望去,只見一身着碧色衣衫的女子策馬而來,而她口中所喚的‘公子’顯然就是方纔摔下馬背的那個人。
女子翻身下馬的動作很利落、很輕快,應該是懂點武功的。她下馬之後徑直走到那男子的面前,關切地問道:“公子您沒事吧?”
“我沒事,只是馬兒撞翻了很多東西,你挨個問一問,該賠多少就賠給他們吧。”
“是,奴婢知道了。”
女子一邊應着,一邊低頭瞥見自家公子腿上的傷,立刻道:“公子還是先回府吧,老爺和夫人,還有小姐一定等急了,您腿上的傷也得處理,這裡就交給我了。”
那年輕的男子輕輕點頭,“這樣也好。”
“公子騎奴婢的馬回去吧。”說着,那女子便是把手中的繮繩交給他。
一旁等着賠償的衆人見這男子要走,頓時不樂意了,“唉,你先別走啊,這錢還沒賠給我們呢。”
“各位先彆着急,我們公子有急事要回家去,賠錢的事情我來處理。”
“你?你一個下人能做得的了主嗎?”衆人表示懷疑,想着這男子是不是趁機想溜,來個拒不認賬啊?
此時那年輕男子開口道:“她自是做得了主,如果你們對她處理的結果不滿意,自可以去城東秦府找我,我秦挽禎絕不是拒不認賬的人。”
聽了他這話,人羣頓時沸騰起來,“秦挽禎,他竟然是秦挽禎,秦家的大少爺!”
秦挽禎?這個名字自己聽過,是之前在啓辰國的那半年,從司空禹的嘴裡聽過幾次,像司空禹這樣自傲的人很難從他的嘴裡說出讚賞什麼人的話,秦挽禎是唯一一個,他說秦挽禎是塊做生意的料子,跟他有的一拼。
能讓司空禹說出這樣的話實屬不易,當時自己就想見見那個叫秦挽禎的人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是她一打聽才知道,那個秦挽禎身體好像很不好,畏寒,天一冷了就受不了,每年都要去南方避寒,自己知道他的時候,他已經出發去南方了,所以也沒能見着。
沒有想到今年再過來,竟是以這樣的方式見面了,只是,事情似乎有些有趣了呢……
溫悅汐看着秦挽禎策馬離開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側頭見着段蔚予正在盯自己探究地看,溫悅汐咧嘴一笑,“我們走吧,前面就有一間不錯的酒樓。”
三人離開吵嚷的人羣,朝着前方的酒樓而去,因爲不是飯時,所以裡面幾乎沒什麼人。上了二樓的雅間,點了菜之後,溫悅汐才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跟妙毒夫人說了。
妙毒夫人聽過之後,心下駭然卻也有帶着重燃起來的希望,“有可能是這樣嗎?”想殺自己的並不是自己的女兒,而是她的養父母,事實是這樣的嗎?
“當然是有可能的,不管怎麼想,這件事情裡都有蹊蹺。”得是多狠毒的心才能下得了手去殺自己的親生母親啊,而且還是在得知她並非是故意拋棄自己,而是同樣被自己的父母欺騙之後。
不論如何,這件事得搞清楚,就算最後真的是師父的親生女兒下了狠心要殺她,能讓師父死心了也好,自己會帶着她回昊黎生活,跟那個女孩子從此不復相見,各自安好。
“所以,我們得先找到那天跟師父您見面的那個女子。”
妙毒夫人卻是犯了難,“可當日她並未告訴我她的名字,或者是家住哪裡,我甚至連她的樣貌都沒有看見,如何去找她?”
是啊,這纔是問題的所在,溫悅汐用手託着下巴,思考着要怎麼才能找到那個女子,這個時候,酒樓裡的小廝進來上菜,一邊熱情地介紹道:“這幾道菜都是我們酒樓裡秘製的菜品,別家都做不出來的。”
溫悅汐心道:能在這京城裡存活下去的酒樓,哪家沒有幾道自己獨有的菜品呢?
正待拿起筷子夾菜,溫悅汐腦海裡突然靈光一閃,“我知道怎麼找到她了。”
她這突然的開口,一旁上菜的小廝差點把手裡的盤子給摔了,溫悅汐見狀笑着道:“抱歉,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小廝退下去之後,妙毒夫人迫不及待地看着溫悅汐問道:“你想到什麼辦法了?”
“那天您去見她的時候,她身上穿的衣服怎麼樣?”
妙毒夫人不明白溫悅汐的意思,“怎麼樣?很好啊。”
“看起來很貴嗎?”
妙毒夫人點頭,“好像很貴,料子上乘,上頭的繡功也很精緻。”看起來是像一個生長在富貴之家的千金小姐。
“那她頭上的髮簪、珠釵什麼的,您還記得是什麼樣式嗎?”
妙毒夫人肯定的點頭,“記得。”那是她第一次見自己的女兒,她看得很仔細,怎麼會不記得那天她頭上戴着的髮簪呢。
溫悅汐笑着道:“這樣就好辦多了。”
而經過溫悅汐這麼一番問下來,段蔚予也明白她想到的是什麼辦法了,不由勾起嘴角,他的悅汐很聰明呢。
可是妙毒夫人還有些糊里糊塗的,“怎麼就好辦了?”
“師父您想啊,但凡是千金小姐最討厭的是什麼,是跟別人穿一樣的衣服,戴一樣的首飾啊,這要是聚在一起的時候撞了衣服、撞了首飾多尷尬啊。所以啊,這些千金小姐們的衣服、首飾一般都是定做的,花樣、圖案僅此一例,絕不會有相同的。而她們通常都是找外面的這些繡房、衣鋪來做,啓辰京城內有名的繡房和衣鋪也就只有那麼幾家,只要您把那衣服和首飾的樣式畫下來,我們挨家去問問不就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定做的了。”
妙毒夫人眸光一亮,“的確是個好辦法。”這樣以來的話,自己就能知道自己的女兒究竟是在怎麼樣的家裡長大了,如果真的像悅汐說得那樣,那天要殺的自己的並不是自己的女兒,而是她的養父母,那自己是不是還有跟自己女兒相認的機會?
但是不管是那種結果,自己都想知道自己的女兒究竟是在怎麼樣的環境里長大的,這麼多年她過得究竟好不好,最起碼讓自己看一眼她的樣子也好。
現在的妙毒夫人已經迫不及待要把那天自己看到的那女子的樣子給畫下來了,不管她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女兒,她都是自己找到女兒的線索。
溫悅汐知道妙毒夫人着急,便是喚了小廝把筆墨紙硯給送了上來,妙毒夫人畫得很細心,一筆一畫都力求精確,她根本就不用去想,那天坐在她對面的那個女子的樣子,已經被她深深地刻在腦海裡了。
待溫悅汐和段蔚予吃飽之後,妙毒夫人的畫也畫得差不多了,樣式和圖案都畫得很清楚,想要問出來應該是不難。
出了酒樓之後,他們就近問了兩家衣鋪,都說沒有做過這種樣式的,再往前走,又看了一間衣鋪,恰好是秦家的,溫悅汐不由輕笑,方纔還見着他們那位少東家狼狽的樣子呢,這廂就找到他們的鋪子裡來了。
“我想請問你們這裡做過這個樣式的衣服嗎?”溫悅汐把手中的那幅妙毒夫人畫下來的衣服的樣式拿給鋪子裡的小廝看,那小廝看了一眼,立刻就認出來了,“這個我記不得了,來做衣裳的人那麼多,我不可能都認得出來。”
“那能讓你們鋪子裡裁縫和繡娘看看嗎?我想他們應該還記得的,拜託你了,這件事對我很重要。實不相瞞,這衣服的主人是我的救命恩人,當時我沒有看清她的臉,只看到了她身上的衣服,還請你們幫幫忙,我想找到我的救命恩人,好好謝謝她。”
一旁的段蔚予聞言忍不住笑意以咳嗽聲掩飾,溫悅汐則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段蔚予表示無辜,這丫頭說謊的本事可是張口就來,絲毫不帶臉紅的,而且聽起來還意外地很真誠。
那小廝聽了之後,果然很是感動,當即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掌櫃,那掌櫃地聽了之後,立刻就帶着溫悅汐他們去見了鋪子裡的裁縫和繡娘,一邊還對溫悅汐道:“公子知恩圖報,我們一定幫忙。”
那掌櫃的把裁縫和繡娘都叫來,把溫悅汐的手中的畫讓他們一一看過,並且對他們道:“誰還記得自己做過這件衣服嗎?”
溫悅汐的目光從他們的臉上一一掃過,這個時候一個繡娘開口道:“我記得,這上頭的花樣是我繡的。”
溫悅汐聞言不由激動,立刻走到那繡孃的面前,“那你還記得這衣服是哪家小姐定做的嗎?”
“就是我們家東家小姐啊。”
東家小姐?那豈不就是秦家的女兒?自己方纔見過的那個秦挽禎的妹妹?
那掌櫃的也是沒有想到溫悅汐要找的人就是他們東家小姐,盯着那繡娘問道:“你確定嗎?可我怎麼不記得,小姐做過這樣一件衣服了。”
“這衣服不是今年新近做的,是去年開春的時候做的,當初做好了之後,小姐嫌上頭用的繡線顏色太亮了,所以又重新拆掉,換了新的繡線,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那……會不會別的小姐也有這樣一件衣服?”
“這個不會的,一般小姐們的衣服都是定做的,花樣絕對不會重複,尤其是我們東家小姐的,她衣服上要繡的花樣都是她自己親筆畫下來的,絕不會再繡在別的衣服上。”
自己畫的花樣?這麼說來,這件衣服就絕對是秦家小姐的無疑了。
溫悅汐不由看向妙毒夫人,而妙毒夫人亦是雙目晶亮地看着她,終於讓他們找到了,或許,那個秦家小姐就是師父的親生女兒。不管她究竟是不是,她都跟這件事有關係。
“原來是我們家小姐啊,這衣服是去年做了,過了一年了,我卻是不記得了。”那掌櫃的道。
“多謝掌櫃的了,我這就去秦府找我的救命恩人去了。”
“公子慢走。”
看着溫悅汐他們三個走遠,那掌櫃的站在原地欣慰地笑着,自己真的幫那位公子找到了他的救命恩人,而且還是自家小姐,可真是有緣分。
出了這鋪子,溫悅汐握着妙毒夫人的手開口道:“師父,現在有八成的可能,不對,是九成的可能,那個去見你的女子根本就不是您的女兒,她是冒充而已,爲的就是殺了您。”
妙毒夫人聞言心中不由猛地一跳,“爲什麼這麼肯定?”
“秦家是啓辰京城裡排得上名頭的富商,秦家的小姐怎麼可能會穿去年做的春衫?而且方纔那掌櫃的也證實了,他們家小姐今年的確是又做了一批春衫,完全沒有必要去穿去年的。我想着,或許是有人偷穿了她的衣服來見您,爲了怕她發現,所以穿的是去年的,她不會再穿的。”
那爲什麼要這麼大費周折呢,除了那秦家的小姐就是師父的女兒之外,還有什麼可能呢?
真到了這個時候,妙毒夫人卻有些膽怯了,“我們還是再確定一下吧。”
溫悅汐和段蔚予兩人對視一眼,也沒再說別的什麼,只是拿着畫下來的簪子和珠釵又進了幾間首飾鋪子,結果不出預料,果真是賣給了秦家小姐。
如果衣服還只是巧合的話,那珠釵首飾通通都是秦家小姐的,就絕不會是巧合那麼簡單了。
秦家只有一位小姐,名叫秦雪妍,可是年齡有些對不上,師父的女兒應該是跟自己同歲的,可是這個秦雪妍卻要比自己小一歲。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會不會……溫悅汐的心裡突然有一個可怕的猜想。
“會不會是搞錯了?”妙毒夫人有些擔心。
“搞沒搞錯,還是先打聽打聽再說吧。”
也是奇怪了,其他的都對得上,怎麼偏偏只有年齡對不上?
這一路問下來,天色已經暗了,今天是見不了那個秦家小姐了,只有明天再說了,而且也沒想好該怎麼去見她,總不能直接就到她的面前去說,師父就是她的親生母親吧。
晚上,吃過晚飯之後,溫悅汐陪着妙毒夫人在她的房間裡說了一會兒話之後,纔是走了出去。
卻並沒有回去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段蔚予那裡。
敲開段蔚予的房門,溫悅汐朝着裡面看了一眼,收拾得還挺乾淨的。
“沒有想到啊,我們蔚王殿下也挺會收拾屋子的嘛。”
“你當真以爲我是那種只會支使人,自己什麼都不會做的人?”
“當然不是。”溫悅汐伸手攬上段蔚予的腰,“我們蔚王殿下什麼事情不會做,什麼事情做不好啊。”
段蔚予捏了捏溫悅汐的鼻子,開口道:“說吧。”
“說什麼?”
“那位秦公子啊,你不是對他挺感興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