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這件事裡應該還有很多其他的內情,只是爲了怕秦挽禎一時接受不了,我還沒有跟她透露,我想我們可以進一步打探一下。也可藉此親近秦挽禎,讓她慢慢放下對我們的戒備,尤其是跟師父您……我看她應該是不知道秦家老爺和秦家夫人並並非是她的親生父母。”如果突然知道這個事情,也不知秦挽禎會有什麼反應,所以還是要循序漸進地來。
“師父,”溫悅汐握住妙毒夫人的手,“我邀請了她明天過來我們這裡吃飯。”
“明天?”妙毒夫人一下子緊張起來,不由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己這些日子都沒好好吃過飯,睡覺也是不安穩,一定很憔悴了,就這樣見女兒是不是有些不太好,萬一她不喜歡自己怎麼辦?
溫悅汐拉下妙毒夫人的手,“明天是個好機會,我已經跟她說了,您的醫術很高明,能治她體內的寒症。”
妙毒夫人聞言不由皺眉,“寒症?她怎麼會有寒症?”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從我給她診脈的結果來看,她身上的寒症已經有很多年了,而且挺嚴重的。”不然也不會每天都去南方避寒了,而且一去還去那麼長時間。
知道妙毒夫人此時需要一個人單獨想一想,溫悅汐也便拉着段蔚予一起避開了。
“方纔在師父的面前我沒敢說,我覺得秦挽禎的父母對她應該不怎麼好。”
不然也不會下得了狠心,爲了掩蓋她手腕上的胎記,對一個還不記事的小孩子做那樣的事情,那種痛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怎麼能承受得住?
而且她那樣重的寒症,一般情況下都是長時間受過寒凍造成的,以她的情況來說,有很多年了,這麼說來,也是在她小時候發生的事情。秦府裡那麼多下人,難道連一個孩子都照顧不好嗎?這其中或許還有自己不知道的隱情。
段蔚予點頭道:“我贊同,如果她的養父母真的爲她着想的話,就不會讓她這麼多年扮成一個男子了。我看得出來,她跟你扮男裝的時候不一樣,你是爲了方便,有的時候是爲了好玩兒,所以行爲舉止之間帶着某種刻意,卻也是輕鬆的,你並不害怕被人戳穿,就算別人知道了你女子的身份,也不必在乎。可是這個秦挽禎卻不一樣,她扮男人扮得很像,很自然,若非是你告訴我,我都看不出來她是一個男子,可是同樣的她很謹慎,她害怕被人發現她女子的身份。”
溫悅汐也是認真地點頭,“準確地說,是畏懼,那天她從馬背上摔下來,我給她把脈的時候,她躲避我的手時候的眼神我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是害怕,是恐懼,她害怕我看出她女子的身份。從這一點上來看,如果她女子的身份一旦被揭穿,可能會給她,”溫悅汐頓了一下,“或者說是給她的父母帶來很嚴重的後果。”
溫悅汐懷疑是她的養父母要她一直扮成男孩子的,可是這樣的話,有一件事情就說不通了,如果他們只是需要一個男孩兒,那當初不如直接就買一個男孩兒算了,爲何要買下一個女孩兒,對外卻說生了一個男孩兒,還一直把這個買來的女孩兒當做兒子一樣養大,這實在是太說不通了。
而她知道這一切的答案都在秦挽禎的身上,在那個充滿了秘密的秦府裡。不過師父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親生女兒,這無疑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只不過這個時候的師父應該是沒有心情慶賀的。
等吃罷午飯之後,溫悅汐就又拉着妙毒夫人出去了,卻把段蔚予一個人留了下來。
段蔚予知道溫悅汐帶着妙毒夫人去幹什麼,他不便跟着一起去,而且正好他也有別的事情要做,他也有一件事情要弄清楚。
溫悅汐帶着妙毒夫人去了街市上,買了胭脂水粉,又去買首飾和衣裳,用溫悅汐的話來說就是,明天是妙毒夫人跟自己的女兒第一次見面,要留下一個美好的第一印象。
只是看到這些東西,妙毒夫人卻是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女兒,但凡是女子都是有愛美的天性的吧?是不是在某些時刻,自己的女兒看到這些美麗的東西,也曾想過要穿上它們,戴上它們呢?
只見妙毒夫人拂過那件輕軟的春衫,口中喃喃道:“可真好看。”
一旁的小廝聞言,笑着道:“夫人可真有眼光,這件衣服配您女兒,一定漂亮極了。”
這小廝還以爲溫悅汐是妙毒夫人的女兒。
妙毒夫人看了一眼溫悅汐,笑着對那小廝道:“我們悅汐穿什麼都好看。”只是語氣裡難免也有些傷感,可是自己的女兒大概從來沒有穿過女裝吧,也不知道她心裡是不是有些難過。
溫悅汐見狀對那小廝道:“這一套也幫我們包上吧。”
“好勒,你們母女兩個的感情可真好,女兒幫母親來買衣裳,母親又幫女兒挑了一件。”
溫悅汐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買好這些東西之後,溫悅汐又跟妙毒夫人一起去了菜場。本來溫悅汐是打算到酒樓裡借一個廚子的,但是妙毒夫人卻想自己親手做,溫悅汐明白她的心意,也就沒有再提廚子的事情。
一切都準備就緒,就等着明天他們三個過來了。
今天晚上的月亮格外地圓,微涼的月光灑滿了整個院子,溫悅汐站在窗前,身子向後靠在段蔚予的懷裡,此情此情彷彿跟回憶重疊了一樣。曾經自己也是站在同樣的位置,那個時候卻沒有他在自己的身後,自己也像此時一樣擡頭看着天上的月亮,算着自己回到他身邊還需要多少日子。
“蔚王殿下,你的聘禮還要多久才能準備好啊?”溫悅汐轉頭看向段蔚予,踮起腳尖,擡手攬上他的脖子,“要不然我不要聘禮了好不好?”
段蔚予聞言失笑,雙手扶住溫悅汐的腰,“這麼想嫁我?聘禮都不要了?”
“你以爲我傻啊?無論有多少聘禮,到最後不還是被搬到蔚王府去?”
段蔚予伸手彈了一下溫悅汐的腦門兒,“你是傻,有沒有聘禮怎麼會一樣呢?”傻丫頭,我不想讓任何人小瞧了你,你值得最好的。
溫悅汐偎進段蔚予的懷裡不說話了,其實她都懂的,他的心意。
……
次日溫悅汐起牀的時候,妙毒夫人已經在廚房裡忙活了很久了,事實上,昨天晚上她都沒怎麼睡着,翻來覆去地都在想明天見了自己的女兒之後,該怎麼跟她說話,也不知她喜歡吃什麼菜,自己做什麼她纔會喜歡吃呢?如果她知道自己就是她的親生母親之後,她會有什麼反應呢?是高興?還是厭惡?抑或是憎恨?……
諸如此類的,妙毒夫人昨天晚上在牀上翻來覆去地想了很多,壓根兒都沒閤眼,今天天剛朦朦亮就起來了。
溫悅汐跟他們約的是正午時分,時間還早着呢,但是妙毒夫人生怕自己有哪裡做的不夠好,什麼東西都要反覆確認,還不斷地叫溫悅汐來試菜,這個好不好吃,那個鹹不鹹……一整個上午,妙毒夫人完全就沒停下來過。
眼看着時間已經快到了,溫悅汐便是拉着妙毒夫人道:“好了,飯菜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師父您應該好好的梳妝打扮一下了,等會她人就來了。”
妙毒夫人坐在梳妝檯前,任由溫悅汐幫她打扮,可心思根本就沒在這上頭,心裡緊張無措到不行,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自己的女兒了,她的手心都在冒汗。
溫悅汐一邊幫她挽起頭髮,一邊輕聲道:“師父,您別太緊張,我們最好先不要讓她看出什麼問題來,有些事情我們還要進一步確認。”
有關於這一點,溫悅汐昨天已經跟妙毒夫人詳細說過了,而妙毒夫人自己心裡也有些怯意,不敢跟自己的女兒相認,生怕她會產生牴觸的情緒。所以她也同意溫悅汐所說的,想找機會跟自己的女兒親近親近,然後再慢慢引導着告訴她真相,這樣她應該更容易接受一些。
不多時之後,門外響起敲門聲,從外面傳來段蔚予的聲音,“悅汐,他們來了。”
“哦,我們這就出去。”
溫悅汐最後看了一眼鏡中的妙毒夫人,微笑着道:“師父今天簡直美呆了。”
妙毒夫人被溫悅汐逗笑,“你這丫頭就知道胡說。”
溫悅汐挽起妙毒夫人的胳膊,輕聲道:“走吧,我們該出去了。”
秦挽禎見到跟溫悅汐一起出現的妙毒夫人的時候,不由看呆了,這個女人,自己那日在街市上見過,沒有想到她打扮起來竟是這麼漂亮。
“你們來了?”跟客人寒暄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溫悅汐的身上。
而此時的妙毒夫人也是趕緊收回了目光,裝作若無其事地笑着,她不希望第一次見面就嚇着自己的女兒了。
“來,快請裡面坐吧,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你們可以直接入席。”
幾個人在飯桌旁落座,溫悅汐陪着妙毒夫人把一道道菜端上來,所有的菜都上齊之後,溫悅汐笑着看向秦挽禎,道:“這些菜都是我師父親手做的哦,滿滿的都是心意。”
一旁坐着的秦雪妍深深吸了一口氣,“哇,好香哦。”
“那待會兒你就多吃點。”溫悅汐對她道。
“不過,昨天你離開之後,我回去想了很久,也不記得去年的春天我有救過什麼人啊,你能不能跟我說說當時的情形啊?”
溫悅汐早知道秦雪妍會問,便是道:“那是因爲秦小姐做的好事太多了,所以不記得了。就是去年春天的時候,我來京城的路上被賊人搶去了身上所有的銀子,只要一路乞討着來京,那天我實在是餓得不行,眼看着就暈過去了,這個時候秦小姐你正好經過,給了我幾枚銅錢,我便拿去買了幾個包子吃,這才免於被餓死。”
“哦,這樣啊。”秦雪妍微微點頭,雖然她不太記得這件事了,但是自己出門遇到乞丐的時候的確會給他們些銅錢,想來也是湊巧給了她了。
秦雪妍不疑有他,只是笑着道:“我都忘記了,沒想到你還記得,不過是幾個銅板而已。”
“對秦小姐來說是幾個銅板,對我來說卻的確是救命之恩。”好吧,爲了接近他們,自己這謊話是一個接着一個地說啊。
其實昨天從秦府回來之後,溫悅汐就在想今天秦雪妍來了,肯定會再追問她救了自己的這個事情的,自己一味地敷衍也不是辦法。然後就想到秦挽禎說自己的妹妹很善良,而且自己看那秦雪妍也是個單純活潑的,想來給乞丐銅錢的事情她沒少做,於是就編出這麼個謊話來了,總算是能勉強圓過去。
席間見秦雪妍不停地給秦挽禎夾菜,溫悅汐不由試探着開口道:“看得出來你們兄妹兩個的感情很不錯,真是叫人羨慕。”
秦雪妍笑着道:“我哥哥從小身體就不好,又挑食得很,我若是不看着他點,他總是吃很少就不吃了。你們看他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妙毒夫人聞言,也是不由開口道:“是有些瘦。”
秦挽禎略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別聽她瞎說,我平時吃得並不少。”事實上,自己不能吃得很少。自己的骨架本來就是女子的骨架,要比男子纖細,若是再不多吃一些,就更瘦了,難免讓人看出破綻來。
不過還好,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從小就身體不好,所以瘦也是在情理之中,時間長了,他們也就不會去懷疑什麼了。
飯桌上,一直在說話的只有溫悅汐和秦雪妍,其他四個人都很沉默,溫悅汐看着神色飛揚的秦雪妍,心中暗自想着,她應該還不知道秦挽禎並非是她親哥哥的事情,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哥哥不是男子,而是女子。
眼看着飯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溫悅汐拉起秦挽禎的手,對她道:“走吧,讓我師父幫你診診脈,看看你的寒症究竟怎麼治纔好。”
一旁的陳季澤卻是開口道:“診脈不能在這裡診嗎?”
“哦,是這樣的,我師父給病人診脈呢,不習慣旁邊有別人在,還請陳公子和秦小姐先在這裡稍等片刻。”
秦雪妍聞言道:“我是他妹妹,也不能一起去嗎?”
妙毒夫人此時也是站起了身來,對秦雪妍道:“抱歉,有旁人在的話,會影響我的專注。”
“那……好吧。”
妙毒夫人和溫悅汐便是一起帶着秦挽禎去了溫悅汐的房間,秦挽禎不由暗暗打量了一下,很明顯的女子閨房該有的樣子,到處都是清雅柔軟的顏色,讓人看了之後心情也不由變得好起來。
“坐吧。”
聽到溫悅汐的提醒,秦挽禎這纔在凳子上坐了下來,下意識伸出右手來給妙毒夫人診脈,妙毒夫人看了她一眼,這才伸手按上她的手腕,片刻之後,妙毒夫人深深皺起了眉頭。
秦挽禎看了之後,心中猛地一沉,果然還是沒有辦法嗎?
“如果不行的話,夫人不必勉強,我也知道我這個病是治不好的。”
妙毒夫人卻是開口道:“不必說這樣喪氣的話,我既然接了你這個病人就一定會治好你的。”
“把另外一隻手也伸出來,我得兩隻手都把了才準確。”
秦挽禎不疑有他,又是換了自己的左手讓妙毒夫人把脈,而這一次妙毒夫人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秦挽禎手腕上的那塊傷疤。雖然當初自己的孩子生下之後,自己沒有看過一眼,甚至都不知道她的手腕上有一塊胎記,但是現在她想,這個女孩兒就是自己的女兒無疑了。
“夫人,您怎麼了?”
見妙毒夫人一直在盯着自己手腕上的傷疤看,秦挽禎不由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