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爲他們兩個的表情太坦然,所以這位羽陽郡主在他們看向自己的時候稍稍有些訝然,她以爲他們臉上多多少少應該是會有些驚慌的神色的,可是他們完全沒有,感到有些驚慌的反而是自己,在他們這樣眼神的注意下,好像自己是一個偷窺他們的人一般。
此時太子妃言詩云已經走到了羽陽郡主的身邊,而溫悅汐在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頭之後,嘴角緩緩勾起了一個笑容,仿似心無芥蒂,開口時,聲音裡亦是帶着笑意的,“太子妃和羽陽郡主怎麼都在這裡?後山的狩獵已經結束了嗎?”
言詩云實在無法理解,爲什麼在這種情況下,溫悅汐還能這般坦然笑着,她不知道她方纔跟慶王世子之間的親密之舉有多不合規矩嗎?而且還是當着羽陽郡主的面,以溫悅汐的聰明怎麼可能看不出慶王和慶王妃的意思?當着羽陽郡主的面,她就一點兒不擔心?
“我是見着羽陽郡主不見了,想着郡主是不是迷路了,所以特意尋過來的。”
羽陽郡主聞言,不由有些心虛,“我的確是迷路了。”
此時言詩云又是看向溫悅汐,“聽說蔚王妃身體不太舒服,現在好些了嗎?”
“多謝太子妃關心,已經好多了。”
言詩云的目光又是在段映湛的身上掃了一眼,然後才道:“這樣我就放心了,既然蔚王妃的身體已經好多了,那不如跟我們一起回後山吧,算着這時辰,父皇他們狩獵應該快要結束了。”
“好啊。”
原本是想躲清淨的,不過既然情況已經變成了這樣,那自己再留在這裡也是不妥,而且這時辰,皇上他們的狩獵也的確是快要結束了,去那裡等着段蔚予也好。
溫悅汐跟言詩云和羽陽郡主一起離開,而傷了腿的段映湛則繼續坐在那裡餵魚,雖然一個人坐在這裡的確是有些無聊,但是比起這個,他更不想讓自己父王和母妃的計劃得逞,不管怎麼樣,他都要離那個羽陽郡主遠遠的。
“蔚王妃和慶王世子的關係很親近嗎?”三個人正沉默地走着,羽陽郡主卻是這般突然開口詢問溫悅汐。
溫悅汐神情淡淡地點了點頭,“嗯,還不錯吧,我們雖然小的時候就認識了,”說到這裡,她淺淺笑了,“京城就這麼大,想要不認識也難,不過真正成爲朋友也沒幾年。”
“可就算是朋友,也男女有別吧,像是蔚王妃你這般從小養在深閨裡的大家閨秀應該更懂得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你方纔跟慶王世子那般親密的模樣,難道就不怕旁人看到誤會了嗎?”
羽陽郡主說這話的語氣絕對算不上好,溫悅汐卻並未生氣,只是側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開口道:“你喜歡段映湛?”
“怎麼可能?”羽陽郡主急切地開口反駁,但是溫悅汐看着她這個樣子,心底卻是一沉,既然不喜歡,眼底又怎會閃過慌亂?
“既然不喜歡,你有何必在意這些?難道羽陽郡主你是在替我擔心,怕旁人誤會嗎?那我還真是要多謝羽陽郡主的好意了,不過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與段映湛本來就沒什麼,陰暗之人就只能生出陰暗的心思,我也沒有別的辦法。”
“一向聽聞蔚王妃能言善辯,如今一見果真如此。”之前,溫悅汐救了那羽陽郡主之後,她看溫悅汐的眼神已經有了改善,可是現下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
只是她用什麼樣的眼神看自己,溫悅汐並不在乎,隨她怎麼想好了,“是嗎?大多數傳言都是不可信的,羽陽郡主還是不要相信傳言的好。”
她們兩個人在這邊你來我往,太子妃在一旁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很明顯羽陽郡主的這番話是帶着火藥味兒的,而蔚王妃雖然語氣溫和,但是那話裡卻也是暗藏機鋒。
羽陽郡主一向不善與人交往,在言語之上自然佔不得溫悅汐的上風,而她也不打算跟溫悅汐這般暗藏玄機,乾脆直接對溫悅汐道:“就算你不在乎旁人怎麼樣,那蔚王殿下呢?你就不怕他誤會你跟慶王世子之間的關係嗎?”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子這般跟旁的男子嬉笑打鬧,甚至這個女子都已經嫁人了。
溫悅汐聞言,卻是笑着看向那羽陽郡主道:“既然你這麼想知道王爺會不會誤會,那索性就直接把你看到的告訴王爺,看看他會是個什麼反應。”
她真的不害怕嗎?還是她十分篤定蔚王殿下對她的寵愛已經足以忽視掉這些她跟慶王世子的曖昧?
而一旁的太子妃聞言卻是在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光是聽溫悅汐這般自信滿滿的語氣,就可以猜到,縱然把方纔看到的跟蔚王說了,他也不會責怪溫悅汐什麼,自己是親眼看到蔚王對溫悅汐是如何地寵愛,段映湛和溫悅汐的關係一直很好,甚至段映湛經常去蔚王府,蔚王也從來沒有說過什麼。
對於這一點,言詩云也一直覺得很奇怪,自己的妻子跟另外一個男人走得很近,這樣的事情,任何一個爲夫者都不會淡然處之的吧?可偏偏蔚王殿下就從來沒有對溫悅汐和段映湛之間的關係說過什麼。那可是一向被女子追捧的蔚王殿下啊,這天下間有多少女子想要嫁給蔚王殿下,而他從來都是那樣可望而不可即。
被這樣的男子選中的女人,只守着他一個還不夠了,又怎麼可能跟旁的男子走得這樣近,在旁人看來,這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溫悅汐偏偏仍是跟慶王世子走得很近,蔚王竟然也從來不說什麼。
呆在後山的這些女子正是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說話,見着溫悅汐她們三人一起回來,面上不由都是有些詫異,她們三個站在一處,還真是奇妙。
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而皇后則是把那羽陽郡主喚到了自己的身邊,“方纔去哪裡了?本宮還擔心你是不是迷路了嗎?”
“多謝皇后娘娘關心,羽陽的確是迷路了,幸好太子妃去找了羽陽。”
“沒事就好,你是第一次來這裡,若是有什麼時候,你就問太子妃就是了,不用客氣。”
“是,多謝皇后娘娘。”
知道羽陽郡主不善言辭,皇后也沒跟她說幾句,就讓太子妃陪着她說話了。
羽陽郡主聽着太子妃與她閒談京中的事情,目光卻是不由看向坐在那裡兀自出神發愣的溫悅汐,不由喃喃地問身旁的太子妃道:“她身上究竟有什麼能讓蔚王殿下和……”她猛地停住,頓了片刻之後,才繼續道:“這麼喜歡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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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太子妃自然是回答不上來,其實這又何嘗不是她一直想要問的問題呢?以前的昇平郡主處處遭人嫌棄,身爲她未婚夫的太子殿下對她從來都是冷眼相對,更別說旁人了,她的親人也不跟她一心,可以說那個時候沒有一個人站在她的身邊。
而就在一夕之間,所有的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莫名其妙的,慶王世子跟她的關係突然就變得好了起來,一向對誰都冷冷淡淡的蔚皇叔卻格外地寵着她,就連一直嫌棄她的太子殿下也……甚至至今都沒有辦法放下她,她也想知道溫悅汐究竟是因爲什麼而變成了如今這樣。
“郡主自然有她的過人之處。”言詩云只能這樣回答羽陽郡主的問話。
羽陽郡主卻是微微搖頭,滿臉的不贊同,“縱然我從不讀《女戒》、《烈女傳》這些,但是我也知道女子出嫁之後,斷不應跟旁的男子親密過從,若是這樣的話,把自己的夫君放在什麼位置?”
這話說到最後,羽陽郡主的語氣裡已經滿帶着憤憤然,言詩云看着這樣的羽陽郡主,心中暗暗猜測,估計這位羽陽郡主是真的對慶王世子動了心,不然她不會對方纔看到的那一幕這般在意。
這一刻,言詩云對羽陽郡主生出了些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啓稟娘娘,皇上他們回來了。”
遠遠看去,只見以皇上爲首,衆人策馬迴歸,許是因爲這番獵得痛快,這些人臉上大都是飛揚的神色,就連素日裡喜怒不形於色的皇帝此時臉上也是帶着笑意的。
皇后連忙帶着女眷們上前相迎,溫悅汐自然也在其列,段蔚予一眼看到溫悅汐,翻身下馬之後快步走到她的身邊,不顧旁人的目光,他習慣性地在溫悅汐的額頭輕然落下一吻,低聲道:“等得無聊了吧?”看她這一臉興致索然的模樣就知道了。
“既然無聊又何必過來,我不是跟你說了,若是不想來就不必來了嗎?”段蔚予一邊攜着溫悅汐往回走,一邊在她的耳邊輕聲道。
“我也是沒辦法。”
聽得溫悅汐這般無奈的語氣,段蔚予不由輕笑道:“怎麼了?我不在的這短短時候是又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溫悅汐剛張了張口,然後又是放棄了,“算了,回去之後再說吧。”
既然打了獵物,這獵物自然是不能放棄的,這一行,皇上可是把御廚都從宮裡帶來了,這些御廚也早有準備,很快,這些獵物便成了衆人的盤中餐。
一衆人吃飽喝足之後,都是各自回了自己的住處,溫悅汐這纔跟對段蔚予說了,之前碰到太子妃和羽陽郡主的事情。
“羽陽郡主和太子妃誤不誤會我,這個我倒是不怎麼在意,我在意的是……當時羽陽郡主跟我說話的語氣,儘管她極力掩飾,但是我還是從她的話裡聽出了些酸意,我想她應該是對段映湛有了心思。”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段映湛可要頭疼了,他要應付自己的父王和母妃還來不及,現在又多了一個羽陽郡主,我看他這次,只怕是在劫難逃。”
如果慶王和慶王妃跟平嘉侯那裡說定了話,這門婚事就再更改不得了。
溫悅汐聳了聳肩,“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眼看着這就是在行宮裡呆的最後一個晚上了,段懷瑾用罷晚膳之後,也不急着休息,就在院中這般站着,行宮裡到底比皇宮裡安靜得多,就連這秋夜的風都比皇宮裡多了幾分冷冽。
聽到身後有輕緩的腳步聲,段懷瑾不由回頭去看,卻原是太子妃拿着披風從房間裡走了出去,“夜涼,殿下莫要染了風寒。”說着,已經把手中的披風給段懷瑾披上。
言詩云站在段懷瑾面前,正要爲他繫好披風,卻聽得段懷瑾道:“我自己來吧。”
言詩云聞言,手下的動作一僵,微微垂下目光,復又站回了段懷瑾的身邊。
“有一件事……臣妾不知道該不該很殿下說。”
既然都已經說出這樣的話,那這話肯定是要說的,只聽得段懷瑾輕聲道:“說吧。”
“我覺着羽陽郡主似乎已經喜歡上了世子殿下。”
“何以見得?”段懷瑾看着身旁的言詩云開口問道。
“今日羽陽郡主剛進了後山不久就離開了,母后擔心羽陽郡主是不是迷路了,所以就讓我去找她,結果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正盯着蔚王妃和慶王世子看,眼神有些……”
“盯着蔚王妃和慶王世子看?”
“是的,當時蔚王妃和慶王世子正坐在一處,兩個人說說笑笑,很是親密的模樣,蔚王妃還踢了慶王世子那條受了傷的腿,慶王世子也一點兒沒生氣……”
“所以,你以爲蔚王妃和映湛之間有什麼不同尋常的關係是嗎?”
段懷瑾的聲音平平無波,讓言詩云無法判斷他說出這話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她不得不承認,她方纔說的那些話也不是完全因爲羽陽郡主。
“不是臣妾要這般認爲,是羽陽郡主已經誤會了。”
“她誤會了不是正好?反正映湛也不喜歡這門親事。”段懷瑾的聲音冷了一下,言詩云不由懷疑是不是因爲太子殿下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
“既然這樣的話,慶王世子還是早點找羽陽郡主說清楚比較好,我看的出來羽陽郡主對慶王世子是動了心的,要不然,她也不會跟蔚王妃說那樣的話了。”
“她對蔚王妃說了什麼?”
言詩云心中一沉,“其實也沒什麼,她既然喜歡慶王世子,又見着慶王世子跟蔚王妃如此親密,那吃醋是肯定的,跟蔚王妃說話的時候,語氣自然不怎麼好。”
段懷瑾冷哼一聲,“她這個醋吃得算是莫名其妙,完全搞錯了對象。映湛的確是有喜歡的人了,不過這個人並不是蔚王妃,而是他之前的未婚妻那位許姑娘。”
言詩云見着段懷瑾的目光移過來,不由心虛地低下頭去,感覺這話他像是刻意對自己說的一般。
心慌之下,言詩云心思一轉,連忙轉而問道:“既然慶王世子喜歡那位許姑娘,又爲什麼要跟她解除婚約呢?當初他們兩個定親的時候,在京城也是後的轟動一時,沒有想到沒過多久就解除了婚約。”
“他們二人解除婚約,自然是有其中的曲折,映湛同意跟那位許姑娘解除婚約,並不就意味着他不喜歡那位許姑娘,事實恰好相反,就是因爲他喜歡那位許姑娘,最後纔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所以,有的事情也不能只看表面。”
言詩云聞言也不再說話了,她感覺要是再說下去,自己恐怕是要惹怒太子殿下了。
只是聽到自己跟他說蔚王妃和慶王世子舉止親密的事情,難道他的心裡就沒有一點點在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