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溫悅汐就徑直朝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而妙毒夫人和許宓二人亦是緊步跟上,“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這麼着急要走?”
溫悅汐一邊快步走,一邊道:“司空禹在我的酒裡下了藥,我不知道他爲什麼非要撮合我跟九公主,但他是鐵了心讓我走不了,若是再耽擱,我們只怕真的沒機會走了。”
話說到這裡,溫悅汐轉頭看向妙毒夫人,“師父也跟我一起走吧,你若是留在這裡,司空禹一定會爲難你的。”
妙毒夫人卻是搖頭,“你不用擔心我,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躲他還不算是一件難事。”
“師父……”溫悅汐的表情很是無奈,因爲她心裡很清楚,妙毒夫人一旦做了決定,就很難改變了。
“好了,你趕緊帶上東西走吧,免得真的被那個小侯爺給攔住。我處理完了這邊的事情,就過去找你。”
妙毒夫人主意已定,溫悅汐自知勸說無用,也不再勉強。
好在因爲溫悅汐歸心似箭,要帶走的東西早早就準備好了,此刻也不用怎麼收拾,而許宓的行李根本就沒怎麼打開過。二人各自回房間拿了行李,從後院裡牽了馬,便是從後門走了出去。
妙毒夫人送她們二人出門,也不耽擱時間,只叮囑道:“路上小心一點。”
“師父放心,您自己留在這裡也要小心。”
“好了,不多說了,快走吧,省得待會兒恭陽侯府的人來堵你們。”
告別了妙毒夫人,二人翻身上馬,也顧不得身上淋溼,當即就策馬朝着城門的方向疾馳而去。
因爲下雨的緣故,守城的士兵都是懶懶散散的,溫悅汐一見這情形就暗暗鬆了一口氣,她原本還擔心司空禹已經派人在城門口攔自己。
順利出了城門,溫悅汐這才徹底放鬆下來,天高地闊、四通八達,司空禹,就算你想找我也沒處找去。
趕了一段路之後,溫悅汐和許宓二人停了下來,找了附近的一家農戶,借了他們的房間換下了溼衣服,然後又買下了一輛馬車這才繼續趕路。
有了馬車可以遮雨,許宓這纔有心情問起溫悅汐有關在恭陽侯府發生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我們爲什麼要這麼着急趕着走?那個小侯爺爲什麼要給你下藥?”
溫悅汐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還是喜歡一口氣問這麼多問題。
“難道你沒看出來嗎?之前在席間,司空禹一直在撮合我跟九公主。”
聽到這裡許宓才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之所以說要彈一首我最喜歡的曲子其實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你讓他們以爲我其實是你的心上人?”
“沒辦法,當時只能拉你擋一下了。”
“那你說的下藥呢,是怎麼回事兒,他在你的酒裡下了什麼藥?”
“是迷藥。”
當時自己一聞就覺得不對勁,爲免司空禹懷疑,自己還是喝下去了,只不過沒嚥進喉嚨罷了,那時候她是故意撞掉許宓的筷子的,就在低頭幫許宓撿筷子的時候,她趁機把口中的酒給吐掉了。
“爲什麼啊?他爲什麼要給你下迷藥?難道他是想……讓你跟九公主發生點什麼?這也太奇怪了吧,撮合人就撮合人,成了自然好,不成也是沒緣分,他怎麼至於用上這般手段?難道他跟九公主的關係很好嗎?讓他可以爲了九公主不惜一切?”
溫悅汐搖頭,“他跟九公主關係如何我不知道。”
許宓嘖嘖搖頭,“難怪你要這麼急着離開呢,那個小侯爺看來是鐵了心了要留下你。”幸好當時自己領會了悅汐的意思,藉着上茅房的機會悄悄溜了,不過話說,“悅汐,你就不擔心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嗎?若是你逃走了,我還留在那侯府裡,那他們不是要用我來要挾你?”
“嗯,如果真的那樣的話,你就自求多福吧,要知道他們用你是要挾不到我的。”
“溫悅汐,你究竟有沒有良心啊?”許宓暴怒。
“良心是什麼?可以吃嗎?”
唔……這個好像還真的可以吃,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良心被狗吃了……
……
昊黎的初雪降在十一月初,沒下多久就停了,不過屋瓦圍牆上還是積了薄薄的一層雪。蔚王府門前有人踏着積雪而來,遠遠地看去,留下一行的腳印,王府門前的侍衛見了來人,連忙躬身行禮,“見過世子殿下。”
“皇叔今日在府裡吧?”
“在的。”
“真是奇怪了,最近皇叔怎麼好像很清閒,我每次來找他他都在。”以前可是很少能見到他的。
何止段映湛,就連蔚王府的人都覺得奇怪,以前王爺白日裡很少在府中的,最近這段日子卻鮮少出門。
段映湛走進蔚王府的大門,熟門熟路地徑直走向段蔚予的書房,若是他在府中,大都可能在書房裡的。
自從溫悅汐走後,段映湛跟段蔚予竟是漸漸來往得多了一些,初開始是因爲段映湛總是纏着段蔚予問溫悅汐的事情,後來總是得到一樣的答案,段映湛也就不問了,不過沒事閒得無聊的時候他總會來蔚王府看看,慢慢地,也便成了這蔚王府的常客。
進到書房裡一看,段蔚予果然在,段映湛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見段蔚予只認真地低頭看書並不理會自己,段映湛不由輕咳一聲,段蔚予方纔擡頭看他,“我很好奇,陳夫子怎麼還沒被你氣死。”三兩天頭地逃學。
段映湛揚眉一笑,“陳夫子早就看透我的本性,破罐子破摔了。”
房間裡燒着炭火,暖融融的,段映湛脫下身上的大氅,口中問道:“最近皇叔你似乎很清閒啊,總是在府裡呆着。”
段蔚予聞言不由朝窗外看了一眼,眸光幽深清遠,口中卻是極其平淡道:“天冷了,總也不想往外跑了。”
段映湛起身走到段蔚予的書架旁,隨手翻開一本來看,眼睛偶然瞥到一行小字註解,旁邊還畫了一個笑臉,心中很是有些詫異,“皇叔,你……你怎麼會畫這種東西啊?”
“什麼?”段蔚予轉頭看向他。
“喏,這個……”段映湛把手中拿着的書遞到段蔚予的面前。
段蔚予看了一眼,嘴角緩緩勾起一笑,眸光也柔和了幾分,“這不是我畫的。”
“可這字分明是皇叔的字跡。”
“是悅汐的,她,喜歡模仿我的字跡。”
陡然聽到這個名字,段映湛不由怔了怔,話說已經很久沒有人提過這個名字了,而自己也好久沒有再問過她的消息了,將近三年的時間,大家似乎都把這個人給忘掉了。
“溫悅汐,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前不久,太子跟言小姐訂婚的時候,我就在想,不知道她聽到這個消息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話說她離開了這麼久,怕是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不過這句話他終究還是不忍說出口。
段蔚予卻是道:“就算她知道太子跟別人訂婚了,也不會有什麼反應的,在她決定跟太子退婚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會再有所留戀了。”
段映湛聞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算了,不說她了,說起這個來,心裡就難受。對了,皇叔,明天你會去西市觀禮吧?”
每年的這個時候,昊黎舉國都會有盛大的典禮,因爲這天是昊黎始皇帝稱帝建國的日子,而昊黎京城的典禮最爲盛大,甚至有人會專門從外地趕來觀看這一盛典。
而今年操辦這場盛典的責任就落在了慶王的身上。
段蔚予端起煨在小爐上的銅壺給自己的杯子裡添了些熱水,方纔開口道:“連皇上都要去,我能不去嗎?”
段映湛卻是搖頭,“我剛來的時候,聽我父王說了,今年皇上不出席,前陣子皇上不是感染了風寒嗎?一直沒好,今日又下了雪,太醫擔心皇上出去吹了冷風病情加重,就建議皇上不要去,由太子代爲出席。”
段蔚予輕輕點頭,“太子漸漸長成,也是時候獨當一面了。”
山高路遠,不知道她身邊此時可下了雪?
……
兩個月之前,官府的人便是在西市搭起了高高的臺子,此時寬大的舞臺四周已經擠滿了人,而衙役們正在盡力把他們往後攔,因爲太子和諸位王爺此時都已在臺上落座。
坐在慶王身邊的段映湛往下面看了一眼,果然女子甚多,比起臺上的表演來,她們顯然對其他的更感興趣,段映湛看了看坐在那裡的段懷瑾和段蔚予,心中暗自道:其實自己長得也還可以吧,雖然比起他們兩個來是差了那麼一點點,但自己好歹也算是個美男子啊。
這麼想着,段映湛便是笑着朝下面衆人揮了揮手,果然引起底下一衆女子的驚呼,段映湛面上頓時驕傲起來,看吧,果然還是有衝着我來的。
一旁的慶王見狀頓時狠狠瞪他,“給我老實一點。你看看人家太子殿下,跟你一樣的年紀,卻比你沉穩大氣多了,你也不嫌害臊。”
“父王啊,人比人要氣死人的,您還是別拿我跟太子比了。”人家將來可是要做一國之君的人,自己能跟他比嗎?
慶王聞言狠狠瞪了段映湛一眼,卻也不再說話了。
看着舞臺上的表演,段映湛初開始還覺得有趣,慢慢就有些無聊,無奈高臺上坐着,衆目睽睽之下,想溜都溜不了,只好強忍着看下去,卻是在心中暗自懊惱,真是有病啊我,大冷天的,坐在這裡看什麼無聊的表演,從小到大不知道看了多少了,還是那一套,沒什麼新奇的。
就在段映湛百無聊賴的時候,有人搬了一個偌大的絹繡屏風上來,屏風是素雅的潔白,只在邊角繡了幾枝紅梅。而屏風之後有人提了十幾盞琉璃面兒的宮燈掛在那裡。
段映湛一看這情形不由好奇起來,轉頭問自己身邊的慶王道:“父親,這是節目?”
慶王搖頭,“我也不知,節目的事情都交給京兆尹了。”
稍後不久,就見着屏風後出現一個身影,纖細盈然的身姿映在屏風上,竟奇異地讓衆人安靜了下來。
足尖輕點、水袖舞起,每一個動作都盡顯玲瓏魅惑,人偏生都是這樣,越是遮遮掩掩,就越是想一探究竟,看着這舞得翩然的身影,衆人心中都是好奇,這屏風之後究竟是怎麼樣一張臉。
像是知道衆人的心態一般,那女子身形旋轉便是繞過屏風,現於人前,只見她身着一身紅衣,輕薄如紗,隨風飄逸,襯着周圍屋檐之上還未完全融化的積雪,倒好似真如一枝紅梅傲然怒放一般。但是她隨風舞起之時,衣袂翩翩,長長的墨發飄揚,又似欲飛天的仙子一般,彷彿若是一眨眼,她就不見了。
只是很可惜,雖然沒了屏風的遮掩,但是她的臉上卻蒙着面紗,叫人看不清真實的容貌,只覺得那一雙眼睛甚至明亮,很有靈氣的樣子。
這雙眼睛!段映湛愣住了,這雙眼睛好熟悉啊,這是……會是她嗎?
同樣愣住的自然不止段映湛一個人……
臺上女子舞得眩然,突然,水袖猛地一甩,竟是直直朝着蔚王殿下的面上而去。
段蔚予到底是習武之人,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這突然襲來之物,女子眼睛裡帶着笑意看他,趁着段蔚予盯着她愣怔之際,她手下用力一拽,把段蔚予拽得向前一步。
一點點往回收回水袖,段蔚予竟也未放手,就這麼被她拽到了身前。而旁觀的衆人都是驚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蔚王殿下竟然被人拽着走……這女子是誰,也太大膽了吧?
大家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一時竟然沒有人出聲。
突然這個時候,有數十個身着舞衣的女子涌上臺來,把段蔚予和那女子二人圍在中間,舞女們翩翩起舞,翻飛的舞衣影影綽綽遮住了衆人的視線。
被圍在中間的女子取下自己的面紗,纖細的手指搭上段蔚予的手臂,藉着這力量她踮起腳尖,柔軟的紅脣印上段蔚予的,輕輕一觸便即分開。
她在他的耳邊輕聲道:“我回來了。”
說罷她朝他嘻嘻一笑,便是重新把面紗給戴上,舞女們亦是停了下來,段蔚予卻是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見她衣着單薄,鎖骨清瘦,不禁皺起了眉頭,解下自己的狐裘,段蔚予給她披上。
而那女子再沒說一句話,便是跟其他的那些舞女一起退了下去。
臺上臺下的一衆觀衆只能愣愣地看着這一幕,這是怎麼了?方纔他們沒有出現幻覺吧?蔚王殿下竟然脫下了自己的狐裘給那女子披上了!這個人真的是蔚王殿下嗎?
如果說段映湛方纔還只是懷疑的話,看到段蔚予的這個動作,他便是確定了,那個跳舞的女子一定是溫悅汐,她,竟然活着回來了!
雖然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但是段蔚予卻是神情淡然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彷彿方纔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而待他走近,坐在臺上的那些王爺們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氣,段蔚予見狀卻是默然,不知道他們爲何會有這樣的反應,只神色泰然地坐了下來。
段映湛此時已經忍不住起身走到段蔚予的身邊,低聲問他道:“方纔的那個人是不是……是不是她?”
段蔚予輕輕點頭,雖然面色未變,但是眼睛裡的神情卻是溫柔的。
見段蔚予點頭,段映湛只呆呆地站着,果然真的是她。
而此時段懷瑾也是朝着他們這裡看來,眼神複雜。
段映湛在段蔚予的身旁站了良久,方纔開口道:“皇叔,你的嘴上有紅色的……口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