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千蕊話落,便叫了侍衛過來,其中兩人拉出小騷包,不由分說便要拔刀刻字,小騷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死死抱住沈凌酒大腿,“姐姐我錯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渾了……”
下一刻,上前來拖小騷包的侍衛,被沈凌酒一腳一個踢出老遠,她一把將小騷包提起來,吼道:“別再嚎了,耳朵都聾了!”
小騷包眼睫微顫,立刻噤若寒蟬,這小傢伙還真是跟她小時候被沈煜書教訓時的表情一樣慫。
“沈凌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出手傷人,來人……來人啊……”
傅姍扯着嗓子喊人,而赫連千蕊則被嚇傻了,她完全沒想到沈凌酒這麼粗暴野蠻。
然而不等赫連千蕊從震驚裡回過神來,沈凌酒便走到傅姍身邊揚起手腕,“啪!”的給了她一個巴掌。
傅姍被打得暈頭轉向,就連一旁的傅湘琴也吃了一驚。
傅姍捂着被打紅腫的臉,清絕的容顏上,攏滿了森冷陰驁,她怒火中燒反手就要打回去,纖嫩的手臂卻被沈凌酒大力拽着。
“你……你……”
“表妹,你別激動,我這是爲你好,讓你冷靜冷靜。”看着呆若木雞的傅姍,沈凌酒一本正經地道:“你知道這小騷包,喔不……這小傢伙是誰嗎,你就敢動手?”
傅姍幽暗的眸底掀起驚濤駭浪,咬着牙瞪她:“難不成還是天王老子?”
沈凌酒喃喃地回答:“不是天王老子,而是小祖宗。”
說着她放了手,看着赫連千蕊道:“他乃當今九皇子,司行谷,若你們聲張出去,不僅讓皇家蒙羞,自己也討不着半點好處,何必做兩敗俱傷的事兒呢?”說着沈凌酒咳了咳,“雖然我很同情你們被九皇子殿下摸了,但是……他畢竟年幼,尚不懂事,又誤喝了酒,一覺醒來也就什麼都忘了……”
“九皇子?九皇子怎麼會在這裡?你少糊弄我!”
“是不是等下見了昭王殿下不就清楚了?”
“那……那我們的事兒,就這麼算了?”
“剛纔你們一口一個雜碎的,已經對皇家是大不敬了,這筆賬精打細算下來,恐怕吃虧的不會是小殿下吧?”
“珊兒妹妹,啊酒表妹說的不錯,三十六計,走爲上策,況且今天這麼多人在,鬧出去也不好看。”
見傅姍不爲所動,赫連千蕊倒是很快反應過來了,她瞧着被淚水沖刷乾淨的小屁孩,這眉眼還真有幾分替了皇上,立刻見風使舵罵傅姍出氣,“你什麼眼神,連九皇子也不認識,差點害我犯下大錯,幸好沈凌酒反應快,不然今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我……”
不等傅姍再說什麼,傅湘琴已經將她拉走,等人都走乾淨了,小騷包終於破涕爲笑,“啊酒謝謝你了,等我長大,你給我當媳婦兒吧?”
沈凌酒嫌棄的看着他道:“我要嫁的人是你皇叔,司行儒,到時候你得叫我皇嬸。”
“啊……三…三皇叔要娶你,我怎麼不知道?”
“是嗎?那你改天可得好好問問他,讓他不能始亂終棄。”
“始亂終棄?你們……你們都已經那個《賞花三十六寶鑑》了嗎?”
“嗯。”
“那我三皇叔那方面怎麼樣?”
“那方面啊?”沈凌酒摸了摸下巴,瞎編亂吹敷衍道:“經久,耐磨。”
“哇……”小騷包一臉崇拜,又羞澀的樣子,“不愧是我暗戀過的三皇叔。”
沈凌酒:“……”
司行儒身側的蕭摯腦海一片空白,他深吸一口氣,把頭埋得死死的,非禮勿聽,他屏住呼吸,儘量讓神色自然,一副剛纔什麼也沒聽到的樣子,但是……太勁爆了好嗎?平日不近女色的殿下竟然會對一個醜女食慾大開……那畫面太美他不敢想,他努力控制抖動的肩旁,仔細回味那經典的四個字:經久,耐磨……
司行儒漫不經心的收回目光,瞳孔暗了暗,攏起白色衣袖,森冷笑意沒入嘴角,轉身走入杏花叢。
沈凌酒帶着小騷包回到文璽的酒閣時,文璽並不吃驚,只是淡漠的吩咐人將小騷包帶下去梳洗一番。
“你都知道了?”沈凌酒坐下去,覺得自己是多此一問,文璽既沒問她爲何去了這麼久,也沒問她小騷包的事兒,顯然是知道了。她沉浸在自己的哀傷裡:“你說這小騷包是怎麼跑出來的?”
文璽沒有看她,而是淡淡道:“我派人打聽了,據說是藏身在昭王放物件的馬車裡偷跑出來的。”
沈凌酒點點頭,“那你告訴昭王了嗎?”
“嗯。”
“他怎麼說?”
“讓你好生看着,若有閃失,唯你是問。”
“噗……”
沈凌酒一口茶水噴出來,驚呆了。
文璽強壓住胸口的怒火,一臉‘你以爲我願意接兩個燙手山芋’的表情?瞬間讓沈凌酒平衡了。
“對了,方纔的詩文大賽誰博得頭籌了?”沈凌酒看着已經上演的琴曲,心不在焉的問。
“李宏文的長子,李垣。”
沈凌酒喝茶的動作一頓,深思起來,“這李宏文雖是京都首富,確是不上檔次的商賈之家,想不到他兒子竟然才高八斗博得頭籌,以後爲官之路想必十分順暢。”
“就看花落誰家了。”
如此一個香餑餑,若是長得也一表人才,那便是各大家族爭相拉攏的對象。突然沈凌酒收起憂傷的神色,一臉認真的看着文璽問道:“李宏文有沒有未出閣的妹妹或者女兒?”
“想用你哥去和親啊?”
“你別說,我哥真要和親了,指不定李宏文能送一大筆嫁妝過來呢。”說不定就發家致富奔小康了。
“據我所知,昭王明裡暗裡的租鋪合算起來也是一筆富可敵國的財富,並不見得比李宏文少。”
“噗……”沈凌酒再次噴茶,因爲這句話是小騷包說的,不巧的是,沈凌酒還噴了他一臉的茶水!
小騷包面無表情的擦了臉上的茶水,看着沈凌酒悶悶地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從父皇那裡偷聽來的,這句話是赫連老賊親口……”
不等小騷包說完,沈凌酒一把將他拉進懷裡,捂了他的嘴,小騷包趁機在沈凌酒懷裡蹭了蹭,聞着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馨香,一臉滿足道:“啊酒,你身上的味道和三皇叔一樣好聞,我喜歡。”
沈凌酒一臉崩潰的將小騷包從懷裡扯出來,嚴肅道:“以後這種話不準再講了,知道嗎?”
“爲什麼?”
“你想啊,我以後是你皇嬸,當然不希望相公的錢財外露了,懂了?”
小騷包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坐下一起嗑瓜子。
沈凌酒深深呼出一口氣,這小傢伙簡直就是一定時炸彈啊!皇帝做夢大概都想不到這個幾歲的小傢伙是個信息收集器,也不會對一個幾歲的孩子設防。
接下來赫連千蕊上臺跳了赫連國傳統的長袖折腰舞,沈雲兮彈了一首春花秋月,傅姍展示了一副百鳥朝鳳的刺繡,董宛跳了劍舞,趙玉瓏唱了一首《夕陽簫鼓》。
這些都無甚稀奇,每年都有世家小姐在不同場合撐臺表演,錦上添花而已。
期間沈凌酒一直有意無意的往昭王的方向瞟,幾度發現他只是表情淡淡的飲着茶,臉上並無過多表情,宛如月光流水一般的寧靜悠閒。
一陣掌聲之後,一個未報府邸芳名的白衣女子,在侍女的攙扶下上了臺柱。她並沒有言明表演什麼,只是讓人擺了烹飪茶水的器具。而後不發一言的坐下開始烹茶。
她戴着氈帽,看上去十六七歲模樣,即便隔着白沙也能看到她目如秋水顧盼生輝,舉手投足是極美的,眉間的氣質也風雅別緻,看起來來歷不小的樣子,不等人仔細打量她,她便隱於臺柱間安靜悠閒的煮着水,她的神情十分專注,天地萬物似乎與她毫無關係,她也並不關心。
很多人不明所以,以爲她只是李弘文請來煮茶的,也不再過多關注。
這時琴聲在溪水一畔響起,一個青衣布衫的年輕男子走上臺柱,沈凌酒目不轉睛的將他盯着,這人好像在哪裡見過,可她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
此人生的溫潤孱弱,一雙眸子卻盛着天地清輝,宛若黑夜中冷傲孤清的月,又似山間百折不撓的勁鬆。
他走到桌案前,屏氣凝神,提筆潑墨,一柱香後,一副大作渾然天成。
衆人伺機攀談,想來不是山水畫,便是書法了,近年來山水畫已不時興,再好的畫作也難以脫穎而出,而論書法上的造詣,昭王屈居第二,便沒有人敢稱第一,衆人各懷鬼胎都等着看這個不自量力的無名少年自取其辱。
然當男子讓人將畫作展示出來時,臺下立刻響起一陣抽氣聲,現場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隨着這異常的一幕,昭王終於擡眸,將飄遠的心思收回來,目光落在臺上的畫作時,他眼神變得微妙起來。
臺下的人神色嚴肅,紛紛小聲議論起來,這時臺上長相清秀的男子解說畫卷道:“此畫名爲——煉獄。”
話畢,,四周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望向了昭王,文璽眸色暗了一下,不過他也好奇,這明顯針對昭王,挑釁他功績權威的行爲,昭王會做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