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去了蘇聖的院子。”
沈凌酒穿衣下牀,青葵不解的問,“小姐你就別去了,夜路不好走,我去請王爺回來吧。”
“不,我想去看看。”
青葵無奈,只能取了燈籠跟着她。
兩人來到沁雪園,並未瞧見人,沈凌酒轉身抓住一個侍女問道:“王爺和蘇聖呢?”
見她臉色不好,侍女嚇得渾身發抖,結結巴巴道:“王爺……王爺方纔和蘇聖往藥爐的方向走去了。”
沈凌酒提過侍女手中的燈籠,青葵又陪着她往沁雪園的後院走,青葵不時出聲提醒,“小姐,你慢些,看着腳下的路。”
沈凌酒來到後院時,果然看到藥房裡的燈火亮着,窗紙上映着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她站在門口頓了一下,裡面便傳來熟悉的聲音,悠悠道:“想進來,便進來吧。”
沈凌酒將燈籠放在青葵手裡,“你回去吧。”
青葵看了眼窗戶,猶豫了一下,點頭離去。
沈凌酒從長袖裡伸出手,推開了門。
燭火照得一室通明,司行儒面前的桌上擺滿了各種藥材,她看了一圈,並未瞧見蘇玉樓,不由問道:“只有你一個人在這裡?”
他側目過來,柔和了眉宇間原本凜冽生威的氣勢,如一枝亭亭的白荷立在窗前,“難道你不是來找本王的?”
“只是覺得有些奇怪。”
司行儒掩袖咳了咳,“你師父去蘇府了。”
“你怎麼了?”沈凌酒看着他問。
他放下手中的藥材,燭火在他幽深漆黑的瞳孔中搖曳,“風寒了,過來拿點藥。”
沈凌酒走過去,不放心的摸上他的額頭,發現有些燙手,“蘇府怎麼了?誰出事了?”
司行儒垂眸,“蘇染的父親,蘇尚書,久病臥牀,自你哥大婚後便一直臥牀不起,方纔滄九來請他去看看。”
“那你的身體怎麼辦?我讓蕭摯去請徐壽吧?”
“一點風寒,本王還是可以自治的,不用勞煩了。”
“好好的,怎麼忽然就風寒了?”
“入冬了,早晚溫差大,一不留神就這樣了,不用太擔心。”
他配了一點藥,吩咐門外的蕭摯拿去煎熬。
他攏着她慢慢往回走,“以後入夜了,不要到處跑。”
“那你也要告訴我,你去了哪裡。”
司行儒一愣,以前她從不過問他去了哪裡的。
“你……”被他那樣看着,沈凌酒驀地有些心慌,隨口問道,“你……你想上朝嗎?”
他輕笑一聲,“爲什麼這麼問?”
以前沈凌酒覺得他身體不宜太過操勞,便自作主張替他分削了許多權力,禁軍有沈煜書,宮中有藍安行和李濯把持,邊疆有文璽,沈煥還有範周,就連宮中培養的沈涼,沈婉,楚玉笙,都跟她關係匪淺,更別說還有郡王府和傅府,蘇府,仔細看來實權似乎都集中在了她的手裡,不知不覺間,這個男人手中的權力都移交到了她的手裡,她忽然有些害怕起來。
他的縱容讓她浸淫朝堂,就連慕容山莊也成了她的,她在慢慢的佔有他的一切,而這一切都是他默許的,以前府裡的婢女雖然敬畏她,卻不害怕她,沈凌酒低下頭去,說:“以前出於對你身體的顧慮,我希望你花更多的時間陪我,希望你不要那麼操勞,可現在——我忽然不確定,這樣的你開不開心,這是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我這麼做是不是太自私?”
她鼓足勇氣道:“你還想要回你的權力嗎?”
他搖了搖頭,“不想。”
“爲什麼?”
他替她擋着吹過來的夜風,緩緩道:“我本不是什麼好人,大權在手不過是防止,被人先下手爲強。我也會收賄賂。年幼之時,沒有人在乎過我的死活,如今,我也不大想去管天下人的死活。我無非是懂得國家安定繁榮昌盛,才能安居樂業,說到底不過是希望戰事少一點,自己的日子好過點。以前沒有人能撐起大燕的框架,但現在不一樣了。”
沈凌酒默然,“可你確實有主宰天下之才,查貪官,行善政,你爲大燕做了很多事。”
“可大燕也不是非我不可,既然可以退出,本王何不做個閒散王爺,樂得逍遙自在?”
沈凌酒嗤笑一聲:“你這甩手掌櫃做的真是逍遙。”
“權力越大,責任越大,煩心受累的事兒也多,這樣活着快活嗎?”
沈凌酒沉默看着他。
他含笑看着她說:“有時候,比不快活更可悲的,明知道自己不快活還不得不繼續做着。”
沈凌酒聞言,久久不語。
“其實我很感激你。”
“感激我?”沈凌酒抽搐嘴角。感激我架空你嗎?
“沒有你,就沒有藍安行,沒有李濯,沒有蘇戲,本王或許會重用文璽,會用沈府和傅府,卻永遠都得不到他們的忠心,甚至本王不會活到現在——所以,你纔是大燕的貴人。”
沈凌酒鼻尖微微泛酸,撲進他懷裡,“我不要做大燕的貴人,也不想做,我……我只想,只想你好好的。”他撫着她的青絲,語氣寵溺,“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大燕可以失去我,卻不能失去你。看到你羽翼漸豐,本王高興,又心疼,你本不適合掌權,或者說,女人本就不適合掌權。”
“我不想要權勢,我只想要你。”
“是嘛。”他不以爲意地笑笑。
“從一開始遇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沈凌酒將頭埋在他的胸口,“我雖然書讀的少,青樓楚館卻沒少去,形形色色的人加起來也算閱人無數,其他優點沒有,但我卻是個識貨的。”
他笑着點頭,“嗯,你很識貨。”說着他又打趣道:“你身邊的男人都很優秀,給你做夫君,其實壓力很大的。”
沈凌酒沒有理會他的嘲笑,只是埋胸道:“我喜歡你,愛上你,從來都和你的身份無關,我對你,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麼尊敬,你知道,我從來沒有把你當王爺尊敬過。”
“嗯,那你把本王當什麼?”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