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不大,就是細雨濛濛飄溼了衣服,惹得郝鶥心煩,雲天枸撐着傘,絲毫不覺,心裡飄飄然,快樂得不得了。
走出百餘米,雲天枸突然問:“對了,你從哪兒來?”
郝鶥捏着袖子,儘量不讓它們暴露在傘外,被雨水沁溼,心不在焉地說:“雲起宮那邊,你可知離雲起宮最近的宮門是哪個?”
雲天枸認真想了想,如實回答:“應該是南門吧,本公子的馬車在西門,不如走西門出宮?”
他不說謊,雖然過分殷勤,無非是想邀自己同路罷了,沒有惡意。郝鶥點頭,無聲的表示了自己的意見。
她現在不想看到軒轅伏蘇,走另一個門出去剛好避開他,免得見面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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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天枸所說不假,他的馬車一直停在宮門口,由下人看管。家僕拿出木臺階放在馬車下,兩人一前一後進入車中。
郝鶥在車上坐穩,環視左右,無意把將軍府上的馬車和王府的馬車拿來比較,只是兩者都見過,後者的裝潢更加精緻,上檔次些。
雲天枸假裝自然的取出一張的手帕,遞給郝鶥,道:“給你擦擦身上的水吧。”
郝鶥正處在放空狀態,對他突然的關心感到受寵若驚,下意識伸手去接,嘴裡說着感謝的話:“多謝雲公子。”
雲天枸捂住小鹿亂撞的胸口,極力控制自己欣喜的面部表情,又問:“你家住在何處?”
郝鶥道:“呃……三王爺王府附近的宅邸。”
王府附近的大戶人家……雲天枸仔細一想,好像只有四五家。
他隨便猜了一個,問郝鶥:“哦~莫非你是陸家的小姐?”
“嗯?啊,是的。”郝鶥一愣,借驢下坡,不忘說兩句好話,“雲公子真是聰慧過人。”
說起這陸府,妙然之前似乎跟她提起郝大小姐與陸家二小姐交好。也許真就是緣分,上次郝大小姐救她一次,這次陸二小姐無形中幫了自己一把。
好話說得雲天枸耳根子軟,他害羞地撓撓頭,臉上燒得慌,覺得怪不好意思,道:“哪裡的話,你們家是書香世家,我們家都是武將,在京中還是有了解。我就是隨便猜猜,沒想到說對了。”
郝鶥掩面偷笑,雲天枸伸長脖子,衝車外的家僕吩咐道:“先去陸府,送陸小姐回家!”
“是,公子。”
家僕用馬鞭驅趕馬調轉方向,驅車遠離安靜的皇宮。
男性在喜歡的人面前總想賣弄自己,不管是過譽的智力還是戰五渣的武力,大風颳來的財力亦或是自詡的魅力,都能成爲他們自信的源泉。
雲天枸對她的態度轉變如此明顯,郝鶥還是感受得到異常。她是小村姑的時候,可沒正眼看過她,如今一聽說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態度一百八十度變化。
在她眼裡雲天枸就是紈絝子弟的典型,他滔滔不絕,說個不停,真不知該說是他太年輕,心高氣傲,還是單純的犯傻。
雲天枸雙目放光,頗有信心的推理道:“陸大小姐去年嫁給國舅爺做了側室,看你的年紀應該是二小姐吧。”
郝鶥俯首,道:“不錯。”
實則郝鶥心中哀嘆:她穿完郝大小姐的衣服,現在還要再蒙一層陸二小姐的面紗,謊言一件一件往外套,都快成品如的衣櫃了。
雲天枸想起一件事,又問郝鶥:“你大哥失蹤數日,如今回來了嗎?”
這是完全不知情的問題,郝鶥在心裡記下,隨便搪塞過去:“這倒不是很清楚。”
雲天枸看出她興致缺缺,立刻換了京中其他熱門話題,郝鶥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說的話不多,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起來,不知怎的,竟聊到三王爺昨日大婚一事。
“三王爺昨天大婚,聽說是郝府大小姐,你昨天可去參加了婚宴?”
郝鶥以爲他去了,刻意反着說:“小女身體不適,昨日沒赴宴。”
“好巧,我昨天也沒去!”雲天枸高興地手舞足蹈,笑嘻嘻地說,“京中不是傳聞郝大小姐不願成親,被她爹孃禁足在家數日嘛,以她乖張頑劣的性格,大家都以爲昨天她會大鬧一場,搞的婚禮收不了場,我在酒樓喝……談事,誰知道風平浪靜,最後無事發生,令人大失所望啊。”
雲天枸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很是扎眼,郝鶥眉尾一挑,道:“敢問雲公子,大家是誰?這麼希望三王爺的婚事被搞砸?”
他摸摸鼻子,不敢直視郝鶥雪亮的眼睛,道:“呃……大家就是大家嘛。再說三王爺一表人才,哪家的姑娘小姐不喜歡?實不相瞞,家妹心繫三王爺良久,不是自吹自擂,若不是司天監那羣老傢伙搞鬼,她還是有可能成爲王妃的。這事不僅我等着看笑話,許多京城中的公子哥和待嫁小姐們都等着看郝府的笑話。”
一場皇帝都點頭認可的新人婚禮,變成所有人都期待的鬧劇,關司天監什麼事?莫不是跟郝大小姐的生辰八字有關?
郝鶥好奇,詢問道:“怎麼說?”
“你居然不知道?”雲天枸驚呼,又道,“也難怪,你們陸家是書香門第,潛心學問,不關心這些茶餘飯後之事,實屬正常。”
在郝鶥期待的目光中,雲天枸一五一十地說:“三王爺從小體弱你可知道?司天監觀星象,說他命中有煞,註定有一劫,必須趕在二十四歲之前成親,二十七歲前生子才能儘可能規避。因三王爺命格奇特,需跟一個生辰八字處處吻和的女子結合。我是不懂這些生辰八字的講究,但宮裡的人肯定信,纔派人在京中大肆蒐羅適齡女子的生辰八字,多少名門閨秀毛遂自薦,都因不合適統統淘汰。”
郝鶥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宮裡派出來的人找來找去,發現郝大小姐與三王爺的生辰八字最合適,皇上便賜婚給二人,讓其他小姐們失去了寶貴的機會。”
雲天枸道:“差不多就是這樣,但這還不是最氣人的,郝大小姐性情乖張,在郝府也就罷了,出門在外還囂張跋扈,把吃飯的食客打一頓,酒樓一戰,名動京城~”
這事激起郝鶥的興趣,她歪着頭,追問:“莫非就因爲這事郝大小姐在京中風評變差了?”
雲天枸聳聳肩,道:“非也,那件事之前她在府中變着法兒的教訓丫鬟,捉弄家中妹弟,大家都知道是個不好相處的。所以發生追着男子滿街打這種事並不稀奇。對了,那天你也在場啊,被打的人好像還是你哥哥的朋友……”
郝鶥吃了一驚,和記憶裡妙然說的事對上了,只是雲天枸說的與妙然說的有出入,以她對妙然的瞭解,沒理由撒謊美化此事。
兩種版本的真相總有一個是假的,只不過,人們會選擇自己願意相信的去相信。
郝鶥想了想,打算趁此機會解釋清楚,畢竟現在她纔是郝大小姐,若是負面流言纏身,只會對她的處境不利而已。
“雲公子,說起那天的事,小女可要替郝小姐打抱不平了。那天是有個登徒子言語輕薄於我,郝大小姐發現了,替我出了口惡氣,我謝她都來不及,怎會怪她呢?”
雲天枸聽了,皺起眉,搓揉着後頸,滿臉不可思議地嘟囔:“啊?竟然是這樣?”
若不是親耳聽她所說,根本不敢相信。
郝鶥眸色一沉,語重心長地說:“雲公子,多數人相信的,並不代表真相。”
自己不如一個深閨女子明事理。雲天枸沉默不語,羞紅了臉頰。
搖晃的馬車不知不覺間停下,雲府的家僕找準機會,擠進一句話:“公子,陸府到了。”
雲天枸撩起布簾,擡頭看向車外,“陸府”兩個大字讓他如夢初醒。
快樂總是短暫的,雲天枸不得不暫時和陸二小姐告別,他默默盤算着下一次的相遇。
郝鶥起身,退至車門邊,福身道:“雲公子,小女先行告辭,多謝你送我一程。”
雲天枸悵然若失的情緒再也藏不住,臉上露出苦澀的微笑,生怕之後很難找到理由去見她。
他瞥到車門口的油紙傘,靈機一動,道:“外面雨大,這把傘你帶着,日後記得還給我。”
郝鶥晃了晃神,隨即將他心裡那點小九九摸得一清二楚。
借傘一用是假,還傘相聚是真。
王妃的身份地位暫且不提,她作爲已婚婦女,不說三從四德,莫名其妙惹了一身騷,若變本加厲給王爺整頂綠帽子回去,那她是真不要命了。
郝鶥態度堅定的回絕道:“雲公子客氣,這裡已是陸府正門口,不過三五步路,不用撐傘了。”
雲天枸起身,忙道:“那我送你進去!”
郝鶥露出無懈可擊的客套笑容,道:“不必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雲天枸心裡有數,知曉她不願意,自己也不強求,用眼神目送她下馬車。
天上依舊飄着細雨,郝鶥立在陸府門口,待雲天枸的馬車緩緩走遠,她轉身離開陸府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