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禮物

屋裡的燭火搖曳,昏黃的燈光忽明忽暗,活動的影子彷彿在代替它的主人做動作,溫柔又不易被察覺。

如此看來,王爺還是對小姐很好的。妙然壓在心頭的石頭總算落下。

軒轅伏蘇敏銳的察覺到屋外投進的視線,他猛然回頭,低聲呵斥:“誰在偷看?”

與軒轅伏蘇對視的瞬間,妙然嚇出一身冷汗,差點打翻手上的水盆,她“啊”了一聲,穩穩端住手上的器物。

妙然慌亂中低下頭,說:“奴婢妙然,是王妃的陪嫁丫鬟,過來伺候王妃洗漱,沒想到屋裡有人,奴婢就站在門口候着。”

屋裡的人沉默不語,讓她捏把汗。過了好半天,軒轅伏蘇冷淡的聲音響起。

“進來吧。本王不希望再有下次。”

“劫後餘生”的妙然,心跳的飛快,她驚魂未定地應道:“是。”

郝鶥早在她驚叫時便醒了,無奈軒轅伏蘇在側,她不想睜眼與他正面交流,索性裝睡。

妙然唯唯諾諾地進入屋裡,軒轅伏蘇離開牀榻,站到沒有燭臺的窗邊,揹着手,置身黑暗之中,對她們的交談似乎漠不關心。

妙然輕輕搖晃着郝鶥的手臂,道:“王妃,奴婢來伺候你洗漱,等卸了裝扮再睡吧。”

郝鶥裝作剛醒的樣子,睡眼惺忪地說:“好。”

妙然端來銅盆放在圓凳上,遞上桃花香皂,手上擔着乾淨的方巾。郝鶥用清水淨手,認真搓洗,頭也不擡,隔着紗帳,權當自己沒看見共處一室的軒轅伏蘇。屋裡除了搓洗聲和水聲,便只剩下她們呼吸的聲音。

“去給本王接盆水來。”

軒轅伏蘇突然從黑暗處走來,嚇得郝鶥手上的手帕掉落在大腿上。

“是,奴婢這就去。”

妙然朝他福福身,快步離開。

郝鶥輕咳一聲,不知道在這尷尬的時刻該做什麼反應纔好,真夠難爲她的。她裝作不知情的樣子,道:“王爺什麼時候來的啊?”

“纔來沒多久。”軒轅伏蘇表情淡淡的,一瞥她的頭髮,又說,“把頭上的簪子去了再睡吧,不然硌得慌。”

髮簪尖銳,容易傷人。

不同於下午殺伐決斷,氣場全開的他,正常說話的軒轅伏蘇讓郝鶥猝不及防,異常陌生。

這三王爺莫不是有選擇性失憶症?下午才吼了她,現在又好了?明明她還在生氣,結果別人都已經翻篇了,搞的好像她很小肚雞腸似的。

“是。”

儘管心裡不爽,郝鶥還是聽話的坐在梳妝檯前卸頭飾,順便把放在衣袖裡的拿出來擺放好。通過光滑的黃銅鏡,她偷偷觀察着身後人的動作,如同隨時保持警惕的黃雀,生怕獵人從她背後打出黑槍。

只見軒轅伏蘇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圓盒,慢慢靠近,最後放在梳妝檯上,語氣略顯生硬地說:“今晚上吃飯友人送的,說是慶祝本王新婚,讓本王帶回來轉贈給王妃。”

盒子上有牡丹花的浮雕,郝鶥擰開蓋子,裡面裝的竟是口脂,的確是給女子用的東西。

她內心毫無波動,出於禮貌,表現出應有的歡喜,道:“多謝王爺。”

郝鶥的反應跟他預想的不一樣,軒轅伏蘇失了興致,說着冠冕堂皇的話:“嗯,你喜歡就好。”

郝鶥腦子轉的飛快,道:“是,既然是王爺朋友送的,妾身定會抽空試試的。”

軒轅伏蘇“嗯”了一聲,隨後什麼都不說,在椅子上坐下,吃着下人們準備的糕點。

郝鶥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一邊對鏡梳頭髮,一邊問:“王爺今晚還要在妾身這裡過夜?”

軒轅伏蘇的目光直接投向鏡子裡的她,乾脆利落地說:“不然呢?”

郝鶥移開視線,心裡雖然發怵,表面上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這個這個……妾身作爲妻子,也是王府的女主人,總要提醒王爺做到雨露均沾,不能獨佔了恩寵,不給其他姐妹機會啊,那會落人口舌的。”

軒轅伏蘇輕笑,道:“哦,你無需擔心這個,本王沒有側室。”

郝鶥在危險的邊緣試探,道:“妾室總有兩三個的吧?”

她心想,軒轅伏蘇身爲位高權重的王爺,二十三四的男人,不可能沒開過葷,通房丫鬟或者妾室總有的,要真是沒有,不怪她思想猥瑣,真的很懷疑王爺是不是不能人道,纔會一把年紀還是未經人事的純情處男。

“沒有,本王一向潔身自好。”

嗯?這話怎麼說的像是她在逼良爲娼?

郝鶥突然想起侍衛阿凡,恍然大悟地說:“莫不是王爺愛好獨特了點,喜歡小倌?妾身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軒轅伏蘇臉色一變,認真嚴肅地說:“你若再想些有的沒的,本王立刻罰你去祠堂跪一晚上。”

老虎屁股果然摸不得,郝鶥求生欲旺盛,連忙解釋:“不不不,王爺,這裡只有我們倆,妾身只是隨便說說。”

看到她狗腿的樣子,軒轅伏蘇也不動氣,道:“本王不碰你不正遂了你的願,莫不是還想跟本王春紗帳裡走一遭。”

郝鶥接連搖頭,可不想被陌生男人帶上牀,哪怕是她法律規定的丈夫也不行啊。

“是,多謝王爺體諒。妾身只是想做好本分,所以今下午的事……”

提到下午爭吵的事,兩個人面色皆如土,氣氛變得尷尬無比。恰好妙然端着水盆和乾淨的毛巾過來敲門,暫時化解了這無言的局面。

“王爺,女婢把水端來了。”

軒轅伏蘇一副剛纔無事發生的樣子,冷靜地吩咐道:“放在這兒,退下吧。”

妙然望了眼郝鶥,千萬句叮囑的話恨不得說完再走,勸她多順着王爺,不要在吵架,最終化作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投向她。

隨着妙然的離開,郝鶥才真正意識到夜晚來到了,自己又要和軒轅伏蘇同牀共枕一宿。

軒轅伏蘇長吸一口氣,站起身,緩緩道:“本王知道你不是真的郝府大小姐,但是本王不在乎王妃的真假,如果不是你,也會有陸小姐,莫小姐,或者其他大家閨秀坐上王妃的位置。本王沒辦法一一講明要求你那麼做的目的,你是聰明人,本王沒必要害你,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這大概是見面以來,軒轅伏蘇說過最長的一段話。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等待她的迴應。

郝鶥也不插科打諢,正色道:“是,王爺一番苦心妾身感受到了。”

軒轅伏蘇側過身,融入陰影中,讓人看不清他的臉色,他說:“好。如何伺候本王就寢,想必宮裡的嬤嬤應該教過你,過來替本王寬衣吧。”

郝鶥溫順地低着頭,起身替他解腰帶。

或許軒轅伏蘇沒有她想的那麼冰冷,不近人情,只是這愈發讓她好奇,想去了解更多。哦,這該死的好奇心,總有天會害死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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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剛矇矇亮,郝鶥被人晃醒,她伸了個懶腰,眼皮子沉重,實在睜不開,迷迷糊糊地坐起,一頭青絲睡得有些凌亂,隨意披在肩上,一看便是沒睡醒的樣子。

昨晚她不知怎麼了,大概還是不習慣跟別人一起睡,居然失眠大半宿,怕驚醒軒轅伏蘇,不敢亂動,保持一個姿勢好久才睡着。她現在困得要死,有種立刻倒頭睡下的衝動。

妙然弱弱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小姐,注意點儀態!”

郝鶥困難的睜開眼,滿屋子的下人讓她瞬間清醒。她的老天鵝喲,剛纔自己的樣子肯定很丟臉!

不等她細想,雪姬捧着錦繡華服上前,道:“王妃,奴婢伺候您洗漱吧,今日要回門,還請您盛裝準備。”

郝鶥咳嗽兩聲,喉嚨還有些難受,用沙啞地聲音說:“好,麻煩你了。”

她這才完全清醒,屋裡的下人背過身去各做各的,不敢做聲。唯獨軒轅伏蘇好整以暇地坐在郝鶥最喜歡的那個椅子上,手捧一卷書,安靜讀着。

雪姬牽着華服的衣領,道:“王妃,請穿衣吧。”

郝鶥看了眼繁重的衣飾,嘆口氣,認命般地擡起手臂。她真的不喜歡這些華而不實的厚重衣服,天氣再熱點,非得給她捂出痱子來,只希望夏天的衣服輕薄一點,沒那麼厚。

似乎看出她的心意,雪姬寬慰道:“王妃不用擔心,天再熱些,會有真絲和蠶絲的衣裳,夏天穿很涼快的。”

郝鶥揉揉鼻子,乾笑作爲迴應。

一番洗漱,梳妝打扮過後,已是天大亮,丫鬟們適時得端來早膳,在桌上擺放整齊。

軒轅伏蘇自顧自地享用早飯,吃相優雅,郝鶥提起羣擺,緩慢挪動到桌前坐下,除了雪姬和妙然留下伺候,其他的丫鬟都帶着東西退下。

她正要動筷子,雪姬道:“王妃,府外有人自稱陸府二小姐丫鬟,名叫綠蘿,有事求見王妃。”

聽到雪姬這麼說,郝鶥一愣,還覺得挺莫名其妙的。她跟綠蘿只有兩面之緣,昨天是她第一次見,並不覺得她們還會有什麼交集纔對啊。

郝鶥問:“所爲何事?”

雪姬回道:“下人問了她,她不肯說,非要見到王妃才說,不然她就站在王府門口不走了。”

郝鶥又問:“她早就來了嗎?”

雪姬俯首,道:“是,王妃穿戴梳洗好,奴婢纔敢說。”

郝鶥無語,開始懷疑雪姬是故意而爲之。就不能等她吃了飯再說?

她夾起一個湯汁小籠包,頭也不擡地吩咐:“等本宮吃了飯再召進來。”

反正等都等了,多等一會兒少等一會兒也不在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