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軒轅伏蘇仰天長笑,緊張的氛圍瞬間鬆弛下來。
他起身甩了甩衣袖,道:“王妃說得不錯,深得本王心意,按你說的辦。陸公子的婚事,本王會去父皇跟前美言幾句,幫你們儘早完婚。”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只要三王爺不追究,自己這條小命就算是保住了。對郝老爺和陸大人來說,大局已定,雖然結果不盡如人意,但子女能平安無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多謝王爺。”
郝鶥帶頭行禮,深知關鍵時刻不能掉鏈子,既然做決策的人都點頭了,下面人的表面工作要做足。
僅僅一句話,便讓屋裡幾人服服帖帖,俯首稱臣。軒轅伏蘇冷眼看着這一切,牽起郝鶥的手,目光堅定,道:“從今以後,你是郝府大小姐,也是本王的妻。”
不可否認,軒轅伏蘇的話讓她感覺到一種無法描述的心安。他眼中包含着無言的信任和認可,讓郝鶥心慌,漸生退意,畢竟她沒有辦法打包票,永遠不會背叛他。
情緒歸情緒,仔細一分析,屋裡的人都清楚,這不只是雙贏的局面,更是共贏的局面。
於郝府來說,擺脫了欺君之罪,表面傍上三王爺,暗地裡還搭上了陸府這條線。
對陸府來說,若是大公子拐走“三王妃”的消息傳出去,輕則陸大公子本人落得個死刑的下場,重則影響整個陸府遭殃,陸大人被同僚彈劾,皇上一怒之下下令抄家滅門。
於這對癡男怨女而言,拋開身份和世俗,郝大小姐改頭換面後成爲普通女子,不受皇命所限制,兩人終於如願以償在一起,是一樁難得的美事。
當然,最大的贏家非鄉下出身的郝鶥莫屬。一開始投生在普通鄉野丫頭身上,家徒四壁,還不得不進京城尋親借錢,陰差陽錯成了三王妃,如今成功抱到三王爺大腿,有了這塊含金量極高的免死金牌,再也不用擔心陸府和郝府對她下黑手。
雖然軒轅伏蘇從這件事得到了什麼好處還不詳,但對其他所有人來說,這筆賬,怎麼算都是賺的!
信息量如此之大,饒是大風大浪經歷過的郝鶥也默不作聲,看直了眼。
軒轅伏蘇瞥向另外幾個人,道:“既然各位都認同本王的處理方式,後續的事不需要本王費心了吧。”
陸長城和郝老爺連連稱是,深知作戲要作全套,對外口徑需統一,方能瞞天過海。
見他們領悟了自己的暗示,軒轅伏蘇平靜地說:“本王今日乏了,和王妃不做久留,即刻回府休息,日後有機會再登門拜訪。”
說罷,軒轅伏蘇拉着郝鶥往門口走,衆人腳跟着腳,熱情相送。
郝老爺笑道:“王爺慢走~”
陸大人笑道:“只要三王爺來,陸府隨時敞開大門歡迎。”
陸綠茶抱拳行禮,道:“多謝王爺和王妃相助,大恩大德綠茶無以爲報,唯有當牛做馬,方能解心中愧疚。日後有需要,三王爺您一聲令下即可!”
郝大小姐扶着陸綠茶的手臂,緊跟着說:“若是王爺和王妃不嫌棄,小女腹中孩兒落地後認二位爲乾爹乾孃。”
陸夫人走在最後,弱弱地說:“恭送王爺,王妃……”
軒轅伏蘇走出百餘米,隨行的人不減反增,他心裡逐漸不耐煩起來,停下腳步,道:“不用送了,今日到訪一事,各位低調處理,本王不想惹火上身,出盡風頭。”
衆人面面相覷,安分守己地應道:“是。”
阿凡望了眼埋着頭,心思各異的人們,臉上露出事不關己的表情,冷靜地說:“王爺,馬車在門口準備好了。”
————————
上了馬車,郝鶥感覺自己終於喘過氣來,疲憊的她閉上眼,縮在馬車的一角。
小小的,封閉的空間讓她得到片刻的安寧,在這裡,她不用在意別人探索般的眼光,她可以做真實的自己。
突然,郝鶥想起一個人,立刻坐直身子,睜開眼正對上坐在靠窗位置的軒轅伏蘇,她怯怯地問:“王爺,妙然呢?”
“外面。”
軒轅伏蘇跟她隔了兩個人那麼遠的距離,他掀起窗簾後一言不發,車裡的氣氛怪是滲人。
郝鶥歪着頭,視線掃到馬車外隨行的馬匹,阿凡高高束起的長髮,隨着馬前行的動作左右搖晃,他前面還坐着一位穿鵝黃色衣裳的女子,那背影,郝鶥一看就知是妙然。
軒轅伏蘇放下簾幕,盤腿坐在軟墊上,仍是望着她不說話。
莫不是自己得罪了他?似乎沒有啊,郝大小姐的事情不是很好解決了嗎,幾乎每個人都能從中獲利,三王爺有了陸府和郝府的把柄,不是最大贏家嗎……難道,因爲自己是個假的,被他嫌棄了?
郝鶥嚥了咽口水,拿不準這位爺心裡想什麼,簡直比高考語文閱讀題還難解。
良久之後,軒轅伏蘇移開視線,就在郝鶥以爲自己逃過一劫的時候,只聽得他說:“你沒什麼想問本王的?”
“啊?有,也沒有……”郝鶥無與倫比的回答着,恨不得用手捋直自己的舌頭。
他目光微涼,道:“有就說吧,本王不拿你當外人。”
騙鬼啊!
此話一出,郝鶥便知要謹言慎行,萬一說錯一句,等會兒怎麼被他收拾,可不敢想象。
畢竟她和郝府的利益糾葛已經不存在了,真正的郝大小姐平安無事嫁入陸府,以她跟郝府接觸下來的感覺,商人重利,郝府後續是不會給她這個假貨支持,做她堅實的靠山,只要她不死,不把火燒到郝府身上去,她過得如何,郝老爺和郝夫人全然不會care的。
現在的她完完全全是三王府的人了,因爲軒轅伏蘇挺身出面,才保住了小命,過河拆橋這種事不能幹,誠如軒轅伏蘇所說的那樣,做一個“聽話的人偶”,抱緊金主的大腿。
郝鶥收斂眉眼,順從地稱讚道:“王爺智勇雙全,妾身心存感激,替王爺高興。”
軒轅伏蘇的下巴微擡,完美的下顎線矚目,他語氣輕狂,問她:“高興什麼,有什麼值得你替本王高興的?”
郝鶥挺直腰板,理直氣壯地說:“王爺救了大家的性命,這就夠了。”
他冷笑一聲,道:“你怎麼會以爲本王是在救你們?”
難道是她們自作多情了?
郝鶥一愣,一時反應不過來,道:“從結果上來說,大家都安然無恙……莫非王爺還留有後手?”
軒轅伏蘇扯出一抹冷峻的笑,道:“你以爲街頭巷尾的傳聞是誰散佈出去的,是本王命阿凡去做的。你讓阿凡調查的人和事,本王早就一清二楚。本王只是不滿郝府矇騙本王的行爲,小作懲戒罷了。”
郝鶥倒吸一口冷氣,心中情緒微妙。
是她讓阿凡去調查不假,她也猜到阿凡會透露給軒轅伏蘇,只是沒想到他會插手此事。
一開始,她的想法是讓郝大小姐回來,各歸其位,自己全身而退,到時候帶着郝管家賠償的錢南下,在其他城市,最好是江南蘇杭一帶,做點小生意,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要是大小姐不願意回來,她一直留在王府做替身,始終多了一個與郝府周旋的籌碼,只是離開王府的計劃推後了一些,總的算來不虧。
可軒轅伏蘇的介入,讓她的計劃全部泡湯。好人都讓他做了,自己沒撈着好,如今受制於人,離開王府的願望更是遙遙無期。
“本王要求並不高,你只要拿出王妃應有的樣子,本王不會難爲你,至少衣食無憂,無生死之難。”軒轅伏蘇頓了頓,接着說,“等父皇哪日崩了,你若想走,本王可以安排。”
這是他能給出的最大承諾。
郝鶥默了,認真思考着他說的話。
因爲是御賜的婚姻,還帶有滿滿的封建迷信色彩,和離可能性幾乎爲零。只有現任皇帝變成先帝的時候,籠罩在他們頭上的光環消失,纔有一絲絲掙扎的可能性。可要等皇帝駕崩,那得等到何年何月啊,萬一過了十年或二十年,皇帝身體還康健,那她所有的青春年華豈不是白白奉獻給王府了。
半晌,她撲閃着迷濛的雙眼,道:“妾身入府以來,因心中有愧,很少與王爺坦誠相待。實不相瞞,妾身其實是鄉野村姑一個,平生不敢貪圖富貴,只求做個普通人,平平安安過一生,雖然聽起來沒出息,卻是我最大的願望。”
軒轅伏蘇居高臨下注視着她,手指撐着下巴,道:“本王其實很欣賞你,不貪戀權貴,不沉迷富貴,與京城中的大家閨秀們都不大一樣,當然,郝大小姐也是獨樹一幟,放着王妃不當,跟了一個小小的探花郎……”
郝鶥頷首,道:“王爺明白就好。”
軒轅伏蘇搖搖頭,道:“人總是會變的,你身爲王妃,半隻腳踏入宮門,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本王,往後少有安生日子的,這一點,本王沒法改變。”
不知怎的,郝鶥竟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悲涼,或許這就是富貴人家的煩惱吧,普通人哪裡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