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影輕笑:“聽到什麼?我一夢見那麼美好的景象就覺得你聒噪,誰要聽你說話,原本想要繼續做那個夢的,誰知你竟是說個沒完沒了了,剛睜開眼就被你們給發現了。愛睍蓴璩”
她似真似假地說着,讓莫逸風和莫逸謹兩人心裡都沒了底。
見他們愣忡地望着她,她慵懶地坐起身問道:“二哥今日前來是不是有什麼好事要告訴我?難不成當真如我夢中那般,你要帶我去好吃好喝浪跡天涯了?”
莫逸謹尷尬地看了莫逸風一眼,而後擡手撓了撓頭道:“我不過是說笑而已,當不得真,若是當真把你拐跑了,三弟可要掘地三尺也要將我挖出來鞭屍了。”
“呸呸呸!說什麼胡話。”若影瞪了他一眼,“哪有好端端的說自己是屍體的?燧”
莫逸謹訕訕一笑,見她沒有等到她要等的好消息,她隨即又失落地躺回了搖椅上,看見莫逸風在一旁也沒有要走的意思,看來情況不像他想象的那麼壞,他倒也放心了不少。
“別一副失望的表情,二哥辦事你還不放心嗎?”莫逸謹笑言。
若影一聽,立即坐起身驚愕道:“父皇當真答應了放他?猷”
莫逸謹搖了搖頭,“像他這樣將官府玩弄於鼓掌之中的人要父皇放了他談何容易。”見若影嘴角一沉,莫逸謹急忙又道,“不過……父皇答應讓他從軍改邪歸正。”
若影聞言總算是一喜,可隨即又輕哼道:“什麼改邪歸正,說得好聽,不過是讓別人爲國效力罷了。”
“不過總好過人頭落地不是?”莫逸謹咧嘴一笑。
若影從搖椅上坐起身後微微一笑道:“知道二哥已經盡力了,感激不盡。想必你們兄弟二人還有事情要談,我就不打擾了。”剛走一步,她微微側眸淡淡道,“我和紫秋出去逛逛,順便看看萬寶閣有沒有新到的首飾。”
莫逸風看着款款離去的若影的背影而愣忡,她剛纔分明是在告訴他她的去向,是不是表示,她原諒他了?
“人都走遠了,還在看什麼?”莫逸謹沒好氣地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難掩一股酸意。
莫逸風斂回思緒看向莫逸謹,心中甚是擔憂:“影兒她……聽到了嗎?”
莫逸謹抿了抿脣看向她離去的方向:“可能聽到了,也可能沒有聽到。”
“此話怎講?”莫逸風滿腹疑雲。
莫逸謹輕抿了一口茶道:“若是沒有聽到,她又怎會說出我之前說的話?若是聽到了,又怎會隻字不問?所以……我想她是聽到了,但是聽得不真切,又因爲我們說過要瞞着她,所以她覺得問了也得不到任何結果,乾脆就不問了。”
“若是以前,她一定會追問我的。”莫逸風淡淡一語,垂眸端起茶杯蹙了眉心。
莫逸謹轉眸掃了他一眼,輕笑:“你似乎很失落。”
莫逸風扯了扯脣角自嘲一笑。他的確是很失落,因爲她不再什麼都跟他說,心裡有事也不再找他商量,就像這次她想要救出那山賊,她寧願找二哥也不找他幫忙。究竟是他在她心裡沒了依賴感,還是她已經不願再依賴他了?
“關於秦統領……母妃怎麼說?”莫逸風話鋒一轉,掩去心中的陰鬱。
就在這時,秦銘也走了過來,方纔若不是紫秋臨走前塞了一碗羹湯給他喝,他也不至於姍姍來遲,可是一走近就聽到他們在談論他的父親秦萬成,不由地緊走了兩步。
莫逸謹看向秦銘,道:“秦銘是自己人,那本王也就不避諱了。”
秦銘感激地點了點頭。
莫逸謹見四下無人,便又繼續道:“其實當年是母妃救出了影兒,而秦統領見影兒孤苦無依,便一直在香林後面的山腳下建了屋子撫養着……”
他將桐妃對他說的真相一一告訴了莫逸風,而震驚的不僅僅是莫逸風,還有站在他身旁的秦銘。
“原來當年我爹是在照顧側王妃,那個時候我和我娘還以爲……”秦銘欲言又止。
莫逸謹輕笑:“你和你娘是不是以爲你爹在外面養了女人?”
秦銘臉色一紅,支吾着說道:“因爲爹一到休息的日子就會往外跑,從不呆在家中,我娘到現在都以爲我爹有了中意的女人,還答應我爹讓那個女人過門,好過我爹一直往外跑,不過那個時候我爹似乎很生氣,後來我娘也不再提了,只是不知道爲何一年前我爹秘密派了許多人出去,像是在找人,卻原來我爹找的人已經來到了三王府,而我爹也知道了這件事情,難怪直到前幾天才消停。若是我娘知道了這件事情的真相,還不知道把她樂成什麼樣了。”
“誒!這事可不能告訴你娘,否則你爹和本王母妃的命也就沒了。”莫逸謹提醒道。
欺君是死罪,而且牽連甚廣,他不得不小心爲妙。
秦銘聞言保證道:“兩位爺放心,屬下必定守口如瓶。”
莫逸風看向秦銘,緩聲道:“本王信你,等事情圓滿解決的那一天,本王准許你將真相告訴你娘,也讓她老人家解了心結。”
秦銘張了張嘴怔怔地看着他,一時間竟是手足無措起來,最終還是單膝跪地叩謝了他。
對於男子而言,這種事情根本不值得一提,可是對於女子而言,卻是至死難忘之事。
從何時起,他莫逸風也懂了這些道理?看起來還真是拜某人所賜。
若影離開了三王府後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着,她方纔不過是找了藉口出來罷了,因爲聽到他們所說的話,她的思緒全被打亂了。
其實當她睜開眼的那一刻,她當真是有那一股衝動要去問個清楚,究竟他們說的是什麼?究竟什麼事情他們不想讓她知道的?
雖然她將他們的話全聽了進去,可是她並沒有太明白,但是她唯一能肯定的是,那日莫逸風選擇救柳毓璃是玄帝的指示,並非出自本意。可是她不明白,玄帝爲何要這麼對她,而他難道就因爲玄帝的一句話就讓她面臨險境嗎?若是他那日晚來了一步,她豈不是就失了身?
耳邊嘈雜的人聲、談話聲、叫賣聲都漸漸飄遠,她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困境,而且越陷越深。側王妃。”紫秋見若影如此失魂落魄,不由地喚了她一聲。
若影驟然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萬寶閣就在她身邊,這才轉身走了進去。
入夜,御軒宮
玄帝屏退了衆宮人之後將馮德喚到身邊問道:“最近三王府中可有動靜?”
馮德遲疑了一下,而後緩聲道:“回皇上,奴才聽說三王府中近來比較平靜,更何況府上只有一個側王妃,也鬧不出個什麼事來,而且……自從上次三爺將皇上安插的眼線除去之後便不太好再安排人到三王府了,如今的三王府被管得甚嚴。”
“盡除眼線,他是要準備有所行動了嗎?”玄帝眸光一寒。
馮德小心翼翼地朝他看了一眼,而後訕訕一笑:“這個奴才倒是沒有聽說,而且三爺也沒有與各大臣多走動,以前最多也就是陪着側王妃去集市逛逛,自從上次發生了綁架案,想來側王妃受了打擊,所以三爺下了朝後就一直留在府上沒有出來過。”
“哼!”玄帝聽聞此事顯然極其不悅,眉心驟然一蹙,盛怒的前兆。
“皇上息怒。”馮德急忙說道。
玄帝轉身坐上龍榻,馮德立即上前爲他脫了龍靴,卻聽他冷聲道:“不過是個女人,他竟是這般執迷不悟,難不成沒了那個女人他還活不了了?”
馮德擡眸看向玄帝,眸光微閃,卻不敢將心底的話在此時說出。
玄帝朝他睇了一眼,道:“想說什麼?”
馮德掩去心中的懼意,笑言:“其實奴才覺得在衆多皇子中,三爺是最像皇上的。”
“你說什麼?”玄帝臉色一沉。
馮德附笑道:“奴才只是覺得三爺重情重義,雖然只是一個女人,可畢竟是同牀共枕之人,即使是側王妃,也算是夫妻,三爺如此不捨側王妃受委屈,正是因爲三爺重感情,這不就是像極了皇上?三爺小時候雖是皇子,但親近的人少,桐妃娘娘仁德對三爺如同親生,可是對三爺而言畢竟是寄養之子,心裡總是有些落差,所以碰到了側王妃這樣知冷知熱的女子,自是會珍惜着。”
“朕還以爲你只會幫襯着老二和老四。”玄帝話裡有話。
馮德憨憨一笑:“奴才只會幫襯着對皇上好的人。”
夜涼如水
東園的涼亭上,若影倚着美人靠擡眸望着星空久久沉思,卻始終理不清頭緒來,可是她也不想回房,因爲如今的心境她不知道怎麼樣面對他纔好。在今日以前,她可以懷着恨意對他視而不見,可是聽到了他和莫逸謹的話之後,她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今夜遣了紫秋回房休息後她便獨自來到這裡,夜很深,風很涼,可是她感覺自己依舊無法清醒。
究竟玄帝爲何突然要這麼不待見她?不但想要給莫逸風安排妻妾,還要讓他在危難之時一定要先救柳毓璃。究竟是因爲柳毓璃是兵部尚書千金的身份,還是因爲別的原因?
若只是因爲如此,爲何之前他對她這麼好?就像是對親生女兒一般。
而莫逸風……她不相信他只是因爲玄帝的一句話才任由她身陷險境,她真的不相信。
也不知過了多久,肩頭突然一重,她這才斂回思緒轉頭望去,沒想到是莫逸風來了,還爲她披上了狐裘。
“天這麼冷,在這裡做什麼?”雖是一句責備的話,可是他的聲音卻透着低啞的柔和。
若影轉眸看了看肩上的狐裘,伸手取下後擱置一旁,隨後站起身饒過他準備離開。
“影兒!”他轉身拽住了她的手臂,因爲她的冷漠而臉色微沉,卻也因爲她的冷漠而不知所措,最後從美人靠上取回狐裘裹在她的身上,“就算惱我,也不該傷了自己的身子。”
傷了自己的身子?
若影瞬間朦朧了視線,擡眸冷冷地凝着他,月光下,她的眼角泛着銀色淚光。
莫逸風自知自己說錯了話,指尖微微一緊,薄脣抿成一條線,對視良久,他終是開口道:“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不要你我的孩子,從來沒有。”
當傷痛再被揭開,若影感覺渾身驟寒,那一股股涼風絲絲鑽入她的每一個毛孔,就連最小的角落都在痛。
莫逸風伸手將她擁在懷中,試圖用自己的溫度去暖她的心。
他知道她終是哭了,只是她依舊只是靜靜地落淚,不願發出任何聲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地擁着她,讓她知道他並沒有過一絲要遺棄她的念頭。
直到她的眼淚浸溼了他一大片胸口的衣衫,她才緩緩止住了抽泣,伸手抵在他的胸口與他保持了一段距離後方擡眸看向他啞着聲音問:“我問你,當初究竟是你心裡就只想着救她,還是因爲父皇的意思才救她的?”
因爲哭過,她的眼睛紅腫不堪,可是在月色下,她那雙水眸依舊亮如星辰。
莫逸風擡手爲她擦乾臉上的淚跡,捧着她的臉神色極其認真:“我從未想過讓你身陷險境,如果兩個人只能活一個,我一定會選擇救你。”
“可是你當時卻選擇救她了不是嗎?父皇究竟說了什麼讓你違背了自己的意願?”見他神色一滯,若影驟然沉了嘴角,言語哽咽,“你這樣讓我如何相信你?根本就是你自己想要救她,你根本就從未放下過她。無論我怎麼做,無論我與你同牀共枕多少年,在生死一線你只會讓她平安無事,而我的死活在你眼裡根本就是輕如鴻毛是不是?既然這樣,你又爲何不讓我走?這麼折磨我能讓你得到什麼?我一無所有,更沒有價值,你究竟想要在我身上得到什麼?”
她不停地質問着,說着自己心裡悶了許久的話,可是越說下去心就越疼,心越疼身子越寒,最後連她的心也如置於萬年冰窟,痛得她連呼吸都能讓她顫慄。
莫逸風心疼地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捧着她的臉俯首覆上她的脣,深深探入,尋找着她的舌尖重重吸允,他力道之大讓她有些難以承受,可是他沉沉的呼吸卻讓她莫名的心悸。
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呼吸都像是在訴說着自己的心意。可是她不懂,不懂他的行爲,不懂他的心,原來她根本不瞭解他。
氣惱之下她伸手欲將他用力推開,而他卻在那個時候緩緩放開了她,看着她被他吻得紅腫透涼的脣,他擡手輕輕撫過,最後將她的手執於手中,雙眸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眼底有她看不懂的掙扎。
“我想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的聲音如夜間簫聲,低醇悠揚,醉人心扉。
若影一時間竟是呆愣了,從未想過他竟然會想要與她執手偕老。
“父皇說……必須要保她毫髮無傷,否則……就讓你償命。”他知道玄帝說到做到,他當初連自己的親兄弟都能趕盡殺絕,他當真不敢讓她的命去賭。
“父皇爲何要置我於死地?”她一直都想不明白。
莫逸風一怔,知道他定是聽到了白天他和莫逸謹的對話,抿了抿脣沉聲言道:“影兒,原諒我不能告訴你,但是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想過置你於不顧。”
若影聞言心頭一縮,沉默良久,又問“就因爲這樣?你就不怕我被抓回去後遭遇不測嗎?你不擔心嗎?”
“我怕,可是當時父皇的人一路跟隨着,若是我選擇讓那些賊匪先放了你,到時候父皇一定不會放過你。我若選擇先救你,你必死,我若選擇先救她,我就還有救你的機會。而且那時我已經命秦銘安排好了一切,只要柳毓璃跟着四弟回去,父皇的人離開,我就立即與秦銘裡應外合。”
“可是……你若是晚來一步,我可能就失了清白……”
“對我而言,你的命比什麼都重要。”
她因爲他的一句話止住了聲音,震驚得再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