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控制不住地漸漸縮緊,就連指尖也開始微涼起來。
就在這時,若影終於與莫逸風視線相撞,指尖她咬了咬脣小心翼翼地繞過玄帝走向莫逸風,而後拉着他的手臂看向玄帝問:“那相公也住下嗎?”
玄帝先是一怔,旋即輕笑着搖頭:“當然不行。”
宮中皇子一旦成年必須遷出皇宮另賜府邸,這是祖制。
若影失望地垂眸,沉思頃刻,輕嘆一聲終是做了決定:“相公住哪兒我就住哪兒。靦”
莫逸風心頭一撞,看着現在緊靠着他的若影,竟是勾起了一抹淺笑,回頭看向玄帝,見他眸中不乏失落,隨即又斂了嘴角的笑容。
“影兒……”玄帝還想說些什麼,誰知下一刻就被莫逸風打斷了話:“父皇,影兒怕生也認牀,陌生的地方會難以安寢,還請父皇莫要怪罪纔是。”
玄帝擰眉冷哼,可聲音極輕,見若影一瞬不瞬地所在莫逸風懷中望着他,他隨即又勾起了一抹淡笑,滿是慈祥:“既然如此,影兒就隨你回去吧,若是下次影兒想要來宮裡了,記得派人告訴父皇,父皇會派人去接你。揍”
若影乖順地點了點頭,彎眸淺笑,果然是像極了。
玄帝看得失了神。
德妃越聽越糊塗,走到玄帝身側柔聲開口,帶着一抹慶幸:“皇上莫不是認了若影姑娘作女兒?”
就在玄帝欲開口之際,莫逸風再次搶先開了口:“德妃娘娘說笑了,影兒無親無故又無功績,怎能做公主?”
桐妃一語不發卻是看着莫逸風暗自搖頭,今日他是失態了,先後截了玄帝兩次話,可每一次都是爲了眼前的女子,究竟是福是禍?
德妃臉色微微一僵,轉身看向莫逸風之時臉部僵硬,可是脣角卻是揚着一抹笑意:“三王爺,本宮方纔是在問皇上,難道三王爺還能代替皇上口出聖言?還是三王爺在害怕什麼?”
好不容易逮住了將一軍的機會,德妃自是不會放過。
莫逸風一怔,見桐妃滿臉的無奈,方意識到先前的失態,可下一刻他依舊淡定自若地站在她面前,眸光淡淡掃向德妃,脣角勾起一抹弧度:“德妃娘娘言重了,本王只是見德妃娘娘竟是不知基本的祖制,方好心提醒娘娘,若是德妃娘娘執意讓父皇冒着被羣臣質疑的風險收影兒作女兒,本王自是無權干涉,至於害怕……若是父皇不收影兒作女兒,德妃娘娘又在害怕什麼?”
德妃被莫逸風反問得臉色青白交加,一時間竟是難以接上話來。
“夠了!”就在這時,玄帝一聲低斥使得衆人心頭一顫。
在回三王府的路上,若影仍處在方纔玄帝怒斥的驚恐中,一直對她和顏悅色的人竟是會發這麼大的脾氣,讓她一時間難以回過神來。轉眸看向若有所思的莫逸風,忽然覺得他們父子還真是極像,發起火來即使聲音不大,可是那低沉的嗓音更是讓人懼怕。
“相公,你怎麼了?”若影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手開口。方纔玄帝並沒有責備他頂撞德妃,反而數落了德妃一頓,而她也沒有答應玄帝留在宮裡不是嗎?他又爲何濃眉深鎖?
莫逸風從方纔的事情中斂回思緒,回眸見若影一臉的擔憂,他淺淺勾脣反手將她的手握住。
她見他鬆了眉心,一顆懸起的心也總算是落下了。身子一斜,將自己的頭靠在他的肩上,只要在他身邊,她便能安心地睡去。
莫逸風看了看輕闔眼眸的若影,方纔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擡手將她的碎髮捋到耳後,眼前不由地浮現出玄帝帶着別樣情愫的眼眸看着她的景象,心再次不安。
待若影再度醒來之際,已是酉時,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總是感覺昏昏沉沉,而腦中又紛亂不堪,許多陌生的人陌生的場景會在她的腦海中出現,那裡有讓人歎爲觀止的高樓,有東西在天上飛卻不是鳥,有東西在地上疾馳卻不是馬車,還有那個與莫逸風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被許多人伏擊。每次醒來她都是滿頭細汗,可是她不想給莫逸風增添麻煩,所以並未提及隻字片語。她以爲,只有這樣她才能留在他身邊,只有這樣,他纔不會覺得她是個麻煩。
這幾日都沒有看見柳毓璃,若影感覺心情極好,就連吃飯時都是笑着的。每當莫逸風問她爲何這般高興,她總是笑着搖頭,又哪裡敢說是因爲沒有柳毓璃的存在。即使她如今的智力只停留在八歲,也看得清柳毓璃對於莫逸風來說比她更重要,她唯有聽話才能不被他所棄。
轉眼入夏,知了在樹上鳴叫個不停,若影手捧書籍卻一直不停打瞌睡,那知了聲聲仿若是催眠曲,讓她沒一會兒便入了夢。
“影兒!”一個低沉渾厚的嗓音自她頭頂響起,她渾身一怔,睡顏朦朧地從桌上支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只見莫逸風雙手負於身後立於她身側微眯了眸光看着她。
“相公,怎麼這麼快跟二哥談完事了?”她打了個哈欠低啞着聲音仰頭問他。
莫逸風低哼了一聲,隨手拿起方纔被她壓在臉下的書本,臉色一沉。
“快?你都睡了兩個時辰了還快?”他手指一轉,將方纔打開的那一頁呈現到她面前,而後眯眸看着她。
看着書本上被她的口水浸溼的一些字已經暈染開,若影臉色一紅不知所措。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若說她有唸書的天賦,爲何每次一沾書本就能去夢周公?若說她沒有唸書的天賦,可是那些看過的書她只需看過一遍就能跟他講出一堆歪理,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學來的,想來想去也只有莫逸謹會這般教壞她。而且莫逸謹總是無事獻殷勤,雖然他知道莫逸謹不會與他爭奪什麼,可是總是讓他心裡極爲不適,如今將她放在王府中他親自教學,他也安心許多。
不過現在她不去書院在王府唸書,似乎成效不大,就如同現在,才片刻功夫她又睡着了。可是讓他再將她送去清祿書院,他顯然是不放心的。
輕嘆一聲,他坐到她身側,而後親自給她研磨。若影看了看他,急忙從一旁拿出一張宣紙,攤到自己面前,這似乎成了他們之間的默契。
莫逸風回頭看着她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望着他,濃長的睫毛像兩片蝶翼靈動萬分,不由地一掃先前與莫逸謹所談之時的陰霾。
將墨條擱置一旁,伸手取了一支毛筆,將筆頭用墨水沾溼而後放入她手中,握着她的手一筆一筆地寫着她的名字。
“莫若影?”看着紙上的三個字,若影臉上一喜。回眸帶着疑惑的眼神望着他。
莫逸風鬆開她的手道:“別總是寫我的名字,你也要會寫自己的名字。”
若影彎脣笑開,又在紙上她的名字下方寫上了“莫逸風”三個字。
其實她並非不會寫自己的名字,而是她只想寫他的名字,她只想將他的名字深深印入腦海中,否則她每一次睡着總是會在夢中出現“莫三少”這幾個字,也不知道這個人和她有什麼關係,可每一次想到便會讓她心裡難受不已。
“影兒,你……”莫逸風的聲音將神遊的若影拉回,她看了看莫逸風下方的三個字,頓時驚住了。
莫三少……
她爲何會突然寫莫三少這幾個字?剛纔她只是想了想自己的夢境而已,爲何那個人的名字會出現在紙上?
看着眼前的三個名字,若影感覺指尖越發冰涼,就連臉色都煞白了。
莫逸風伸手將她手中的筆拿了過去,見她嚇成這樣無奈輕嘆:“我又沒說你什麼,幹嘛嚇成這樣。”撫了撫她毫無血色的面容,他輕笑道,“即使覺得‘莫逸風’三個字難寫,也不能寫成‘莫三少’了,怎麼偷懶成這樣?”
若影怔怔地看着他,腦海中盤旋着他方纔的話。
她真的是因爲覺得‘莫逸風’三個字難寫,所以才偷懶寫成了‘莫三少’嗎?可是……她好似不知道那三個字是怎麼寫上去的,又是何時寫上去的,就連半點印象都沒有,只知道等她聽到莫逸風的聲音回過神來時,這三個字已經出現在她眼前了。
“好了,別發傻了,既然累了就別寫了,女子無才未免不是好事,省得你總是跟我說一堆沒聽過的歪理。”莫逸風伸手攬住她的腰扶起她,而後一同走出了書房,外面陽光明媚,雖是景色怡人卻過於燥熱。
“相公,好熱,爲什麼整個朝陽國都沒有讓人涼快的東西?”若影用手扇了扇風,感覺連吸入的空氣都是熱的。
“若影姑娘,怎麼會沒有呢,這不就是嗎?”紫秋立刻上前用扇子幫她扇風,可是周圍都是熱氣,即使扇出來的風都是熱的。而且見紫秋自己都是一身的汗,她伸手將她的扇子推開:“還是好熱,你回去吧。”
紫秋收回扇子聳了聳肩,也不知她爲何這般怕熱又怕冷。對他們二人福了福身子,轉身帶着紅玉和綠翠退了下去。
莫逸風與她並肩走在迴廊上,看着周圍的一切,好似與幾年前沒有變,可唯一變的就是他身邊多了一個若影,這個整日裡讓他不得安生的人,卻也讓他的生活增添樂趣的女子。
走在迴廊上,莫逸風勾脣淺笑,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可是忽然聽見身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回頭一看,頓時傻了眼,急忙伸手製住她扯着自己腰帶的手:“做什麼?光天化日之下怎能亂解衣帶?”
若影伸手擦了擦汗滿臉的痛苦:“這麼熱的天,爲什麼要穿這麼多?”
莫逸風打量了她一圈,不由地苦笑:“你身上也就一件紗裙,若是再脫了去,難不成就穿着裡面那件到處逛?”
“不可以嗎?”若影很是不解,又不是脫光了,裡面不還有一件肚兜嗎?
“不可以!”莫逸風一臉嚴肅,此風絕不能漲。
“哦……”既然他已經這麼說了,她也就心不甘情不願地收回了手,而莫逸風則伸手爲其繫好方纔被她解開的衣帶。
就在這時,周福急匆匆趕來,剛一擡頭便看見莫逸風拉着若影的一帶,老臉一紅“誒喲”一聲後急忙轉過身去。想不到他們的王爺這般飢不擇地,這光天化日的就要把人家姑娘給辦了。
聽到聲響,莫逸風和若影同時轉過頭去,若影原本就沒有把此行爲放在心上,而莫逸風則有些慌亂地幫她繫好之後輕咳一聲開了口:“何事?”顯然語氣中也有些不自然。
周福低着頭轉身面向莫逸風,抱拳回稟:“爺,有位公公前來傳皇上口諭,請爺移步去前廳。”
莫逸風應了一聲,周福不敢擡頭,依舊漲紅了臉色站在一旁。
“皇上口諭是什麼?”若影擡眸問。
莫逸風淺淺勾脣:“就是皇上的話,有公公替父皇前來傳話。”
若影一喜:“好耶!父皇說如果我想去宮裡玩,就讓人帶話給他。”
莫逸風聞言笑容一僵,也不知道若影喜歡他那父皇什麼,不就是賜了皇家姓,上次給她吃了點心,難不成這些東西就把她給收買了?
收買?
突然想到這個詞,莫逸風心頭一緊,再回頭看向若影,見她因爲他的情緒波動而愣忡在原地,不由地擰眉深思。
前廳內,宣旨公公正被好生招待着,突然門口處的光線一暗,他飲茶的動作爲之一頓,轉眸望去,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上前行禮:“參見三王爺。”
“公公不必多禮。”莫逸風伸手虛扶了他一下。
宣旨公公起身之際朝他身側看去,果然見到了玄帝所提及的莫若影姑娘。一個民間女子能夠用上皇家姓,還真是她的造化。不過看她眉宇間倒是有幾分故人的影子,莫非這纔是她能用皇家姓的原因所在?
“公公不是說傳父皇口諭?”莫逸風見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身側的若影,不由地出聲打斷了他的猜疑。
宣旨公公因爲方纔神遊了一番,此時聽到莫逸風沉聲一句經不住身子一顫,擡眸看向莫逸風,扯了扯脣角訕訕一笑。深吸了一口氣後他又清了清嗓門大聲開口:“傳——皇上口諭。”
莫逸風抿了抿脣,伸手拉過若影一同跪了下去。
樹蔭下,若影的心情有些低落,忍了許久終究還是停住腳步轉頭開口問他:“相公!爲什麼不讓我進宮嘛?父皇都答應讓我進宮了。”
莫逸風看向她語氣淡淡:“明日父皇是命幾個皇子一同陪他狩獵,你去做什麼?”
若影聞言立刻抗議:“可是那個公公都說了,父皇讓我跟你一起去,而且那個叫什麼文碩郡主也去的。”
“她爹本是武將出身,而她也自幼習武,馬術精湛,她去不會出事。”他低眸看她,聽着像是跟她解釋,可是他不讓她進宮的心卻沒有絲毫動搖過。
可是在若影聽來,那文碩郡主在他心裡還真是百般的好,又是會武功,又是會馬術,而且保證不會出事,她在文碩郡主面前就顯得一無是處了。
“相公!你是不是喜歡文碩郡主?就是那個闞靜柔。”她鼓着嘴滿眼質問。
莫逸風卻突然沉了臉色,轉頭望向不遠處,眸中情緒萬千。
看他這般模樣,若影也就不敢再鬧下去,就這般站在他身側一聲不吭,方纔的燥熱感在這一瞬間消失殆盡。
兩人靜逸了良久,莫逸風垂眸朝她看去,見她始終看着自己的腳尖,手指絞着自己的衣帶。
“過去看看。”莫逸風拉住她的手朝前走去,原本在不安中的若影錯愕地擡眸,卻見他的臉色又恢復如常,她這才鬆了口氣。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眼前的一物已經完全吸引了她的注意。
“哇!鞦韆?”她拉着他的手疾步走上前,最後在鞦韆前站定,驚歎了頃刻,立刻轉身一屁股坐了上去。
可是還沒等若影屁股坐熱,莫逸風朝樹旁躬身取了一物,而後負手立於她跟前,就在若影仰頭愣忡中,莫逸風輕啓薄脣:“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