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瀰漫的味道越來越濃,雪酒再清也是酒,就算是清香也掩蓋不了此刻那種辛辣的酒味,滿滿都是,迎面而來。
“我還以爲小師弟會這樣不聞不問。”語師姐眸子微微一亮,有了些許神采,隨後淡淡一笑,如融雪,感覺雖涼卻絕不冷,待笑完又恢復先前回憶神色,適才喃喃開口,“是呀,八年,也許小師弟會覺得我和唐少飛性格怪異,甚至有些不可理喻。”輕聲一笑,似是自嘲。
雖是傳授,可昨日被唐少飛如此戲弄,毫無還手之力,那種命不由己的感覺當真難受,說絲毫不在意連自己都不信,可現在卻是有些可憐,還有淡淡欽佩,若換做我,我做的還不一定比唐少飛還要好,不如也是大有可能,不得不佩服,可憐歸可憐,佩服歸佩服,可我還是要找回來的不是嗎。
念頭轉過,脣角噙着一絲笑意,淡淡言道,“如何會不聞不問,語師姐和師兄如此待我,別人還沒有這個資格,不可理喻不要理喻便是。”說到‘如此待我’的時候語氣怪異,後面卻是轉爲肅然。
“難怪師弟說你有相似之處,可交,也還好小師弟肯認。”語師姐聞言卻是微微出神,似乎輕鬆了很多,散發的氣質顯得有些柔美。
見語師姐如此,脣角的笑意漸漸散去,一種淡淡的心酸充斥,自信也好,自傲也好,一句也還好,一詞肯認,抵消了所有,這些自信這些傲氣,該有多少落寞墊底,可這是他們應得的,他們有資格傲,脣角笑意再起,隨後開口,“哪有什麼肯不肯,若不是語師姐和師兄用心,我肯也沒用。”
語師姐一呆,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淡笑而出,微啓檀口,“小師弟果真有趣。”笑如流水,清冽不失雅緻,卻是轉瞬即逝,待笑完再次開口言道,“可小師弟這般,行走江湖說不得要吃些苦頭。”
“若有緣,爲何不給一份,給錯,自討苦吃而已,可也僅僅是吃些苦楚,給對,那便是完整,譬如語師姐你和師兄,說起損失,微不足道。”語師姐不過寥寥幾語就能把我的心態理解的清楚,而且只是提醒並不勸誡,果真穎慧,心中不免一嘆,我又何曾不知,可路是我選的,又有何理由退?
語師姐面色依然,對我的婉言沒有絲毫意外,我能聽出語師姐的態度,她又何曾不是聽出了我的選擇,輕聲開口,似乎是對自己,也似乎是對我,“我沒有小師弟那般灑脫,他唐少飛也沒有,入得我眼纔是真。”
一語落下,脣角卻是多了幾分自嘲,眸中復又現幾分迷茫,似是回憶,隨後自顧自言道:“自從三叔觸犯族規,被行刑後,雪師姐就離開了唐門,不知去了哪裡,若說到天資,雪師姐是最優秀的,無論是我的暗器,還是少飛的徒手,還是青峰的毒,沒一人比得上雪師姐。”言語間提到雪師姐的時候,沒有嫉妒,有的只是欽佩和溫意,而提到三人名字的時候透露出的那種開心,更是讓人羨慕。
若是我也有這般好的兄妹感情就好了,想到自己現實的妹妹不由一嘆,隨後向躺在地上的唐少飛看去,就算醉了躺着也是如此灑脫,那種平淡悠然的傲氣似乎刻到了骨子裡,語師姐那種淡漠卻是一種內斂的傲,語師姐口中的青峰應當是唐門毒藥堂堂主了,雖未見過,不難想象其在藥理上的造詣,而素未謀面的雪師姐能讓三人如此,又該有何等優秀,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提到雪師姐的時候,唐少飛躺在地上的眉頭卻是輕微皺起。
“雪師姐不告而別,我父親也突然放下暗器堂事務出去遊歷,似乎都因三叔被族規懲罰有關,我和少飛當時便負責暗器堂和內堂事務,還好有大伯幫忙,可大伯身爲掌門,更多的還是要我們自己去做。”語師姐說的似乎不是自己一般,就如同一個第三者旁觀,語氣沒有一點波動,可其中透露出的意思讓我感到沉悶。
語師姐沒言明,可不難猜出,語師姐的父親便是前暗器堂堂主,而唐少飛的父親應是前內堂堂主,而沒提青峰的毒藥堂,應該是在這八年內發生的。
也不知是何原因,身爲堂堂八大宗門之一的內堂堂主會被處決,用的還是族規,而不是門規,能作爲一堂之主當是最爲優秀的弟子纔是。
畢竟家族式轉變來的宗門有其特殊之處,不是嫡系插手不得,直接可以任免,可這樣也有弊端,十三、四歲之大便指定爲一堂之主,雖不知過程,可偌大一宗門有一絲不妥便會淪爲笑柄,唐少飛和語師姐自身應當也是極爲優秀,也難怪以唐少飛的性子也會對天策師兄尊重。
無數念頭轉過,語師姐不過幾句便解釋我了很多疑惑,對於其它秘辛跟我也無太大關係,自然沒有太多興趣,有時候知道了答案反而會更不開心,就像此刻知道了語師姐的心事,更多的還是苦澀,有誰知道這八年語師姐怎麼過的,話短,更多的卻是無奈、落寞,不由讓我心中暗歎,升起憐惜,而面上卻是溫笑而出。
“小師弟,能幫我收攏一下頭髮嗎。”
也不知是不是語師姐看到了我的笑,忽的開口說道,語氣淡淡,沒有先前作弄般的媚態,沒有俏皮的調笑,其中的期望意味卻很是明顯,似是怕我拒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