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老婆你去哪裡?”
“老婆,老婆你要去哪裡?”
“老婆,你不要亂走,小心迷路。”
江湖行不斷的叫我,讓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可是我更加可惡的對他叫:“難道我願意迷路還不可以嗎?”
“老婆,不要別生氣,我下次不敢了。”江湖行放柔了語氣。
我鼻子一酸,差點哭了出來。
“老婆,老婆,我錯了。”江湖行說。
我低下頭想,也許真的是我太過分了。
“老婆,你在哪裡?快告訴我。”江湖行很着急。
我漫無目的亂走,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好。從京城走出來之後,就不知不覺的走到了雪山,我站在積滿大雪的吊橋上,心裡有點冷。其實,這件事根本就是我在無理取鬧。
“老婆,我找不到你了,你別躲起來好不好?對不起,我再也不會亂動你的東西了,我把迷彩服換回戰鬥服好嗎?”
“老婆,老婆,這裡真的好大,你到底在哪裡啊?
”
我依舊不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站在雪山橋上紅着一雙眼睛。
“老婆……。”江湖行近在咫尺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轉過頭去,看他正在慢慢的向我走過來,我忽的一臉委屈。他把我擁到懷裡,我抱住了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了他的衣領裡哭。
“老婆,老婆。”
“老公,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跟你胡亂發脾氣了。”
江湖行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抱住我。過了好一會才說:“老婆,我們約定一件事好嗎?以後要是再發生爭吵,無論是誰的錯,我們也都不要一個人躲起來,讓對方苦苦的尋找。就在雪山的這座吊橋上等對方,如果對方來了,所有的不開心都結束,就和好如初。”
日子就這樣在我的指尖和鍵盤的碰觸中匆匆的流逝着,生命裡又一個七月伴着熱浪襲人的夏季來臨了。我的心情一直很糟,因爲在這一年來的復讀生活中,我根本就沒有好好的學習過,去年的鬥志昂揚到了如今已經全部變成了對再次高考的忐忑不安。呆在家裡,坐在寫字檯前,我所剩下的就只有煩惱,書,是一點兒都看不下去了。
江湖行因爲有點事情去了北京。而這時卻偏偏又趕上了北京的一家網吧失火,那裡的大多數網吧都在停業整頓中。所以,他根本沒有辦法上游戲。但是,他會在每天晚上的同一時間打電話給我,也只有這一通電話才能帶給我些許平靜。
就這樣,七月已經過去了五天,還有兩天就要高考了。
早上醒來時候,覺得心情異常的煩悶,不知是因爲天氣炎熱,還是因爲什麼,我只是覺得非常的煩躁和不安。吃過早飯,我搬了椅子到陽臺上坐着。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原來是重點高中的一個朋友叫我去取他學校發的複習重點。想來呆在家裡也沒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出去走走,透透風也好。於是,我和老媽說了一聲就晃出了門。
我在二十多分鐘之後,趕到了約定好的地方。不料天空竟在突然之間下起了瓢潑大雨,而且來勢洶洶。我被結結實實的淋了一身雨,可是連朋友的影子也沒看到。帶着極度的不痛快,我鬱悶的調了頭進了附近的一家網吧。
輸入帳號,上了遊戲。站在京城錢莊裡發呆。唉,沒有江湖行的日子,真的不知道幹些什麼好。雲飛哥哥和那些朋友們在一直勸我趕緊回家複習,等高考完再來玩。可我就是不肯。這一任性,我就一直在遊戲裡轉悠了幾個小時,下午四點才下線。
無聊的回到家,老媽正在廚房做飯,她側身問我取什麼東西取了這麼久。我說,我沒找到他,沒取到捲紙。我媽說,那你準備吃飯吧。我點了點頭,換下了還有一些潮溼的衣服。電話再次響了起來,朋友說下雨時光躲雨了沒找到我。我問他在哪,他說還在約定的地方。我告訴他等我,這邊我穿鞋準備出去。
“你還要去啊?馬上就吃飯了,別去了。”我媽說。
“不行,我和他都說好了。”我搖了搖頭。
“你去什麼去,都快天黑了,要去明天去。” 我媽有些生氣。
我繼續穿鞋,說:“後天就高考了,明天取還來得及複習麼?”
我媽挺生氣說:“你還知道複習啊?早幹什麼了?”
“我一會兒就回來。”我把媽媽的聲音關在門內。長嘆一口氣下了樓。
站在馬路這一面,看對面小小的車站亭裡站了許多人。時值下班,馬路上都是車。我的心情忽然開始莫名的煩躁起來。對面的公交車來了,我準備趕快過馬路趕上這輛車。我向左看了看,一輛自行車正在下坡,我本能的向前邁了一步,車燈晃痛了我的眼睛,我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映,便被一輛下坡駛來的小轎車撞出了數米遠,然後是刺耳的剎車聲。
我的耳邊在嗡嗡作響,眼前閃爍着電視沒有信號時的雪花點。肋下傳來巨痛,缺氧般的窒息涌了上來,可是我的心理很明白,因爲我覺得自己應該坐起來,不能躺下,躺在這樣泥濘的馬路上。司機立刻從車裡出來,緊張的看着我,問我怎麼樣了。
痛……,我說,然後覺得嘴裡溢出來一些液體,我伸手去摸,是血,腥甜的血。我的脣張開後,溢出了更多的血。我的眼前漆黑一片失去了所有意識。
迷糊中,我的耳邊響着急救車的聲音。費力的側頭看去,媽媽正坐在我的身邊,她用手摸着我的額頭。我無法說話,因爲我帶着氧氣管。我想安慰安慰她,說我沒事。可是,我說不出來。我媽的眼裡充滿了淚水,可她忍着不哭,她的手心滲出那麼多的汗,她說:“女兒,咱不高考了,你別怕,沒事,真的,真的沒有事。”我的眼淚流了出來,然後更多的疼痛壓了過來,我又再次的失去了所有的意思。
恍惚中,我正坐在高三的教室裡,信心十足的面對高考。然後又是在高四的教室裡一撅不振。再然後就是更多的遊戲畫面,有慕容天兒的橫刀奪愛,有雁門關上的鬍匪,有摩天崖裡的肝腸寸斷,有雪山的美麗吊橋,在我的眼前一直晃呀晃……。好累,好累,真的好累。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肋下突然傳來了疼痛,我睜開了眼睛。
一個醫生出現在我的面前,他正翻開我的眼皮,用手電筒照我的眼睛,然後說,還好,一切都還正常,脾部有陰影,肋下軟組織嚴重挫傷,住院觀察。我在哪裡?我爸他怎麼沒去上班?我媽呢?七月六日了?昨天,昨天發生了什麼?
我努力的回想,想把昨天發生了什麼和今天怎麼在醫院裡聯繫起來。昨天去取捲紙來着,可是我沒有取到,然後我就上了遊戲,再然後呢?是了,我被車撞了。
手背上紮了點滴,我看向雪白的屋頂,明天就是七月七日了,我也要迎來自己人生中的第二次高考,可我現在這個樣子,該怎麼去面對呢?
“吃飯麼?新熬的粥,吃一點。”我媽一邊說一邊舀了一小勺餵我,我張開嘴吃了下去。一陣噁心的感覺馬上涌上了心頭,我忍了一會,又吃了幾口,這下我終於忍不住了,趴在牀邊吐了起來,嗆的眼淚都出來了,還是在乾嘔不停。我媽嚇了一跳,然後立即把飯放在桌子上,輕輕拍我的背。
七月七日終於在我的恐懼中來臨了。
我爸在醫院租了輪椅把我推進了考場,臨走時對我說,“實在挺不住就跟監考老師說。”我點了點頭。“別硬撐着,我在外邊等你。”我還是點了點頭。“那我先出去了,啊,對了,昨天晚上有人給你打電話來着,說是你的朋友,是一個男的,姓什麼我倒給忘了。”我笑了笑說:“姓範吧?”“對,是姓範。”我爸點了點頭。”他還說什麼了?”我問。“沒說什麼,就是叫你好好考試,好好養身體。”我爸幫我把文具從書包裡拿了出來,然後又叮囑我說:“女兒,別逞強,難受就出來。考不考無所謂,身體是關鍵。”我點了點頭,看我爸那一臉擔心的模樣,心裡面充滿了負罪的感覺。
爲時只有短短兩天的高考,卻叫我覺得如同是兩個世紀那麼長久。肋下的疼痛讓我不住的冒着冷汗,好多次都不得不停下筆來。可我一直堅持着,因爲這是我一直必須要面對的考試。我有很多題都不會,可是我一直坐到了所有考試的結束。一切都會過去的,我知道,自己一定可以撐過去。
我一直住在醫院裡,望着窗外發呆。真的不知道這個炎熱的夏季什麼時候纔會是個盡頭。有的時候,我也會輕手輕腳的下牀,來到陽臺上坐着。肋下會不時的痛,原本有着近一百斤的體重,現在竟然一下子變成了八十幾斤。高中的死黨宜彧會笑着說我是狼見愁。
很多天沒有上游戲了,也不知道里面的世界怎麼樣了,我真的好想去看看。一天下午趁我媽外出辦事,我央求宜彧帶我去附近的網吧。宜彧是不肯的,我就求她,一直求,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她拿我沒有辦法了,於是只好點點頭說:“答應我,不許玩太久。”“就一個小時。”我破涕爲笑。
宜彧扶着我下樓梯,每下一階,我的肋下就會痛一下。我咬住嘴脣,硬是挺着下了三個樓層。只是,我早已大汗淋漓。宜彧一邊用面巾紙擦掉我臉上的汗水,一邊嘆氣的說:“真的不知道,《金庸羣俠傳》有着怎樣大的魅力。”我笑,喘着粗氣的笑着說,“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真的真的好喜歡這個網絡遊戲。”
趁着遊戲在更新文件檔,我先打開了QQ,江湖行的頭像在不停的閃爍着,他留了言給我:“老婆,多希望我在這一刻可以陪伴在你的身邊。”
QQ上,慕容北天的頭像閃亮着,我突然想去廣州GS6站看看,因爲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真的應該去看看那裡的朋友們了。反正江湖行還沒有回來。我打定了注意之後,輸入帳號上了廣州GS6站的號。
剛一上線,情話裡慕容北天就送了慕容天兒一朵花。塵封不久的記憶,剎那間又迴歸於我的腦海。但是我卻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微笑着去面對的。
紫龍哥哥第一個密了我,問我怎麼回來了。我笑道:剛高考完啊,回來看看。哥哥特別高興的問我最近怎麼樣。我說:還不錯,就是被車撞了一下。紫龍哥哥嚇了一跳,問我有沒有事?我笑道:有事我還能來麼?就是脾有點不太好而已。
慕容北天在不斷的送給慕容天兒鮮花,讓我覺得很煩。於是,我關了情話的頻道。站在了雁門關上,傻呼呼的發呆。關於以前那些往事就排山倒海的涌來。紫龍哥哥從大理趕到雁門關陪我聊天,正在此時,頗有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雁門關上又多了兩個人:慕容北天和慕容天兒。
“哎呀,是姐姐哦,北天老公,淳于姐姐來了。”慕容天兒大呼小叫。
“傲旋。你還好吧!”北天那帶着客氣的語氣透露着些許尷尬,叫我聽起來苦笑不已。是啊慕容北天,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不這麼說,還能說一些什麼呢?
“好什麼?傲旋被車撞了。”紫龍哥哥不太滿意北天的語氣。
“呀,姐姐怎麼會這樣不小心?”天兒叫。
“小心就能不被車撞麼,那是不是世界上就沒有死人了。大家小心點不就得了。”紫龍哥哥一直很討厭慕容天兒。
“哥哥,不必說了,算了吧。”我拉了拉紫龍的衣袖。
“什麼算了?慕容北天,你算什麼男人,淳于傲旋好歹也是你曾經愛過的吧?”哥哥生氣的斥責他。
“不要說了。哥哥。”我轉過頭去。
慕容北天在這時傳音入密的問我,他說:“傲旋,你還好麼?你沒事吧?”
我淡淡笑了說:“我好的很,我也沒有事,因爲至少我還是活着的。”。
“那就好。”慕容北天嘆了一口氣。
“難道你都不敢在慕容天兒的面前跟我說話嗎?還要密談?” 我苦笑的問。
慕容北天不說話,沉默了好一會,他纔開口說:“傲旋,你還恨我?”
“不恨,”我搖了搖頭:“因爲,因爲你不是我的,你給不了我要的幸福。”
我狠狠的按了ALT+F4,有點徹徹底底的覺得無聊並且一輩子都不打算再回去,不願再看見他們。
我”嚯”的站了起來準備回醫院,因爲太過急速而抻到了脾。我當即臉色泛青,扶着桌子乾嘔不停。身邊一個正在吃麪包的男生,被我這麼一嘔,先於我吐了起來,其實我是因爲沒有吃飯,根本吐不出來。可他卻是吐得淅瀝嘩啦的,把網吧的老闆氣得直翻白眼。我停止了乾嘔,平靜了許多。然後挺胸擡頭的走出了網吧,有點惡作劇的感覺。
出院的時候,我特別開心,終於可以告別沉悶的醫院,宜彧說:“小樣吧這回你可真是苗條了,別出門襖,小心被風吹跑。”我一副得意的樣子笑呵呵的說:“我就知道你眼氣。”
不過話說回來,我瘦起來整個兒不是人而是骷髏,估計我要是長頭髮,再配一套白色紗裙,來點微風啥的就真的可以去拍《聊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