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只是一回頭便看見,昏暗的湖面上忽然出現了一個搖曳的黑影,正箭射一般朝岸邊飛馳而來,在嘩啦的水聲掩映下,“咯吱”的搖櫓的聲響也是開始能辨識出來。片刻之間,這個黑影已是到得他面前。
“坐船麼?”船是一艘普通的漁船,船頭尚未來得及收起的漁網有一部分還在浸泡在水中。說話之人聲音頗爲沙啞,聽起來倒不像是刻意隱藏而成。
即便是靠岸之後,這撐船之人的面容在斗笠的遮擋下根本無法看清,不過那般矮小的身影看起來沒有半點威脅。李煜饒有興致地打量了這艘漁船一番。除了一眼便能瞧見的漁網半浸之外,能看見的船艙中也是顯得有些凌亂,空氣中飄蕩的魚腥味也沒有想象中那般濃厚。
或許是李煜的打量讓對方反感,在李煜遲疑之中,乘船之人突然便是一點篙,水紋劃開之下,漁船再次衝入了湖水之中。不過須臾功夫,漁船已是重新淹沒進了昏暗之中,再難尋得明晰地身影。
李煜頓時心生了一絲疑惑,這漁船來得自然是頗多蹊蹺,而且這漁船內也是疑竇叢叢,分明便是剛剛易手過一般。只是在看着那個乘船人的時候,他竟是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看着重新恢復沉寂的湖面,他搖了搖頭,轉身便要往一旁密林行去。
“嘩啦!”彷彿是早已預演好的一般,李煜前腳剛動,湖中便是傳來了動靜。這一次,飛馳而來的黑影更是迅疾了幾分,在昏暗的天地間如同幽靈般行走而來。
只是在看清這艘船的情形後,李煜不自覺地扯了扯嘴角,相較之前那艘船,這一艘除了船艙內顯得整齊了幾分外,根本就是一般無二。撐船之人依然淹沒在斗笠之中,竹篙點在岸邊的同時,沙啞的聲音再次傳來,“坐船麼?”
聽着一模一樣的話語,李煜眼中閃過了一絲好笑的意味來,也不回答,眼光更是赤裸裸地在船頭的漁網,還有船艙更深處瞄去。
“哼!”在一聲輕哼聲中,撐船人再次一言不發地撐船離開,竹篙破水之下,不過數點已是消失不見。
李煜看着消失的漁船,心中卻是疑惑不已。顯然,這艘漁船便是專門在此等他的,但是情況似乎又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聽之前那名武當弟子的口氣,在此等候之人應該也是武當弟子纔是,自然不會作此惡作劇。另外,在這個撐船人的身上,他有種若即若離的熟悉感,儘管記憶中並沒有這般形象的人存在。
回頭掃了一眼平靜的湖面,李煜正準備轉身之際,“嘩啦”一聲輕響,對面那人已是將船撐了過來。與前兩次的迅疾相比,這一次卻是久久沒有靠岸。“咯吱咯吱”的搖櫓聲不停傳來,那塊黑影卻像是被吸住了一般,行動遲緩。
一刻鐘時間說長不長,但對兩道視線相對的人來說,已經足夠長了。
“坐船麼?”“我坐船。”兩個聲音彷如一併發出一般,混在了一起。
“想坐便上來。”撐船人對李煜的反應卻是愣了一下,在點了一篙將船靠岸後,手中竹篙隨意一劃拉。“譁”的一聲,水花四濺,本來半浸在水中的漁網已是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了船頭。
李煜見狀頗有幾分無語,這個傢伙無聊便算了,自己剛纔竟然差點也想無聊下去。隨着腳下微微的一沉,他已是上得漁船。那撐船之人倒是毫不含糊,漁船已是破水而出。
“喂,你好像都沒有問我要去哪吧?”在沉默了半晌後,李煜打破凝固的氣氛說道。
“我這船隻劃往一個地方,你說或者不說,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區別。”撐船人說完又續了一句,“若是你不想去,很簡單,下船便是了。”
李煜聽罷臉色一滯,四周皆是湖水,這下船又是從何說起。“好了,你到底是什麼人,說出來吧,或許我會嚇一大跳呢?”
“撐船人”,撐船人的答覆頓時讓李煜再次陷入了沉默。
“嘩啦嘩啦”的聲響中,漁船在湖面上穿行着,行走時帶起的微風拂過臉面,頓時給人帶來了一絲涼意。
李煜想了一想後,伸手從懷中-將手抄本《道德經》摸了出來,一邊翻開一邊說道:“勞駕,到了還請招呼一聲,我這人看書成癮,就怕耽擱了時間。
撐船人這次沒有說話,在頓了一頓後,手中輕點的竹篙卻是微微用力了一些。頓時,本來只是徐徐前行的漁船便是猛地往前一衝,一靜一動之間,船上自是一番顫抖。
李煜對此不管不顧,在視線落到那些娟秀的字裡行間時,思緒已然沉浸了下去。
撐船之人見狀,手中竹篙頓時好生一番顫抖,而這艘普普通通的漁船便像是抽筋了一般,一衝一頓,一衝一頓,在湖面上踉蹌而行。只是無論動作有多大,這船艙裡有多震盪,沉浸在書中去的某人便像是生了根一般,身子會自然而然地隨着漁船起伏,搖搖晃晃中竟是別有一番節奏。
“哼,沒心沒肺的臭傢伙,看我不顛死你。”撐船人暗自的嘀咕聲一閃而逝,而漁船的抽風般的情況愈加嚴重了起來。“還看,不知死活的傢伙。”
半個時辰隨着流水一路逝去,當李煜睜開眼睛便發現,漁船已是停了下來。“勞駕,已經到地方了麼?”
“客官,你沒事吧!”一個清甜出奇的聲音忽然從船艙中傳來,接着一個身段玲瓏的小丫頭走了出來,腦袋上的兩個包包頭頗爲惹眼。“你上船之後便昏睡了過去,爹爹都已經來回往返了三四回啦,這不,又回到你上船的地方了。”
李煜聞言一驚,扭頭一看,入目盡是一片熟悉的景色。昏暗的碼頭,昏暗的密林,還有遠處昏暗的官道。雖然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但他在摸了摸鼻子後還是試探着說道:“那我們什麼時候再出發啊!”
小丫頭搖了搖頭,“爹爹累了,今天就不過去了。”
李煜頗爲懊惱地拍了拍頭,“真是糟糕,早知如此,我還看什麼書啊!”說着將書稿往懷中一塞,身影已是爆射而起,片刻之後便如鵬鳥一般落在了岸邊。“雖然不知姑娘所爲何來,不過能渡此湖全賴姑娘幫忙,真是多謝多謝!”說着頭也不回地便往遠處的官道行去,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道:“不過有一事在下忍不住想說,姑娘這駕船的本事真是有待提高啊!”言罷,揚長而去。
“竟然耍我,這個臭傢伙”嬌俏可愛的小丫頭竟是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起來,片刻之後已是如之前持篙時模樣。千嬌百媚之下,分明是一位明眸皓齒的妙齡少女。“算了,既然人已經送到了,這便回去找笑顏姐姐好了。”手中竹篙一點,漁船已是離岸而去,不一會兒便是不見了蹤影。
隨着漁船的漸漸隱去,掩藏在一旁密林中的李煜才現出身來,幸虧他早已從《道德經》中脫離了出來,不然今天怕是要被這小丫頭好生戲弄一番了。不過看着對方那般清甜可人的小模樣,眉眼之間根本就沒有半點熟悉之感,不過在聽到她最後提及的“笑顏”二字後,他頓感豁然開朗。說來一別如許,還不知這故人何恙呢。
看着眼前的堤岸與之前經過的毫無異處,李煜心中暗暗驚訝的同時,緊了緊手中的純色劍。若說這天下相若的地方並不稀奇,但能夠將一樹一木都雷同到毫釐的,從所未見,所謂事出異常並有妖,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隨着李煜一路前行,心中的驚訝更是增了幾分,行走在這似曾相識的官道上,他總有種被人窺探的感覺,可惜真氣外放後依然一無所獲。正當前行到一處拐角時,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陣奇怪的“咔咔”聲,耳熟之極。他當即快走一步,很快便看見了聲音的源頭。只是在看着眼前這數以十計的失魂鬼後,他也是微微退了兩步。
這些失魂鬼似乎並沒有感覺到外人的闖入,依然提着手中的劍在猛砍一棵孤苦伶仃的小樹。只是奇怪的是,這小樹明明是弱不禁風的樣子,但在刀劍相交之下卻是毫髮無損,倔強地挺立着。這些傢伙卻是不依不饒,你一劍我一劍地揮砍正歡。
李煜見狀心中一定,此處確實被人布了幻陣無疑,看樣子應該比他之前遇見的那些都要強悍的多。至於陣眼嘛,可能便是正在被失魂鬼羣攻的小樹,這些傢伙雖然智力欠奉,但對真氣卻是分外敏感。雖是如此,他的視線卻是在周圍梭巡起來,這個陣法應該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纔是。
“嗤”,就在李煜打量之際,一聲輕響突兀傳來,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氣球被捅破了一般,沒來由地讓他心中一慌。眼看着那些失魂鬼再起舉劍砍了上去,他不假思索地便是抽出純色劍,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