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毒女 115 情絲
想到晉王,顧琰忽然心頭一動,馬嬸子的事該不會是他的手筆吧。這裡頭牽扯了吏部尚書,他肯定有別的用意,幫她解決馬嬸子的事只是順便。看來,他也是希望自己遠遠兒離開再不要跟歐允牽扯不清的。想到這裡顧琰不由得心頭百味雜陳。她原本一直不確定晉王對自己是個什麼心態,這麼看來,他對自己未必無意。那晚從相思樓回來顧琰就覺得自己從晉王眼底看出點點兒什麼,只是一閃即逝,她覺得可能是看錯了。
只不過,這裡頭隔着一個歐允,也許是因爲兄弟情,也許是不想她因此出事,還也許是不想因此在皇帝心頭減分,所以他希望自己不要再出現在他們兄弟面前了。明暉的警告浮現在顧琰腦海,‘你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對晉王有任何想法。不然,就是自尋死路!’唉,晉王如果對她沒有意思,他大可以把她當弟媳婦看待,在歐允不在的時候幫他將自己看得牢牢的,而不是暗中出手幫她了斷擔憂,希望她離開了。
顧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重重地吐出來。是的,跟皇家人有情感糾纏那就是自尋死路。莫說還有個歐允,皇帝絕不下她在他們兄弟之間做選擇,以致影響他們的情誼。就是沒有,她喜歡晉王也是自尋死路。他是想做九天之上金龍的人,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而且,美人不只一個,現在都不只一個了呢。她還去湊什麼熱鬧呢。走吧走吧,走了這一切就都不關她的事了。只是,這樣一來,註定她再難見到明暉還有四哥三伯母他們了。
當晚,顧琰失眠了。這畢竟是她活了兩世的初戀。雖然理智上知道應該割捨,應該放下,但心頭卻是難免會難過。好在年紀小,第二日起來不太明顯。不過,還是被精明的太夫人看出端倪來了。因爲,顧琰平日都喜歡素顏,是不施粉黛的。她這個年紀也根本無需靠粉黛,那是嫩得看起來可以掐得出水的。今日,卻罕見用了一些三夫人制了送她的香粉。這香粉不含鉛,不然她也是不會用的。
“琰丫頭這是怎麼了?沒睡好?從來倒下去就雷打不醒小豬一樣的人也會失眠,這是有心事了?”太夫人說完也不要她回答,轉頭對肖嬤嬤笑道:“女大不中留,的確是正理!”
“祖母,人家才十三呢。”顧琰嘟囔道。
“也不小了。”太夫人笑眯眯的。
顧琰已經幾個月沒有去過晉王府了,太夫人認爲她是因此而失眠的。她和晉王既然有之前那些緣分,時不時能見上一面,又有後來相思樓及時搭救並且毫不在意的事,太夫人自是認定了他們有些瓜葛。雖說有些私相授受的嫌疑,但以顧琰的年紀來看肯定是發乎情止乎禮。而且這事兒和她心底的打算是合拍的,她便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這樣更好!比只是利益的結合牢固多了。
顧琰低頭苦笑,太夫人這回算是誤打誤撞的蒙對了。她這幅情態落入太夫人和肖嬤嬤眼底,兩人便相視一笑。旁邊的顧瑾臉色微微一白,隨即若無其事的取出給太夫人做的春衫來。她繡活兒好,太夫人很是喜歡她做的東西,所以每每換季之時的新衣如今差不多是顧瑾包了。
尤其現在她打算在顧琰進了晉王府之後,給顧瑾也找門好婚事,偶爾出門去應酬便穿了出去。因爲往往做得新巧,配色以及繡的花鳥圖樣等用足了心思,常有人打聽在哪家繡坊做的。人家一打聽知道了是當初繡了百壽圖的小姑娘做的,顧瑾繡活好的名聲便愈加奠定了。那些衣服顧琰也看了的,覺得顧瑾其實頗有做時尚教主的天分。如果在後世,搞不好就是一個出色的服裝設計師兼大裁縫。
這吃的新衣太夫人看過也很滿意,誇道:“瑾兒手藝愈發好了。”
顧瑾看一眼顧琰,“祖母,這就叫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你姐姐是尺,你卻也不是寸啊。”
顧瑾甜甜一笑,“是,祖母放心。孫女不會再妄自菲薄的。”琰姐姐進晉王府已經是註定的了,自己若能嫁得高門,哪怕不及琰姐姐,姨娘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自己也不需要總看人臉色……日後,也不能疏遠了跟琰姐姐的關係纔是。
顧琰有些蔫蔫的,聽着顧瑾和太夫人親密互動也沒什麼反應。這落在太夫人眼底,更是患了相思病的明證。太夫人微微蹙眉,琰丫頭似乎陷得有些深啊。不過轉念一想,晉王那樣的男子,就不說他天潢貴胄的身份,就單從品貌能力看來,也是難有人匹敵。何況他明知琰丫頭被關進相思樓一天一夜,還絲毫不在乎,立即趕去搭救。事後更是想盡辦法護住她的名譽,然後幫她清算孫茯苓,擋下孫家和德妃魏王的報復。
孫家和德妃魏王那裡,太夫人自然也是有所防備。結果那兩邊隔了一段時日了,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她自然認爲是晉王的緣故了。
太夫人心頭嘆息,晉王這樣的男子,別說才十三的琰丫頭了,就是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抵擋不住的。可是,在情愛裡陷得過深顯然是有些不妥的。且不說用情深了能不能更好的爲顧家謀福利。就單說晉王對琰兒,就算是比對旁的妃妾多了用情,但他是做大事的人,定然不可能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那麼時日長了,琰丫頭肯定會有受傷害的時候。首先,晉王的後院在她之後不會斷了進新人這一點,她怕是就承受不了。
“瑾兒先回去吧,做針線也注意些用眼。”
“是。”
顧琰見沒點到自己的名,知道太夫人有話要單獨和自己說,不由感到頭疼。她這會兒只想自己一個人呆着,不想打疊起精神應對太夫人。可已經被單獨留下來了,也只得打起精神,“祖母,您有什麼訓示?”
太夫人深深的看她兩眼纔開口,“琰兒,這幾年你很少有需要我多操心的時候。可今日我很擔心。”
顧琰愕然,“祖母擔心什麼?”
“你可知情深不壽,慧極必傷?越是你這樣的聰明人,越容易在情這個字上受到傷害。”太夫人說得頗爲語重心長。
顧琰心頭出現一抹複雜,她自然聽得出太夫人是真真切切的在關心自己,而且她說的也的確是金玉良言。
“祖母,道理我也是懂的,只是……”揮慧劍斬情絲,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你必須知道,晉王是什麼身份,情愛在他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顧琰心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才一點幻想也沒有。不過,從前這層紙沒有捅破,這次馬嬸子的事把紙捅破了。知道自己於他而言不過是一件可以隨時脫下的衣裳,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還是難免會失意。
太夫人緊盯着她,“有些事在你這個年歲是很難看得破。但你切記,男人的手是很寬很大的,他想握住的也很多。女人的心在他的掌心裡只佔一小部分。男女對情愛的付出從來就不是對等的。要求太多,最後只能傷了自己。”
顧琰點點頭,“祖母,我記住了。”她心頭愈發複雜,四年多的相處,太夫人對她在利用之外未嘗沒有一點真感情。就是她,雖然時時記得太夫人等人是殺母仇人,可是朝夕相處下來,她也不是說就巴不得看到太夫人氣死,看到顧家倒黴的。尤其在這種體會到太夫人真切關心的時候。她畢竟不是草木!
可是,母親無辜枉死,那是她來到這個世上第一個給她溫暖和關愛的人。她既然做了母親的女兒,就不能忘了母親是怎麼死的。
罪魁禍首是渣爹,但是把母親推向死路的是顧家的當權者。她不能忘了,她留在顧家的目的是什麼。
“姑娘,這春寒料峭的,您怎麼在這裡吹冷風不回去啊?”在滿是殘荷的池子旁站了半天,跟着她的小竹忍不住開口道。姑娘有些不對勁兒,可是方纔告訴了肖嬤嬤,肖嬤嬤只說讓她們好生伺候着。
顧琰瞥她一眼,然後一言不發的回了西廂房。知道小竹等人是眼線,可是她如今已經不是剛到顧府,會對小蘭進行收服的時候。因此平日裡,她對小竹等人並不親近。小竹要不是因爲池邊四面透風臉上吹得實在受不了,定然不敢出聲。所以這會兒顧琰肯回去了,她高興不已。
顧琰回去讓人打了盆水給自己當鏡子照,今早太夫人說的話,好像她一副相思入骨的糾結模樣,有這麼明顯麼?
也沒有啊,就比從前稍微沒精神了點。她就說自己還不至於就表現出一副爲情傷風爲愛感冒的樣子來。太夫人還真是觀察入微、防微杜漸!不過,這可真是一張招災惹禍的臉啊。
“姑娘”端娘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了,看顧琰盯着水盆怔怔出神,不由擔憂的喚道。就連小竹這樣新來的都能知道顧琰不太對勁兒,太夫人更是火眼金睛的看了出來。她算是一手帶大顧琰的人,怎麼會不清楚。
“端媽媽放心,我沒事兒。祖母方纔已經給我指點迷津了。”既然已經決定了要離開,那晉王的想法與自己不謀而合,不是正應該高興麼。她對於當讓兄弟鬩牆的紅顏禍水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過得兩日,小竹向肖嬤嬤報告,十二姑娘完全恢復正常了。
太夫人甚感欣慰,那孩子果然是一點就透。就算是心頭放不下,可是不會沉溺過深,這樣就好。一個在情愛上要求太多的女人,不會是晉王那樣位置的人想要的。而且,能夠理智一些,對琰丫頭將來也是大有好處的。如果她一味沉溺情愛,那自己的心血就有大半都白費了。
顧琰的確是很快恢復過來了,她還有正事兒要做的,而且皇帝給她的時間只有半年了。
她抓緊將練功服偷偷做好,拿了帛布一包,“小蘭,我給四哥做了春衫,你隨我去一趟前院。”她和小菊一樣,有人在就做明面上的春衫,沒人的時候就做練功服。
“是。”小蘭脆生生的應了。如今,顧琰有什麼揹人的事就只能帶小蘭了。等到再把小蘭和端媽媽打發出去,她就完全處於太夫人全方位的監視之下了。嗯,或許到時候影子的作用能發揮到更大。不管怎麼說,她都得承歐允的情。只是,說一句今生無以爲報,若有來生願結草銜環實在是太過沒有誠意。搞不好會被那小子直接一把捏住脖子搖晃。
顧珉這會兒還被關着苦讀,聽聞顧琰找來,高高興興的就出來了。
“四哥,我來探監。”顧琰話一說完,顧珉的巴掌就拍下來了,她閃身躲開,“說錯了,我是來給你送衣服的。”
顧珉看看小蘭手裡的包,點頭道:“嗯,進來說。”
其實太夫人沒有說過不準人來看他,可是她說了讓顧珉苦讀備考,所以一直沒人來。顧珉是真的有些憋壞了。
進去坐下,顧琰先拿出包在外頭的春衫,“這件可以進春闈考場的時候穿,三伯母給你準備了夾衣,到時候套在外頭。這件練功服給你考武進士的時候穿。”
顧琰內心深處有多恨裁衣制裳顧珉是清楚的,一下子看到兩件頓時明白了,正色道:“琰兒,我一定儘快接你回來。”
顧琰心頭苦笑,你一直跟着晉王混的話怕是不能了。如果只有歐允,他少年之心放下後,顧珉又成了新皇股肱,她回來倒是真有可能。可如果新皇對她也曾有過意思,只是礙於歐允是皇父愛子不得不割捨,那個時候怕是就更不能回來了。所以這一走,多半就是再無相會之期了。顧琰心頭涌起不捨,看着顧珉眼眶發紅。
顧珉道:“我會盡快的。”
顧琰心道,你還能左右得了皇帝幾時駕崩不成?反正只要皇帝還在位,歐允就是無人敢與爭鋒的。皇帝還在,自己就有被當成紅顏禍水處決的危險。
不過,現在顯然不適合打擊顧珉道積極性,“四哥加油,我看好你哦!”說完顧琰吐槽自己,這口氣咋那麼像邢捕頭呢。
顧珉笑笑,“對了,有一件事告訴你。”
“什麼?”
“孫小丁揹着齊王在查呂府的慘案。”
顧琰挑眉,“他之前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麼?”
“是這樣的,抓走你的人和進入呂府放火行兇的看起來不是兩撥人麼。抓走你的人他大概知道是國師府的人。而另一撥人他之前應該是不知道的。他一直在追查琅琊山的強盜,有了線索肯定要過問一下。但是既然打過不少交道,旁人不清楚琅琊山的人的行事風格,他卻肯定是清楚的。所以,對於對外結案說是琅琊山強盜所爲,他就產生了懷疑。”
顧琰撓撓下巴,“這樣的事情他被瞞着,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實內心還是有底線的。”
顧珉點頭,“是。不過不排除是因爲你的緣故他們纔沒有告訴他。”
“那,他查出什麼來了麼?查出來有什麼反應沒有?”
“據我所知,他在呂太醫女兒那裡問到了你說的前後兩撥人身上都有久在道觀的人才會有的味道。至於他的反應嘛,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暫時,齊王沒派他做什麼事,相當於實在坐冷板凳。長公主抓緊時機在替他相媳婦兒。據說成天叨叨他要是再不娶,就要耽誤長樂郡主了。”
“四哥,你是要去當武將,不是當情報頭子吧?”
“不是,那塊我還幹不了。是有個熟人在晉王府的細作營,這些多少和你有些關係,他就說給我聽了。”
顧琰嘟囔,“你不是在閉門苦讀麼?”這日子過得不要太逍遙啊。跟她禁足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顧珉嘿嘿兩聲,然後又若有所思的道:“琰兒,真是可惜你是個女孩兒。”
“怎麼了?”
“要不然,以你斂財的本事,去幫王爺照管生意肯定是一把好手。”
“王爺有財政方面的困難?”顧琰絕對是舉一反三的主。至於顧珉說她會斂財,她就當誇獎收下了。
顧珉頷首,“親王俸祿和皇莊鋪子的收益雖然可觀,可是要花費的地方更多。時日久了自然容易左支右絀。齊王外家是鉅富,可以大力支持,晉王外家可是清高的文士。”
顧琰就想起了小菊說歐允身家相當驚人的事兒。能讓小菊這個頗有些遲鈍的人發出這種驚歎,那歐允大概離鉅富也不遠了。不過,正如她對小菊說的,她很快就要離開的人了,這些跟她有一文錢的關係麼。同理,晉王缺銀子同她也沒有一文錢的關係,除非她真的是個男子。那樣的話,跟着顧珉投靠過去掌管錢財她還是很樂意的。等晉王當了皇帝,把她人盡其才弄去戶部當官也挺好。不過,她是女的啊,女的這年頭地位低得很,想做事業就更難了。何況她還背了幾朵會要人命的爛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