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吹走了數百里遠之後。
“跳。”
趙以冰輕輕一躍,朝浮空島嶼另一邊的山脈飛落而下。
她就像完全沒有重量一樣,輕飄飄地落在一座孤峰之頂。
剝皮者跟着落下來,在地上撞出一個深坑。
“起來,我們到處轉轉,這裡很有意思。”
趙以冰說道。
剝皮者有些不能置信地問:“可是——偉大的神祇啊,我們就這樣放過他?”
趙以冰淡淡地笑起來,反問:“你觀察過衆生的捕食嗎?”
“偉大的神祇啊,請您爲我開示。”剝皮者道。
“你看那些鳥兒,它們吃果子和蟲子,有時候也以彼此爲食,但它們吃起東西來,又兇又無奈,因爲嘴太小,只能啄;因爲無法祛除食物的雜質,有時候會中毒,甚至會因爲被果實麻痹了神經,只能躺在那裡任人宰割。”
“猛獸成羣結隊的捕食,追逐、僞裝、衝刺、欺騙、尾隨,用盡各種手段,最後還要跟同伴爭奪,吃東西的時候擔驚受怕,因爲它們自己也可能成爲別人的獵物。”
“衆生之中,唯一在進食上跟神靈有些相似的,是鯨。”
“鯨?”剝皮者奇怪道。
“鯨進食的態度是優雅而高傲的——不管你是什麼,最終你都只是食物而已。”
“海洋再如何寬廣無際,食物也逃不掉,因爲鯨在它們無法企及的另一個等級上。”
剝皮者說:“神祇的進食就是這樣的嗎?”
“宇宙之中還有一種叫‘須撒羅’的神,它擁有恆星的一切力量,培養一個個星球,讓衆生得以成長,直到它認爲一個星球已經繁榮到了極致——”
趙以冰似乎挺有興致,繼續說下去:
“它會用小行星撞擊那些星球,收割一切靈魂,直至全部吃完,纔會再播撒其他物種,繼續養育,爲自己提供食物。”
“所以你跟在我的身邊侍奉,就要保持非凡的淡漠,因爲衆生的一切都不值得計較。”
“——食物而已。”
“是。”剝皮者恭敬地跪在地上說。
“繼續捕獵吧,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恢復實力,他逃不掉的。”
……
“喂,感謝你剛纔出手——不過我好像見過伱,在那個賓館對面的星快餐。”
沈夜道。
小女孩轉過身,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說:“不要在意,我是考試監督人員,眼下還有公務在身,拜拜!”
她說完就要跑。
“你騙鬼吧,喂,別跑!我見過你!你到底是誰啊?”沈夜大聲喝道。
對方頭上浮現出一長串的“???????”,這種情形從未見過,實在是有些詭異。
小女孩身子一僵,只好說道:
“看來是瞞不過了——那就告訴你,其實我家小姐快死了,她臨終前說有一份情沒有還,讓我這個跑腿的來替她還人情。”
“你家小姐是?”
“宋音塵。”
沈夜略一思索,想了起來。
宋清允,宋音塵。
這便是宋家兩姐妹中的妹妹啊!
“她怎麼了?是生病還是別的什麼?”沈夜問。
“一種不治之症——現在醫療水平根本治不好,其他心願都已了,只是讓我來保護你一次,把人情償還掉。”小女孩說。
“在賓館那裡也是你出的手。”沈夜以肯定的語氣說。
“是我。”小女孩大大方方的承認。
這一次,沈夜沉默的時間有點長。
——其實說到底,這些陳年舊事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可是對方又在臨終前派人償還人情,幫過自己兩次。
大丈夫還是要恩怨分明。
幫了就是幫了,有些事不能裝看不見。
再說那件事是宋清允鬧出來的。
跟宋音塵沒有關係。
一片安靜。
小女孩悄悄擡頭看他。
“她……是什麼症狀?”沈夜突然開口問。
“一種詛咒——極其惡毒的詛咒,這個世界的很多大人物都試過了,無法解除。”小女孩道。
沈夜一陣思索,沉吟着說:“你的聯繫方式給我留一個。”
“幹嘛?小姐並不想見你,而且小姐現在已經昏迷了。”小女孩道。
“我不是要見她,只是萬一我這裡有什麼法子了,我好跟你聯繫。”沈夜認真地說。
“你?整個世界的高手都沒有辦法耶!你覺得自己可以?”小女孩睜大眼睛。
“我並沒有覺得自己很厲害,我只是……盡一份心,萬一不行,也請不要怪我。”沈夜道。
小女孩笑嘻嘻地舉起手機說:“算啦,小姐自己都已經放棄了,你能不能在這裡錄音,給她發一句祝福,讓她安心地離開這個世界?”
“不能。”
沈夜理所當然地搖頭:“哪有讓別人安心去死的道理,我不會做這樣的事。”
小女孩屏住呼吸,直到他說完話也沒有反應,目光有些失去焦距。
“聯繫方式給我。”沈夜招手。
小女孩默默拿出手機。
交換聯繫方式。
“哼,那你跟我們家小姐的情分已盡,我也沒有什麼可以跟你說的了,再見!”
小女孩跳上天空,朝遠處飛去,一會兒就不見了。
她穿過重重密佈符文的結界,直上青冥,在灰暗的天空深處開始散發出無形的氣息。
兩顆猩紅的眼珠子悄然浮現,嬉笑着說:
“他沒有讓你去死呢。”
小女孩沒有回答。
眼珠子又道:“他不讓你死,這可怎麼辦?”
小女孩依然沒有回答。
不過這時候,天空深處悄然浮現了幾道身影。
更多的身影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
兩顆眼珠子四處亂晃,感興趣地說:
“哇,好多人啊,你是不是暴露了行蹤?”
“走。”小女孩吐出一個字。
她一步跨入虛空,消失不見。
另一邊。
地面。
沈夜目送小女孩瞬間遠去,搖搖頭,自言自語道:“真是個奇怪的傢伙。”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知道當初在賓館的時候,究竟是誰出手幫忙了。
還有剛纔。
連趙以冰也直接被風吹走。
“你真的要幫忙找那種解除詛咒的東西?”大骷髏問。
“當然,如果能找到,就幫一把。”沈夜道。
“爲什麼?是因爲對方也幫過你?”
“不想欠人情。”
“哈哈,人情?人情算什麼!”大骷髏不屑道。
“按照我們老家的傳統,既然欠了別人的人情,一定要找機會還回去。”沈夜伸展着身體,緩解剛纔因爲緊張而緊繃的肌肉。
“爲什麼?”大骷髏問。
“因爲世界很無情。”沈夜說。
山已經塌了。
他蹲下去,將弗雷格被打穿的下半截身軀裝入指環,這才朝後一退,走進門去。
噩夢世界。
安全屋。
書房。
諾頓親王殿下躺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他快醒了——大約還有兩分鐘。”
大骷髏發出了心靈感應。
沈夜直接解除門能力,靜靜休息,順便等待。
其實自己之前從陣地奔行而來的時候……偷了一匹馬,應該留下了一些痕跡……
當時自己想着實在不行就開門閃人。
——所以也無所謂了。
兩分鐘過去。
“醒了。”大骷髏提示。
“殿下,危機已經解除了。”沈夜直接說。
諾頓親王緩緩睜開眼睛,盯着沈夜,問:
“那個亡靈刺客呢?”
“死了。”
“……不可能。”
沈夜直接將半截屍體扔在地上。
諾頓親王是個識貨的,上前看了看,臉色逐漸變了。
“這可是亡靈中的傳奇存在……你是怎麼幹掉它的?”
沈夜道:“不是我,是費倫兄弟,它懂得亡靈炸彈的構成機密,但又不想讓你看見。”
“什麼意思?”
“這刺客身上有炸彈,本來是要炸你的,但我的亡靈線人更懂炸彈,所以炸死了它。”
“這跟不讓我看見有什麼關係?”諾頓親王不解。
“炸彈是有知識產權的——你要是知道那個東西爆炸是什麼威力,推算出各種數據,我兄弟費倫以後還怎麼混?”沈夜聳聳肩。
“……所以打昏了我?”諾頓親王接話。
“對,一方面要救你,一方面又要防止知識產權外泄——”
“親王殿下,你試想一下,你辛辛苦苦寫了一本書,卻被人盜版拿去賺錢了,你會高興嗎?”沈夜露出真誠臉,認真解釋。
“……”諾頓親王。
假話。
不過他確實又救了我一命。
真是頭疼。
……但是說到底,每個人有自己壓箱底的絕招不想讓人看見。
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是可以接受的。
諾頓親王低頭望向自己手腕上環繞的蜥蜴。
“安全了。”
蜥蜴口吐人言。
算了,這佩奇有點小毛病,但畢竟一直在救自己。
只要他是忠誠的,關鍵時刻能發揮作用,那就隨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