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麼說有些不合適,但這枚玉扳指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收回去。”
“夫人?”緋雪不無錯愕地看着她。既然聞仲已經得知她嫁給六皇子的事,相信鎮南王妃也已知情。如今她已身作別家婦,又何來資格接受這枚扳指?
“孩子,我只問你一句:對容止,你可有心?”
“我……”緋雪下意識想否定,擡頭對上婦人一雙溫暖的眸子,卻戛然止聲。她如何能欺騙一個將死之人?
將她瞬間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裡,鎮南王妃慈藹地彎起嘴角,輕輕握住緋雪一隻手,溫柔說道:“孩子,不要去禁錮你的心,那樣活着太累。你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
不等緋雪點頭,她已娓娓道述起自己與鎮南王從相識到相戀再到相守的短促一生,包括當年她因何會一夜白髮。不知是不是人們時常所說的‘迴光返照’,鎮南王妃現下看着倒很有幾分精神,甚至說了這麼多也不曾喊累。
緋雪就這麼默默地聽着,臨了,鎮南王妃用力攥了下她的手,待緋雪因不解而看過來時,她聲辭懇切語氣真摯地說道:“緋雪,我的容止,我可不可以把他交付給你?”
緋雪的心猛然一震,正想出聲回絕,已看穿她的掙扎的鎮南王妃卻搶先一步說道:“孩子,不用瞞我,我知道你心裡是有容止的。我這一走,容止身邊就再也無人相伴了。那孩子倔得很,因家中一些瑣事至今都不肯原諒他父親。我希望他未來的人生能夠有你相伴,陪着他哭,陪着他笑,讓他不至孑然一身……”
緋雪吩咐隱月送了消息回宮,就說她要在將軍府陪孃親一段時日。後隱月又去了將軍府,將她的意思轉達給沈清。若宮中有人問起,沈清也好知道怎麼回答,不至落人口實。
這幾日,緋雪始終寸步不離地守着鎮南王妃。她在代替夏侯容止盡最後的這一點點孝道,讓王妃不至走得太過悽零孤冷。
幾日來,她與鎮南王妃儼然一對知心的母女,她喂王妃吃粥喝藥,幫王妃洗澡,在王妃精神尚可時聽她講述幾十年來的過往,點點滴滴傾注了王妃一生的苦辣酸甜。在王妃因病痛折磨而無法入睡時,緋雪則爲她輕唸書上撰文……
趁着王妃熟睡,緋雪來到了院子裡,坐在王妃素日愛坐的鞦韆上,終於不用再費力去掩飾愁緒,讓悵然恣意傾灑在眉眼之間。
不多時,聞仲走了過來,衝她微微頷首示意,“老奴感謝緋雪小姐幾日來對夫人的照拂,看得出來,夫人她很開心。”
“仲伯無需如此客氣。我與夫人投緣,能陪她走完最後一段路於我也是一種釋然。”
聞仲默然不語。嘴上雖不說,心裡卻似明鏡,將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緋雪小姐這分明是在代替少爺盡最後的孝道。夫人臨近大限,少爺卻未能陪在身邊,對夫人對少爺而言都是一種莫大的遺憾。這時候,有了緋雪小姐,情況則有了極大改善。緋雪小姐就像是夫人的另一個孩子,他看得出來,夫人早已把她當做‘兒媳’一般,是打從心底裡疼愛。
“夜影於三日前出發,若快馬加鞭路上不停,估計八日左右能夠抵達邊關。再加上回程……”聞仲忍不住嘆了口氣。這一來一去十幾天的時間,不論是他還是緋雪小姐都知道,夫人根本挺不了那麼多時日。
“我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緋雪幽幽說道,一雙眸子靜遠幽深,瀲灩着悵然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