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話,妹妹可說不得。”柳繁煙這時走進廳堂,先對坐於一旁的三皇子施了一禮,隨即轉過來面對沈清,語氣溫然沉緩地說道:“方纔之事我已聽月兒說過了。她說她當時確與緋雪發生了小小爭執。也怪緋雪那孩子氣性大了些,想推月兒,結果因爲彈力,反倒害得自己跌落荷花池。這件事,的確有月兒的責任,怪我平時太縱了她。剛剛,我已經訓過她了,就請妹妹不要再生氣了。”
這番話說得‘張弛有度’‘有理有情’,可要比顏霽直接的表述方式高明多了。
沈清怒極反笑,“你方纔喚我什麼?妹妹?似乎不太對吧?我比你早進顏家,與你一樣是明媒正娶。論資按輩,你應該稱呼我一聲‘姐姐’纔對,不是嗎?”
“你——”柳繁煙氣噎,偏偏卻無從反駁。
“再來說緋雪落水的事……妹妹只憑顏泠月的片面之詞,就下了定論,未免太過武斷了吧?”
見她咬着這件事不放,柳繁煙的臉青一陣白一陣,暗中恨得牙根癢癢。怎奈當着三皇子的面,又不得發作。
“你若不信,可以把當時在場的兩個丫鬟叫來,一問便知真假。”
沈清冷冷一笑,“那兩個是二小姐的隨侍丫鬟,自然是向着二小姐說話。這樣做,有失公允吧?”
“那你想怎麼做?”柳繁煙的聲音隱露不耐,沒想到這個瞎子看似默默無聞,卻也是個‘硬茬’。
“簡單。只要再找一個‘目擊者’,問清楚事情原由,即可知孰是孰非……”
“再找一個‘目擊者’?”柳繁煙暗暗嗤笑她‘異想天開’,“據我所知,當時岸邊只有五個人——月兒和她的兩個丫鬟,以及顏緋雪,還有就是她!”用手指了下站在沈清身側的凌翠。
“不,還有一個人。”沈清斬釘截鐵地說。音落,她徑直走向三皇子所坐的位置。在不用攙扶的情況下,居然準確尋對了三皇子的方位,不禁令人贊服。
福了下身,她隨即說道:“小婦人先謝過三皇子對我女兒的救命之恩。”
三皇子淡然開口:“夫人不必客氣,換成是誰都不會袖手旁觀。”
沈清點了下頭,溫和有禮地繼續說道,“三皇子肯出手相救,想必是個善良仁義之人。當時,三皇子既然目睹我家雪兒落水,並在緊急的情況下將她從荷花池中救起。請恕小婦人斗膽一問,事情發生的過程,殿下可看得清楚?”
柳繁煙心裡陡然一震,顏霽的神色也是變了幾變。自然是清楚顏泠月那跋扈張狂的性子,爲人父母,即便沒有親眼目睹他們也在心中猜了個十有八九。因而他們纔想大而化之,草草解決了此事。不曾想沈清卻堅持要將事情查證清楚,而他們更是忽略了最爲重要的一環——三皇子!
三皇子救了荷花池裡的顏緋雪,自然是看見了她落水,纔會出手相救。至於他是否看清楚顏緋雪怎樣掉落荷花池中,想來,除了三皇子自己,沒人知道。
見廳堂裡衆人的目光齊齊落在自己身上,宇文寅墨色瞳仁當即閃掠七分懊悔、三分無奈。只能怪,這趟將軍府之行,他來得實在不是時候。本是他無心亦或某人‘有意’之下,救了荷花池中險些被淹死的少女,卻在不經意間,趟進了這灘渾水之中,抽身不得。失策啊失策!早知這樣,他做什麼‘英雄’?裝作沒看見不就好了。
見他久久不做迴應,沈清的心裡開始七上八下。方纔,在她出來之前,因屋子裡還有個柳繁煙派來的顧嬤嬤,以探病之名行監視之實。緋雪不便多說,遂只吐出一個‘三’字。母女之間的默契使然,她頓時了悟,雪兒這是要她找三皇子。可人家畢竟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會給她們做這個證嗎?
想到方纔給緋雪換衣裳時,凌翠那一聲隱忍的低呼。就算緋雪這孩子不肯說,她的心裡也早已明鏡似的。那顏泠月擺明就是衝緋雪去的,若是她們主僕幾人聯合起來,緋雪單薄瘦弱,又怎會是她們的對手?只怕現在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只可憐了她無辜的孩子,初到這裡就要被人這般欺凌……
沈清平素裡給人的印象一直是溫和不爭的。就算讓她們住這麼破落的房子,就算給她們吃白飯青菜,甚至顏霽對她惡語相向,她都不曾有過絲毫怨言。但這並不意味着她就是個沒有脾氣的人。這些人怎麼對她,她都不在乎。但是她們千不該萬不該,去欺負她的孩子!!!
倏然握緊寬袖中的雙手,空寂的眼神凝入一絲堅毅,“我們母女初來乍到,對將軍府的規矩不是很瞭解。也許緋雪在不經意間說錯了話做錯了事惹得二小姐不快,但,僅僅因爲這樣就要將我女兒傷的體無完膚嗎?還是,將軍府裡就是這樣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