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泠月一頓,對上父親陰鬱怒沉的眸子,不由暗暗吃了一驚。以往,她大錯小錯也沒少犯過,可每每爹也只是意思意思地訓斥兩句,何曾這般暴跳如雷過?
“跪下!”顏霽寒聲怒道。
“什麼?”顏泠月以爲自己聽錯了。
“我叫你跪下!”重複的聲音陡然又增高了音量,震得柳氏心頭亦顫了幾顫,不由暗自忖度:看來今日老爺是動了大氣!
偏偏,顏泠月看不清形式,依然倔強地不肯輕易低頭。
“爹憑什麼讓我跪?我做錯什麼了?就算要跪,也是那個小賤人跪……”
“你還敢說?”顏霽虎目怒睜,作勢要上前教訓這個不肖女。
柳繁煙最擅察言觀色,見狀,忙不迭先於丈夫一步走到二女兒身前,不容分說,甩手就是一脆生生的巴掌打了下去。
“月兒,母親平時就是這樣教導你的嗎?在你爹面前,怎可這般沒大沒小、無理取鬧?”
顏泠月不覺瞪大了雙眼,要不是臉上火辣辣的痛楚提醒她剛剛所發生的事,她是斷不會相信那一巴掌就是孃親所賜。於是,一陣委屈襲上心頭,轉身,嗚嗚哭着狂奔了出去。
見此,柳繁煙眼中不覺泛起了一絲疼惜之意。可若她方纔不那麼做,只怕月兒會遭到更爲嚴重的懲罰。自己縱然打得再狠,也斷然比不過老爺習武之人的力道。何況她刻意控制了手上力道,這一巴掌打下去,做樣子的成分居多,哪裡能真使了力氣去打自己的親生女兒?
只可惜,顏泠月卻根本不能理會她這個做孃的一片苦心。
‘教訓’過女兒,柳繁煙轉向面容鐵青怒氣不減的顏霽。夫妻十餘載,她如何不知丈夫是最重顏面之人?今日,若僅是發生在內院的事,倒也沒什麼嚴重。問題就出在三皇子身上……
心思轉了幾轉,她知道,若想平息此事,還得在沈清身上下功夫。
腳下一旋,柳繁煙來到了沈清面前。雖然沈清已來到府上多日,這卻是兩個女人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照面,少不得要打量上幾分。不可諱言,沈清是有幾分顏色的。難怪雖是個‘瞎子’,當初卻是入了老爺的眼。
“沈姐姐,月兒年紀輕不曉事理,也是我這個做孃的教導無方。今日,我特在這裡向姐姐賠不是。想來,姐姐有寬人之度,是萬萬不會與一個小孩子計較的。”
柳氏這話,卻是將沈清的‘後路’都堵死了。若然她仍堅持要爲自己的女兒討個公道,只怕會落個與‘小孩子’計較的跋扈惡名,也越發惹得顏霽生厭。
“至於緋雪那孩子……我會命人請來最好的郎中替她醫治。顧嬤嬤!”
聽到主子叫喚,顧嬤嬤忙不迭上前一步,躬身等候差遣。
“你去我庫裡將前些日子我父親送來的雪參與燕窩一併拿來,與緋雪那孩子補身之用。”
顧嬤嬤聞言卻面露難色,遲疑着低聲說道:“那雪參珍貴異常,是相爺聽說小姐您身子不爽快,特意命人送過來的。小姐卻要將之轉送他人,只怕……不合適吧?”
這話,自然是說與顏霽聽的。其實柳繁煙身爲相府嫡出千金,現又是將軍夫人,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沒用過,又豈會捨不得區區雪參燕窩。只是顧嬤嬤‘刻意’強調雪參燕窩乃相爺命人相送,卻無端突顯了‘禮物’的珍貴,也使得柳氏賢惠大方的形象更深入人心。
顏霽聽後心中一軟,沉怒面色亦稍有和緩,“卻也不必如此。雪參燕窩既是岳丈大人相送,夫人還是留着自用補身吧。緋雪那孩子只是掉進水裡害了風寒,又不是大病,只要吩咐膳房多送些湯補過來,便也罷了。”
他的話聽在沈清耳朵裡,只覺刺耳異常。寬袖中的手不覺間握緊成拳,眼中一抹冰寒之色疾閃而過。這一刻,她越發真切體會到:不若她也好,雪兒也罷,在他顏霽心中不過如草芥塵埃,根本毫無意義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