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切結束之後,嬴衝的船隊,卻不得不在幾十裡外的一座小城附近,修整了整整一日。
這次大戰,五艘機關輪船大致未損,可一些邊邊角角,仍不免被數十天位的氣勁衝擊之下損傷。
尤其是在後期,那百里家之人再無力攻破箭陣,也無望逃亡後,就把目光轉移到了五艘船上。
儘管孔宣等人極力阻止,卻依然還有兩艘機關輪船的關鍵部位受損。貨物方面倒是沒事,有四海鏢局的鏢師極力化解守護,可卻死傷了二百餘號人。不止是四海鏢局的人手摺損慘重,其中也包括了嬴衝麾下的二十餘位侍衛。
所以戰事結束之後,嬴衝的面上卻並無喜色,凝重肅穆,眼含怒意。這次的清江河道之戰,雖未出乎他的意料,可若沒有白王府的插手,沒有清江之上的地利,只以那百里家的力量,是無論如何都奈何不了他的,也不可能有這麼慘重的傷亡。
這筆賬,他無論如何都要尋那白夜妖王,算個清楚不可。
而相較於他,手下隕落了兩名天位鏢頭,一百餘位鏢師的四海鏢局之主左若海,面色就更無比難看,一直鐵青着臉,神情傷感難過。
對於這位,嬴衝也是必須安撫不可的。儘管這死傷,其實也該包含在預定的酬金之內,可他對四海鏢局這家勢力,一直都以拉攏爲主。
之前因百里長息與武陽嬴氏之故,整個咸陽城內,已無人敢接他嬴衝的生意,只有四海鏢局出於兩家的關係與義氣,承接了護衛他與那些貨物北上的委託。
所以這次四海鏢局的死傷,他不能沒有表示。
“今日四海鏢局諸位,皆是爲本公戰死。爲表本公感激之情,願再以二十萬金與兩具人元階神甲奉上,做爲貴局戰死之人撫卹。也請總鏢頭,節哀順變!”
那左若海卻是個老實人,聞言之後大急:“這怎麼使得?實在太多了!之前國公大人,已經付過了二十萬酬金,怎還敢讓國公大人再次破費?”
旁邊左重山聽了,不由神情複雜,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說纔好。這次四海鏢局折損二名天位鏢頭,確實是傷了元氣。
可嬴衝拿出的補償,接有接的好處,不接也有不接的道理。
接下這些錢與墨甲之後,四海鏢局不但能快速回復元氣,還可壯大些實力。可日後他們就只能站在安國府這邊,一旦安國公有什麼吩咐,他們很難拒絕,可以說是給他們的‘買命錢’也不爲過。
可要不接的話,四海鏢局接下來的日子,會極爲窘迫。
而嬴衝見狀,則忍不住想笑。當初他事事委託這家實力未入大秦前十之列的鏢局,就是看重這位總鏢頭老實忠厚,誠信可靠。
“總鏢頭這話說得!錯非貴局,這次我安國府必遭大難,損失何止是百萬?這些錢,只是聊表心意而已。”
搖着頭,嬴衝神色誠懇的問:“難道說,左總鏢頭不願交本公這個朋友?”
左若海氣息微窒,心想這位國公在外雖是有荒唐紈絝之名,可爲人其實很不錯的。
四海鏢局常年做着安國府的生意,所以能知這位國公,並不似外人所說的那麼不堪。尤其這四年以來,嬴衝光是在附近幾州做倒買倒賣的生意,就賺了不下四十萬金,也連帶着讓鏢局賺了不少。由此可見這位眼光毒辣,擅於理財,絕非是別人口中的敗家子。
且如今安國府隱有一飛沖天之勢,只看這位身邊環伺的諸多強者,就可想見嬴衝日後必定前程似錦。
本身性情也是上佳,重情重義,一諾千金。只看剛纔那一戰就可知,安國府原本可有更多戰果,原本能使船貨毫髮無損,
可嬴衝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善之策,爲保全顧惜部屬與他們四海鏢局諸人的性命,寧願將更多百里家的天位放走,也不肯冒險行事。
所作所爲,皆堪稱仁義!
這樣的‘朋友’,誰不想結交一二?
可左若海,卻還是顧着鏢行的規矩,心中兩難。他正欲再說話,旁邊的左重山卻突然開口:“這筆錢財,重山代兄長承謝了!國公美意,我四海鏢局拒之不恭!只是——”
話語一轉,左重山的臉上,又現出了幾分憂色:“可這次那白王府,卻是有些麻煩。”
他知妖王白夜的性情暴虐,這次四海鏢局雖只是護鏢,可如今白王府損失慘重,天位大妖傷亡七成。日後四海鏢局船行清江,難保不被其遷怒。
這是他決定順水推舟,接下安國公的這筆銀錢之因。只因料到了四海鏢局接下來的局面,必定艱難無比。
不能靠清江河道做生意,四海鏢局日後只怕連飯都吃不飽。而一旦幾個月內不能盈利,鏢局就有崩垮之危。
“白王府啊?此事就只能請貴局忍耐一二,待本公從北方返回後再說。”
嬴衝頭微微一揚,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不知貴局可有意,助本公剿了那白王府?若能請得貴局的老總鏢頭出手,本公必有十成把握!所有收穫,你我兩家可二八分成。”
——這四海鏢局能在雍州立足,成爲雍州境內最大幾家鏢局之一,自然不可能只靠一個左若海。
這兩人之父左天蒼,纔是真正令黑白兩道忌憚的人物,也是他想要招攬籠絡的一位玄天境強者。
此人雖已退隱,可幾十年前,卻能與當朝‘鎮國’大戰而不落下風。
而大秦朝中,無論是鎮國上將還是鎮國真人,都是權天境中,最爲強橫的存在!
※
與兩位正副鏢頭談定了事情,又安置好了麾下部屬的屍骨,嬴衝才又徑自向船艙的三樓行去,
嬴月兒見他忙完事畢,就又好像一條尾巴似的跟了上來:“嬴衝,那套妖焰神甲我要了!”
“妖焰甲啊?”
嬴衝面上一陣遲疑,眼神變幻。
今日這一戰,他收穫了足足十二枚神甲靈戒,共有兩尊乾元甲,兩尊坤元,其餘皆爲人元階。而其中完好無損的,就有六尊之具——這也是爲何,他方纔對四海鏢局那樣財大氣粗之因。
這多虧了孔宣,斬殺二人之後,這位似心滿意足。之後再對其餘天位出手時,就留了幾分‘情面’,儘量保存墨甲的完整度。
只要不是核心受損,其餘哪怕斷手斷足,墨甲也能自我修復的。
而‘妖焰’神甲,就是唯一的一具保存還算完好的乾元神甲。且這具神甲的兵器,也恰恰就是長槍!
“——妖焰給你也不是不行,可你曾祖父他怎辦?你沒見這些天,他都在跟我嘮叨?”
想起了曾爺爺,嬴月兒就不禁氣息微滯。可隨即又覺不對,不滿的一聲輕哼:“你又騙我!他修的是盤龍大槍,又用不上‘妖焰’!”
盤龍大槍乃是土系槍決,只能依靠土元之力,或周天星元,才能盡展其威。而她習自於項羽的‘霸王槍’,則正是火元槍術。雖說那妖焰甲,還有些不足之處。可也能勉勉強強,發揮出這門絕世槍法的威力了。
“哼哼,騙你又怎樣?我現在很缺錢,想要把這甲賣掉。不過你若肯叫我聲爹爹,說不定我又會改主意。記得聲音要甜一些,恭恭敬敬的知道不?”
嬴月兒頓時氣鼓鼓的看着嬴衝背影,有心不顧而去,可又極想要這‘妖焰’甲。
按照‘父王’一貫的性格,是真的會說到做到。嬴衝與父王一體同源,想必也不會有差。
糾結了片刻,嬴月兒還是低下了頭,甜絲絲的喊道:“好爹爹,月兒想要那妖焰,你給我嘛。”
嬴衝差點笑出了聲,心想這丫頭,撒起嬌來還真要人命。可當想起今日安國府才丟掉的幾十條人命,他又沒了繼續逗這丫頭的心情。當下微一彈指,就將那‘妖焰’甲的靈戒丟了過去。
“算了,閨女你這爹還是別喊了,讓人一身雞皮,肉麻死了。這妖焰可以給你,不過卻需記得去向孔將軍道聲謝,這東西他可費了些力氣。還有‘羽衣’甲,你得退還給我。”
嬴月兒大喜過望,小雞啄米般的點着頭,不過她卻沒有將她另一件‘羽衣’交出來的意思,她的小弟無面天君,也還缺着一件墨甲呢——
舞了舞小拳頭,嬴月兒有心一拳砸在嬴衝腦袋上,可還是忍住,王顧左右而言他,轉開話題:“對了,爹爹,左若海他們的那家鏢局,爲何要叫四海鏢局?我們大秦境內,好像沒有海吧?”
這‘爹爹’二字叫出來,更甜更柔,使嬴衝不禁全身寒毛直豎:“說了不準叫了!還有你問這個做甚?我記得這天下間名叫四海的鏢局,就足有七個——”
就在二人說話時,嬴衝忽然身形一頓,站到了拐角處,轉過頭問:“我要去見你太師伯,你也要跟過來?”
嬴月兒不說話,只定定看着嬴衝,對於這位早早隕落的太師伯,父王一直都不忍提起的存在,她很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