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不說這個。”
嬴衝搖着頭,靈息洗元丹二萬金一個,六十枚就是一百二十萬金,他暫時不會去想。反正那龍丹煉化了,他修爲提升也是有限。
“金丹不能收回,也就是說,你的修爲,再沒法恢復了?”
“那也不是,丹沒了,再修回來就可以。”
葉凌雪搖着頭,眼裡滿是抑不住的喜色:“其實妾得多謝夫君,這次雖是失去了金丹。可也正因你之故,讓凌雪突破了天境桎梏。”
她本以爲自己一輩子都突破不了這一關,也已準備好放棄自己喜愛的陣道符法。然而十幾天前,當嬴衝借陣法之助,強行踏入天位時,也使她得以突破了那層使自身修爲盡廢,幾乎將她一切努力都化爲烏有的玄關死竅。
得以用另一種方式,突破了這層關鎖!
而嬴衝聞言,則是面色古怪。關於此事,他早猜到了幾分。嬴月兒那丫頭,眼裡只有她孃親,會真爲他着想纔怪!
那一百三十萬金,多半都是爲葉凌雪花的,不過他現在也心甘情願。
“且我如今雖失了金丹,可元神修爲還在,已是天位層次。夫君你看——”
說話之時,葉凌雪擡手一招,頓時就有幾個茶杯,驀然浮空而起。這並未藉助任何的五行之靈,只是全憑意念。
——元神外放,正是天位境的特徵之一。
切不知因何故,葉凌雪感覺自身意念,似經異變,無論強度與量,都遠超過普通天位。
而嬴衝見狀,則是神情驚喜莫名,這絕望之後的希望,讓他頓覺柳暗花明,撥雲見日。
他的妻子,既然有了這樣的神意修爲,那麼一切皆有可能。
“還有,我如今得此奇緣,一顆金丹在你體內,也就等於是種子。如能配合一門特殊的道法,那麼只需夫君你無事,凌雪就可不——”
正在說話,二人卻見一隻六翅迅鷹撲棱着翅膀,穿飛入房內。葉凌雪柳眉輕揚,語音頓止,靜靜看着嬴衝將那綁在迅鷹爪上的信箋取下。
僅僅須臾之後,她就見嬴衝的神情越來越顯凝重,面色肅然。雖無什麼憂色,可那眼裡的殺機,卻越來越是濃郁。
“可是封地那邊出了變故?”
葉凌雪有些驚疑,心知此時,唯一能使嬴衝憂心之事,就是封地解縣了。
因婚事之故,嬴衝不得不留在咸陽陪她。爲此延誤了二十餘天,在京中迎來送往,應付嬴葉兩家的那些親戚朋友。
原本的安國府,對武陽已有虎吞之勢。可就因這一耽誤,等於是將自身最薄弱的肚腹,暴露在武陽嬴氏的刀鋒之下。
“一點小麻煩,不出所料。”
嬴衝冷笑,渾不在意:“只是某個老東西,再忍耐不住了而已,”
就如他的預料,嬴棄疾還是準備對他封地出手了。
選擇這個時候動手,應當是與今日清江這一戰有關,此間距離解縣只有兩千裡之遙,那個老頭若然有心,這個時候,也該知道消息了。
這一戰中,他嬴衝幾以獨力埋葬百里氏衆多天位,重創白王府。有這樣的戰績,他此時再北上,赫然已有泰山壓頂之勢。嬴棄疾若還能坐得住,那才奇怪——
那武陽嬴氏一族,豈敢再安坐等到他迴歸解縣之時?
將手中信箋粉碎,嬴衝再擡起頭時,卻見葉凌雪依舊未曾釋懷,不由啞然失笑:“擔心什麼?那邊我早有安排,”
嬴棄疾那個老東西,若真以爲他的封地那麼容易對付,這次必定會崩掉老牙。
有郭嘉許褚,還有他的義兄義姐在,武陽嬴氏想要對解縣下手,談何容易?
何況還有秦山劍派——所謂的秦山,就在元州境內,距離解縣不過千里。而葉雲紫早在十五日之前,就已攜着他拿出的五十萬金的欠條,前往解縣,
他不愁那秦山葉秋不出手,一來是本錢下的十足,五十萬金,只爲請秦山劍護持他封地解縣一年。雖說是欠賬,可若他真拿不出這筆錢的話,以他名下的田產,足可支付這筆佣金了;二來葉秋的女兒都已入了他門下,那位秦山之主還能怎樣?
即便那葉秋還不情願,那麼今日清江這一戰的結果,也足可使秦山劍派上下仔細考量得罪他的後果,
“夫君你心中有數就好,”
葉凌雪笑了笑,心想嬴棄疾雄踞北方百餘年,在嬴神通崛起之前,獨自支撐着贏氏一族聲威不到,豈是易與?
可看嬴衝這漫不經心的模樣,又似乎真的胸有成足。這不得不使人驚奇,難道嬴衝手底裡的實力,在應付百里氏與兩家之餘,還有着餘力,在解縣抗衡武陽嬴氏不成?
不過既然嬴衝真這麼說了,她也就真放下心來,只因她這丈夫的狡猾,葉凌雪曾經親眼目睹。
而此時嬴衝,又語氣一轉,神情試探着問:“還有一事,凌雪你可知我們商人傳承的玄鳥之血?我如身具玄鳥血脈,又該如何將之激活顯化?”
玄鳥之血?
葉凌雪疑惑的看嬴衝,玄鳥之血她當然知道。而武陽嬴氏,也確係帝嚳之子‘契’的後人。是傳說之中,玄鳥血脈的傳承者。
可自從東周之後,玄鳥之血已有七千餘年未曾現世。尤其秦太祖嬴政,在清江之源斬殺三頭黑龍妖皇,奪其精元之後,嬴氏皇族的後裔裡,就再難見玄鳥遺力。
※
武陽解縣,日上三竿之時,楊業循慣例巡城,百無聊賴的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策馬走着。
此時放眼四望,可見這偌大的縣城內,除了他與幾十位親軍之外,竟連一個鬼影都無。
也確實是沒有人在,這裡已成空城。據他所知,早在三日之前,安國公幕府的戶曹參軍秦奉國,以及兵曹參軍方介,就已奉安國府謀士郭嘉之令,將縣城裡的所有平民,都疏散到了城外鄉間。
——其實哪怕不疏散,這城裡也剩不下多少人。只因從那更早的十五日前開始,這武陽郡的氣氛,就已劍拔弩張了。
首先是嬴完我接掌左屯衛軍大將軍之後,立時就以府軍‘春訓’之名,調集了元州十二個折衝都尉府的兵力,駐紮於宛元二州的邊境。
接着是諸多幕府官員,以及解縣的兩鎮私軍部曲,也奉新任安國公大人之命,全員退往瞭解縣與元州交界處,背靠着左屯衛軍大將軍麾下的兩萬大軍駐屯,
之後那位姓郭的謀士又開始招兵買馬,短短几日之內,就有六七千彷彿流民模樣之人,聚集到了解縣邊境。
儘管這些人兵甲稀少,可卻都是邊軍退下的百戰精兵,除了令行禁止之外,更有強者無數,有頗多關西世族的身影。
而安國府這邊,固然是劍拔弩張。對面的武陽嬴,卻也沒閒着,近日裡不斷召集着各處的家丁家將,編組大軍。如今赫然已有接近三鎮之軍,分佈在安國府封地的邊界處。
這使得楊業莫名其妙,忖道這兩家,總不可能真打起來?如今可不是幾千年前的時候了。
那時世家卿族之間互相攻伐,世人都習以爲常,就如晉之六卿之戰。齊之陳鮑國高之爭,
大秦自秦太祖稱帝之後,皇權大盛,對於世家大閥的管束極其嚴厲。一旦臣子間有這種私戰之舉,必定會遭遇重懲,下場淒涼。
而今雖已是三千年後,皇族權勢漸衰,可朝野上下,也仍是約定成俗。世閥之間,很少直接撕破臉皮。偶爾爲爭奪水源,勘定地界時械鬥,也都能剋制,不越底線。
像武陽嬴與安國嬴這兩家,鬧到要各自聚集大軍,彼此爭殺的地步,確實極其少見。
儘管還真正沒動手,可這解縣百姓的嗅覺卻都極爲敏感,許多人早早就離城而去。
——哪怕這兩家最終沒打成,可只要雙方的天位強者在這裡戰上一兩場,也會波及無數池魚。
就在楊業胡思亂想之時,他們這一行巡城隊伍,已到了一座四層高樓之下。這裡是解縣最好的酒樓‘醉月樓’,平常賓客滿座。可在這時候,也同樣是人去樓空。
忽地感覺到了一絲危險氣息,揚業本能的往上方看了一眼。當望見樓上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影時,他的目中,頓時微現陰翳。
只略一思忖,揚業就已吩咐身後的親兵:“你們回去,告知大朗延平,二郎延定,我這次若回不來了。他二人可速去匯源山飛仙洞,請他們師祖爲我報仇。這北方地界,不可多呆!”
——他不知這人出現在這裡的目的,到底是爲何,可卻本能的感覺不妙,防備忌憚。
楊業深知他那大朗揚延平與二郎楊永延定的性格,一旦知曉他出了變故,一定會爲他復仇,旁人難以勸動。
所以名義是讓他們去請人爲自己復仇,可其實卻是欲借他師尊之力將他兩個孩兒留在飛仙洞,不至於身死異處。
嬴棄疾那個老妖物的兇殘,他在幾年之前,就已見識過了。哪怕他那兩個孩子,都已入天位,也絕非是這位的一合之敵!
此時楊業頗爲後悔自己的執拗,當日是想着故安國公,既然將解縣防務交給他,便該盡忠職守纔是,不能輕離;又自負這兩家之間,哪怕真要鬧到動刀槍的地步,以自己的本事,也可從容脫身。
可到今日才知,這武陽嬴對他的重視,還在自己想象之上。
眼前這樓裡藏着的幾名天位,他都不放在心上。可此時縈繞在附近,那絲隱隱約約的血腥氣,卻讓他驚悸莫名。
數月之前,他在樓上這人與數名天位聯手合力之下,也依然能安然無恙,穩佔上風。可今次當感應到這絲氣息的存在之後,楊業心中卻感絕望。
這個老妖物,居然不顧身份,準備親自對他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