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世洛府,緬甸軍大營所在地,這幾日,緬甸大營裡面顯得格外的忙碌。
一些用各種顏色各種式樣的布蒙着臉的緬甸士兵兩兩一組,將一些再也不可能醒來的曾經的戰友的屍體擡出軍營,扔到他們早些時候挖好的大坑裡面,然後放入一些引燃的物品,等大坑滿了,就點火燒掉。
本來他們是打算埋掉就算了的,但是他們的主帥閔啓德王子說,不能讓這些忠勇的戰士的屍體留在這些賤奴們居住的骯髒的土地上,必須要讓他們回到家鄉,而如何讓他們回到家鄉,就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把屍體帶回去?顯然不可能,屍體是會腐爛的。
答案呼之欲出——燒掉,變成骨灰之後,把骨灰帶回去。
大雨連下了三天三夜才停下來,閔啓德派去聯絡雜役隊的傳令兵帶回消息,說他們被大雨阻隔住,根本無法行軍,眼看着就兩三天的路程,卻愣是被阻擋住無法行走,大雨之後的泥濘土地和暴漲的水位讓緬甸軍隊苦不堪言。
這就使得在彭世洛的緬甸主力戰兵們倍受煎熬,大量士兵找不到可以入住避雨的場所,少數的帳篷和房屋不是被將官佔用了就是被擠滿了,根本無法再塞進去哪怕一個人,剩下的好幾萬緬甸士兵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只能想方設法的從彭世洛的廢墟里找出一些沒有被燒壞的東西,不管是什麼,總之先搭建起來避雨再說。
不過也就是一個避雨棚子,沒有任何保溫保暖的措施。
大雨下着,溼冷的風吹着,那些士兵既不能擦乾身子,也不能換上乾的衣服,只能在大雨中無奈的等待着,一天,兩天,三天,等天氣放晴,陽光再次照射下來的時候,不少士兵發現自己身邊的戰友已經渾身滾燙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第一個死人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然後第二個,第三個,短短三個時辰,從上午到下午,整個彭世洛的緬甸軍營傳出了一百多名士兵病死的消息,閔啓德起初還不覺得多麼嚴重,因爲大營太大,消息傳播和數據統計太慢,直到第五百名病死的士兵出現以及更多被感染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他才意識到情況已經非常嚴重了。
這是可以傳染的瘟疫啊!
然而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設想,當他知道醫師都死光的時候,事態遠比他知道的要更嚴重。
他想起了十幾年前,他跟隨自己的爺爺莽應龍出征的最後一戰中,大營爆發瘟疫,一千多名士兵死難,還有兩千多人被傳染,眼看着大營不保,莽應龍在一個紅毛夷的勸說下痛下決心,把這三千多人擺在一起隔離開,用火槍全部殺死,然後一把火燒掉,保住了軍隊的主力,也就是那次之後,莽應龍患病,不久就離開了人世。
緬甸人根本沒有足夠發達的醫療體系,基本上還處於巫醫的時代,西洋人來了以後,帶來了放血療法,然而這也是西洋人的巫醫手段,東方的巫醫和西方的巫醫湊在一起,臭招頻出,別說治療了,自己死掉的例子也是多如牛毛,所以在緬甸人看來,對付瘟疫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發現了,隔離,槍殺,一把火燒掉。
一條龍服務之後,任何瘟疫都能被消滅掉,當然,是被消滅掉的,從未被治癒過,緬軍軍營內也就有了這樣的傳統,大營內一旦出現了類似於瘟疫的患者,隨軍醫師要是無法救治的話,就直接隔離殺掉,免得禍害大軍。
這一次情況不同,發現的比較晚,而且隨軍醫師是第一批全滅的,大家發現死人去找隨軍醫師的時候,發現十多個隨軍醫師死成了一團,一個都沒活下來,大家這纔開始慌,上報了閔啓德,閔啓德正在爲雜役兵趕不過來無法救援的事情大發雷霆,連殺三個傳令兵,突然聽聞瘟疫再起的消息,他差點沒有昏過去。
不行,不得了,大事不好!
他立刻下令士兵在大營外面挖坑,下令士兵把死掉的人的屍體丟到大坑裡面,本想埋掉,但是想了想當初爺爺的做法,他覺得還是燒掉最爲穩妥,於是下命令,說不能容忍戰士們埋在敵人的土地上,所以要全部燒掉。
現在意識到發生瘟疫的人是少數人,當初經歷過那血腥一幕的現在大部分都是軍官,閔啓德召開了軍官會議,宣佈了自己的決定。
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時候,讓這些軍官帶着自己的親衛隊,拿着火槍,配合佛朗機人的火槍隊,一起將患病者和有感染症狀的人帶到隔離區的大營裡面,然後封鎖起來,行動一定要小心,不能引發那些患病者的躁動,當初就是因爲患病者躁動,使得本該不死的一批莽應龍的親衛隊也死掉了。
閔啓德不會重蹈覆轍。
他的計劃進行得十分順利,知道殘酷的軍官和沒有心理負擔的西洋人行動起來最爲快捷,他們到處搜尋生病的士兵,然後擡出去說是治療,健康的士兵們沒有人懷疑,生病的還有意識的士兵也不懷疑,老老實實地跟着走,到了隔離大營裡面躺下,看到周圍全是一樣生病的人,還有些蒙着布匹的人挨個地問姓名,纔有些安心。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在他們的不遠處,荷槍實彈的緬甸人火槍隊和洋人火槍隊已經準備妥當,火燒大營的材料已經準備好,漸漸的堆積滿了整個隔離大營,一場大火在所難免。
閔啓德並非是鐵石心腸,他也不願意這些不斷被擡進去的精銳戰兵們就這樣死掉,每一個戰兵的訓練和成爲精銳的歷程都是辛苦的,也需要政府的大量投入,每個人都是他的心頭肉,是他踏平暹羅砍殺明軍的重要依仗,現在大仗尚未開啓,就率先死人,槍口沒有對準敵人,居然先要對準自己人,他怎麼想怎麼覺得堵得慌。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閔啓德再三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