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第183章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虞城縣到歸德府城(今商丘市睢陽區)很近,不過四十里的路程。

一路走來,也不過是讓太陽從東邊挪到頭頂。

馬車緩緩駛入城門,車上的談論還在繼續。

“……也不能說朝臣不體諒君父,只不過,這幾年新政頻出,六月一小改,三年一大改,朝臣沒有離心離德,都已經是相忍爲國的結果了。”

“陛下親政之後,說是大刀闊斧也好,說是急功近利也罷,總之,對朝臣頗爲苛刻。”

司馬祉的這番話,不由讓沈鯉多看了一眼。

地方府縣的堂官,還真是打磨人。

自己稍微露出賞識的態度,其人就能用一副和盤托出的模樣,做起投名狀了。

連皇帝苛刻這話都出來了,自己又怎好藏着掖着,不與之交心呢?

面對這位度田馬前卒,新黨擁躉,親口說出皇帝苛刻,沈鯉不好奇都不行。

他看着司馬祉,也不提司馬祉言語失禮,反而毫不避諱地追問道:“怎麼個苛刻法?”

司馬祉見沈鯉這個態度,眼中喜色一閃而逝。

他脫口而出:“這話有指斥乘輿之嫌,但先生既然問了,學生也沒有遮遮掩掩的道理。”

這場談論,本來下了馬車之後,無人會再提起。

但這一聲先生之後,已然有了不一樣的意味。

司馬祉斟酌片刻,緩緩道來:“這幾年,吏部受內閣轄制之後,陛下對朝臣懲戒日漸苛刻。”

“我同科的胡汝寧,時任山西曲沃縣令,赴任以來,天滋亢旱,便在當地禁捕鼃(青蛙),希望可以感召上蒼。”

“當地百姓不願,鬧了些事端出來。”

“以往這種事,無非在朝臣中淪爲笑柄,落個蝦蟆縣令的渾名而已。”

“但陛下得知後,直接下詔吏部,準其致仕。”

說是準其致仕,實則是保留致仕待遇的革職。

哪怕司馬祉贊同如今新政的大體,也不免兔死狐悲,提及之時,更是不乏爲其伸冤之態。

沈鯉聞言,忍不住嗤笑一聲。

胡汝寧這一手靠禁捕鼃來感召上蒼……就是典型的死讀四書五經,給自己都繞進去了。

四書五經是用來教化世人的,用來爲政,那就是荒唐無比。

每年的進士裡面都有幾個這種奇人異事,否則司馬祉就不會說,按照以往的慣例,會被嘲笑爲蝦蟆縣令了。

當然,以前大家同僚相護,今日你幫我,明日你幫我,對這等不涉及根本的小事,往往輕輕落下。

但沈鯉是從皇帝登基,親眼旁觀到萬曆二年,對皇帝的爲人,比司馬祉更清楚。

朝臣們哪怕是心思壞點,皇帝都還會試試找個合適的位置看能不能用用,一如攬財的王崇古、伏闕邀名的吳中行、只爲家族計的李春芳等人。

但胡汝寧這種蠢貨,皇帝是打心眼裡厭惡,只當作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初時登基還要在乎賢名,不好太過苛責,如今一朝親政,自然是不再留手。

沈鯉輕咳一聲:“陛下這也是爲了保全胡汝寧,免得其人位置越居越高,犯的錯漏也越來越大,屆時不可挽回。”

君上要保全臣子,做什麼都是對的。

沈鯉一本正經。

司馬祉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沈鯉,難怪朝中都說皇帝智可以拒諫,總是有說不完的道理。

敢情都是從這些帝師這裡來的。

司馬祉勉強附和道:“先生說得是,陛下有如天之德。”

他勉強扯了扯嘴角,繼續說道:“除此之外,陛下親政以後,重啓了大朝會,將次數從國初定製的兩次,改爲了一次,時間在初一當日。”

大朝會與常朝不一樣,後者只是各部堂官能參加的小範圍會議,前者便是囊括了大多數京官,在皇極殿開大會。

國初定製,每月初一、十五共兩次,其作用便是讓京官能夠直接感受到皇帝的威嚴與意志。

“先生是知道的,歷朝歷代的大朝會,文武百官難免有失朝者,往往奪俸一月便是了。”

沈鯉點了點頭。

他自然知道,隆慶六年的大朝會,有一百七十三人失朝,萬曆元年的大朝會,有二百七十四人失朝。

人這麼多都在哪裡呢?

沈鯉在散朝後,遇到過從勾欄出來,與自己尷尬對視的朝官;遇到過酒樓酗酒,被家丁擡回去的勳貴;也有剛剛結束講學,與沈鯉談論心得的翰林。

司馬祉神情中頗有不贊同之色,同時又在憋着笑:“但那一次,陛下直接讓御史、內臣,去往失朝官吏府上查探緣由。”

“將一干失朝的朝臣,逮到了皇極殿。”

“一些衣衫不整、酩酊大醉的也就罷了,還有一名郎中,跟家中獵犬勾連到一塊不能分開的,被司禮監帶着狗一起擡到了皇極殿。”

“事後更是被皇帝佈告在了邸報、新報上,刊行天下。”

說完,他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如果這不算苛刻的話,就沒有比這更苛刻的了。

司馬祉雖然覺得好笑,但站在士人的角度,同樣也覺得皇帝此舉,折辱過甚。

沈鯉聞言,臉上也不禁也浮現出異樣的神色。

這種事刊行天下,朝臣名聲恐怕就一朝喪盡了,說句皇帝苛刻,倒也不算過分。

不過……話又說回來。

當初皇帝被宋儒捏造了烝母的事,都大度地讓鄭宗學在笑林傳播這笑話。

那朝臣這種粘一塊的事,似乎也沒必要太過避諱?

沈鯉爲人持重,並未跟着笑,只是找補道:“陛下連俸都未奪,只是刊載出來警醒來者,可見懲前毖後,只是爲了治病救人,亦是一片仁德之心。”

司馬祉瞥了一眼沈鯉。

他莫名又想起自己那位頂頭上司,河南布政使鄧以贊。

似乎每一位皇帝身邊出來的大臣,都對皇帝有着難以言喻的認同。

即便是這種敗壞士林名望的酷烈之後,都還要替皇帝勉強遮掩。

司馬祉搖了搖頭,終於將心中對皇帝最爲不贊同的地方提了出來:“先生說得對,這些事,陛下哪怕苛刻些,也沒人說得了一句道理上的不是,就怕陛下有不佔理的時候。”

沈鯉大驚,難以置信:“陛下還有不講理的時候?”

司馬祉一噎。

這叫什麼話。

他被沈鯉的目光弄得有些不自在,別過臉去,看了一眼車窗外,嘴上解釋道:“萬曆四年十一月,霍冀任上離世。”

“陛下便沒能像以往一樣,公道行事,甚至險些掀起了文武之爭。”

霍冀死在任上了?沈鯉愣了愣。

倒不是覺得死得意外,畢竟萬曆四年,霍冀也六十一歲了。

只是霍冀屢屢在京營的事情上,跟皇帝唱反調。

本以爲皇帝親政後,應該會直接調任,乃至罷官的。

皇帝還是仁德啊!

司馬祉不知道沈鯉在想什麼,再度掀開車簾,確認了一番周遭沒有人。

他這才繼續說道:“跟趙孔昭之事如出一轍——霍冀離世後,皇帝再度闕官不補,兵部侍郎協理京營戎政之職數年空懸,視閱京營右都御史也自此缺位。”

“京營總督顧寰區區勳貴,竟然不僅登堂入室,上常朝議事,還要實掌京營,配十萬大軍。”

司馬祉的語氣,清晰地表達了他在這件事情上對皇帝的不滿。

哪怕他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來支持新政,那也是有原則的。

武臣怎麼能上桌吃飯?

沈鯉聞言後,這次難得沒有替皇帝找補。

他自己比司馬祉更清楚皇帝在做什麼,無非又是在步步爲營,想撇開兵部獨掌京營而已。

說句肺腑之言,沈鯉對於皇帝在這一點上的做法,殊不認同。

不說皇帝不該掌控京營,而如此作爲,是在防着誰?

兵部諸臣難道就不是皇帝的臣子嗎?

皇帝口口聲聲要君臣一心,這難道不是自己在開上下相疑的壞頭嗎?

況且,當初趙孔昭的事情,以及馬自強提請顧寰入廷議,都是大家捏着鼻子認下的。

畢竟總歸是內閣王崇古,經由兵部,對京營發號施令,怎麼說也還在以文制武的圈子裡打轉。

如今兵部侍郎協理京營戎政、視閱京營右都御史雙雙空了下來,讓顧寰一個勳貴登堂入室,掌控京營,恐怕遲早釀成大患。

可惜,自己不在皇帝身邊,時刻警醒皇帝。

如今皇帝在文武之事上行差踏錯,說不得,身邊已經盡是申時行、慄在庭、吳中行那一類佞臣了。

沈鯉心中嘆了一口氣,面上關切道:“鬧得很厲害吧?”

這種文武格局的變動,稍不注意就是黨爭之禍,甚至動搖國朝根本,都不是沒有過前車之鑑。

司馬祉語氣不是太好:“國朝哪裡缺得了有識之士,兵部上到尚書石茂華,下到郎中主事,以及都察院、兵科給事中,屢屢上疏挑明厲害。”

“可惜,皇帝一概留中不發。”

“此後便開始爭鬧不斷,太僕寺扣押軍餉不發、兵科給事中彈劾顧寰老邁、兵部成批削職顧寰的一干親信、參、遊、佐等將,可謂是烏煙瘴氣。”

沈鯉露出憂慮之色,追問道:“之後呢?”

司馬祉搖了搖頭,放緩了神色:“之後,似乎是各自退了一步,陛下將中書舍人鄭宗學、趙用賢充入了京營,授參謀官,直接受轄於皇帝。”

“又從了內閣之奏,選拔近年的三甲進士、舉監、武進士,充入京營爲坐營司政,每營按照一將官一司政授官,除日常操練、軍紀、統帥、戰事等仍歸將官負責外,其餘政務,皆由坐營司政向參謀官、以及內閣奏報。”

對於這個結果,司馬祉只能說差強人意,雖然真讓顧寰上桌吃飯了,但總歸皇帝沒忘了以文制武。

沈鯉默默嘆息一聲,此舉雖然按下了文武相爭的隱患,還是皇帝終究還是將兵部撇開了去。

也難怪上下相疑。

他擡頭看了看馬車外,見到已經駛入了歸德府城內,便放低了聲音,輕聲道:“即便如此,有內閣居中調和,也還鬧不到朝臣串聯宗室,給藩王遞話的地步吧?”

皇帝傷了根基這種事,一旦讓藩王聽了去,免不得又是暗流涌動。

再加上皇帝當初打壓宗室,連郡王都死了好一批,要說宗室對皇帝沒有怨懟之心是不可能的。

這種遺禍無窮的大事,哪怕有朝臣起了二心,非要推波助瀾,但新黨勢大,內閣的幾名輔臣,無一不是向着皇帝,那麼理應儘快扼殺在萌芽之中才對。

又怎麼會輕而易舉就鬧大到明面上來,以至於如今沸沸揚揚?

司馬祉聽了沈鯉這問題,一時不知從何答起。

他思慮片刻:“都御史守禮葛公故了。”

沈鯉一怔。

“內閣南宇高公,去年冬月,中了風痱。”

沈鯉收斂了神色,顯得有些嚴肅。

“內閣豫所呂公,今年正月以來,身體衰弱,已經不能下牀。”

沈鯉正襟危坐,身子下意識前傾。

“鑑川王公,本就只管兵事,不管政務,近年來,更是因爲板升生齒日繁,強硬無賴,在用人上與陛下有些分歧,之後王公便除了謀劃九邊、倭寇的大局外,再無插手政事。”

沈鯉聽罷,終於明白,朝局爲何今年如此動盪,連皇帝無嗣的事情都壓不住,被人拿到廷議上討論。

隆慶六年至今,把持大政七年的內閣,平穩時自然足以壓服一切。

但一旦陸續凋零,聲勢自然大不如前。

司馬祉最後嘆息一聲,做了個總結:“如今的政務,差不多都是陛下與元輔在操持。”

雖然對皇帝作爲,有些微詞——尤其是外放進士到地方這一點。

但大略上,還是認同的。

如今中樞局勢微妙,他不免也有些擔憂。

沈鯉聽罷,問題自然極多。

他沉吟片刻,突然問道:“敬甫說,陛下跟王閣老,在宣大用人有些分歧……”

“是宣大總督譚公也故去了?”

司馬祉聞言,反應過來自己沒有全面,點了點頭:“譚公多年痰疾,萬曆五年一朝發作,已經故去了。”

萬曆五年,也不過五十八歲,可謂英年。

這種指揮一方的帥臣,往往都是壽數不長。

沈鯉皺眉。

他跟譚綸沒有什麼交情。

但是,板升生齒日繁……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當初白蓮教的趙全,憑藉板升,差點輔佐俺答汗稱帝建制。

宣大沒有一個有手腕的總督,就怕庚戌之變重演!

沈鯉凝重道:“韃靼左右翼局勢如何?”

這倒是問到司馬祉的盲點了,他只有關切內政的功夫,邊事他並未投注目光。

他只能含糊道:“不太清楚,只知道俺答汗那邊板升鬧得厲害,聚集了不少人,土蠻汗前年召集了八萬蒙古人,召開了忽裡臺大會,推行法典、選舉六大執政,其他的沒有過多關注。”

沈鯉聞言,心中更是憂慮。

見司馬祉不太清楚,沈鯉沉吟片刻,換了一個話題:“那如今宣大總督哪一位?”

司馬祉脫口而出:“原大理寺卿陳棟,陳公。”

“聽聞,王公本欲啓用張四維,皇帝直接強點了陳公。”

沈鯉聞言,思索片刻,鬆了一口氣般地點了點頭。

難怪皇帝跟王崇古兩人有了分歧。

皇帝厭惡張四維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世宗、穆宗實錄修完,朝廷推功名錄上,連他沈鯉都不曾漏下,卻沒有張四維這個副總裁的一席之地。

王崇古這個舅舅夾在中間,恐怕也是難辦。

但平心而論,陳棟這個人選,確實比張四維要好。

後者商人之心太重,蠅營狗苟,又因爲其父的事情,對皇帝恐怕也有怨懟之情。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陳棟卻是無可挑剔。

當初南直隸一事挺身而出,可謂皇帝最早的班底。

甚至爲人也不乏狠辣,當初查鹽課,陳棟不善騎馬,爲了趕時間,便讓擅馭者將其綁縛同乘。

無論立場,還是心性,無不是上上之選。

說來,自己與陳棟還是一科進士,雖然陳棟是一甲,起步高一些,但也算出身相同。

沒想到,陳棟竟然已經是封疆大吏了。

沈鯉將這多餘的想法拋諸腦後,繼續關切道:“既然內閣諸臣多老邁,陛下沒有遞補閣臣麼?”

司馬祉搖了搖頭:“當然遞補了。”

“萬曆四年的時候,便遞補了馬自強入閣辦事,仍爲禮部堂上官。”

“但病得比高、呂兩位閣老還要早,前年開始,就頻頻臥牀不起,連禮部事都交給左侍郎諸大綬處置了。”

沈鯉忍不住搖頭,還真是青黃不接。

司馬祉繼續說道:“今年以來,陛下有意遞補吏部溫純入閣辦事。”

“但接任都御史的陳炌,威望不夠,十三道御史、僉都御史等自行其是,開始接機彈劾閣臣、堂官,謀取晉升之階,將都察院弄得烏煙瘴氣。”

“溫純便沒有入閣,而是接任都御史一職。”

“年初的時候,又令申時行入閣辦事,王錫爵入京接任吏部左侍郎之位。”

“又恰逢王錫爵之女曇陽子白日飛昇,舉家大祭,王錫爵耽擱了好幾月後才動身,申時行這段時日操持吏部事,哪怕入閣,也無暇分擔政事。”

沈鯉蹙眉。

難怪朝中爭鬥到了這個地步。

內閣王崇古不管政事,高、呂、馬老邁多病,不能任事,繼任的申時行替張居正掌吏部脫不開身。

而九卿之中。

都察院素有威望的葛守禮離世,大理寺卿陳棟外放宣大,張翰、陳炌無能,兵部因京營事與皇帝相疑。

若是以往,這種過渡期,也算不了什麼大事。

提拔新任,補闕空位,也就一兩年的磨合罷了。

奈何新政七年了,皇帝跟內閣大刀闊斧,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對考成法不滿的官吏。

恐懼清丈田畝的鄉紳。

牴觸覈查丁口的地方衙門。

怨懟於宗產被沒收的宗室。

下放地方數年、吃足了苦頭的新科進士。

這些人,必然會瞅準了內閣新老交替的空子,借皇帝無嗣之事,大做文章。

沈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以他的資歷,若是此刻回朝,一個六部侍郎的位置必然少不了——這也是司馬祉五品的同知,在他這個六品左中允面前畢恭畢敬的緣故。

但奈何,他如今哪怕養好了身體,也回不了朝。

母親纔去世三個月,他至少要守孝到萬曆九年,才能回朝,替皇帝分憂。

想到這裡,沈鯉看了一眼司馬祉。

單看這廝行事,已經讓他覺得地方上局勢緊張。

如今這廝一說起朝中形勢,便乾脆讓他有些坐立難安的感覺了。

哎,沈鯉嘆息一聲。

只盼那位聖君,能頂住這一輪度田的反噬。

他本來還打算入城之後,只是約束一番自家人,便速去速回。

但這一路上聽着司馬祉陳說朝局之後,沈鯉對於司馬祉的請求,不免有了更爲熱心積極的態度。

在抵達歸德府後。

沈鯉婉拒了司馬祉接風洗塵,休息半日的邀請。

而是直接馬不停蹄,開始替司馬祉控制起歸德府的局勢。

當日,沈鯉便以本地豪強、族內長者的身份,將府衙胥吏,好生訓斥約束了一番。

隨後更是與沈家的小輩逐一會見,勒令衆人以朝臣政令馬首是瞻云云。

翌日,又將縣學、府學的士人請來,自恃名望長者、當朝翰林,憑藉士林地位組建社團——曰文雅社。

旨在教化風俗,共期爲善,尤其批判了一干炸燬堤壩、抵抗府衙的惡行。

三日後,特設晚宴,將歸德府城內有頭有臉的人,聚集到了府衙之內。

沈鯉以世家之首,中樞上官的姿態,闡述朝廷苦衷,言必稱在遵從政令之事上,沈家必然以身作則,對世家衆人曉之以情,威逼利誘。

本是準備與這個左中允好生做過一場的司馬祉,生生跟在沈鯉身邊,以學生自居,動輒先生云云,左中允指使。

略過幾家人私下賄賂、無關緊要的瘋子衝撞司馬祉家眷、幾次拙劣的聚衆打砸之外。

歸德府的度田,終於要開始了。

……

接下來是府衙的主場,沈鯉也並不能幫上太多。

因爲孝期還要回去舉行第三次虞祭的緣故,沈鯉當晚便提前向司馬祉道別。

沈鯉交代了司馬祉一番,什麼隨時可以去虞城縣找他,看護好黃冊小心失火雲雲。

司馬祉自然不會贈什麼金銀財寶感謝,而是親自做了一番文章,稱讚了沈鯉的高風亮節,家國情懷。

又將近幾年的邸報、新報、東林學報、格物日報等報紙蒐集起來,統統放進了沈鯉的馬車中,聊表謝意。

翌日一早,沈鯉爲免叨擾過甚,一大清早便收拾好,準備不告而別。

不過,沈鯉乘車將欲行,忽聞府內呼喊聲。

“先生留步!”

沈鯉保持着鑽進馬車的姿勢,屁股朝外,無奈又退了出來。

只見司馬祉快步地追了出來。

手裡拿着最新的邸報:“方纔布政司又遞了一份邸報來!”

沈鯉轉過身,呵然一笑:“下次來沈府,一併帶上就是,何必這般風風火火。”

他隨手接過。

只一看,便怔住了。

邸報的日期是一個月前,也就是今年八月的邸報。

第一行映入眼簾——丙子,大學士張居正父喪,奏請致仕,扶棺歸鄉。

沈鯉擡頭看向司馬祉。

後者迎上沈鯉的目光,有些猶豫道:“先生,這田還能度嗎?”

64.第64章 調和陰陽,用舍行藏194.抽獎、及求月票、及感謝132.第131章 瀉水置地,南北自流第51章 三江感言ampampampamp下週三上架第26章 借題發揮,克愛克威145.第144章 徵其質地,推其常變第40章 撲朔蹊蹺,作浪興濤80.第79章 郢人運斧,折衝尊俎第52章 南來北往,詐以邀賞82.第81章 坐地分銀,時詘舉贏第33章 抱蔓摘瓜,靡花正發104.第103章 宴無好宴,尋瘢索綻90.第89章 間構嫌隙,宥坐之器第147章 磨礱淬勵,文武相濟132.第131章 瀉水置地,南北自流130.第129章 原委始末,陰差陽錯114.第113章 花開兩朵,把薪助火第54章 君臣相見,殊深軫念84.第83章 衆楚羣咻,多事之秋第12章 天下大弊,攘爭名器118.第117章 威福自用第41章 粉墨登場,豁然開朗第7章 孝事兩宮187.第184章 江河日進,天星應命143.第142章 捰袖揎拳,進退兩難100.第99章 比肩隨踵,溘然殂薨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141.第140章 尺樹寸泓,和而不同181.第179章 走南闖北,登山涉水121.第120章 層接遞卸,虛實相參103.第102章 兔死狐悲,涉艱履危117.第116章 承上啓下第149章 枕戈待旦,兵荒馬亂133.第132章 天之驕子,流行坎止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72.第71章 方驂並路,納新吐故72.第71章 方驂並路,納新吐故137.第136章 科場情弊,拔幟易幟92.第91章 故家喬木,退讓賢路第26章 借題發揮,克愛克威93.第92章 鄉黨親故,荊棘滿布161.第160章 盡是還丹,歷歷堪收第7章 孝事兩宮167.第166章 紅袖添香,論道經邦93.第92章 鄉黨親故,荊棘滿布133.第132章 天之驕子,流行坎止第18章 愁思意冗,有恃無恐第40章 撲朔蹊蹺,作浪興濤60.第60章 稔惡盈貫,記錄在案145.第144章 徵其質地,推其常變91.第90章 席珍待聘,循序漸進124.第123章 撥亂反正,黜昏啓聖164.第163章 珥貂葉貴,何妨虜支170.第169章 高屋建瓴,函幽育明93.第92章 鄉黨親故,荊棘滿布62.第62章 心寧意懶,舊事重演182.第180章 爭奇鬥豔,眼花繚亂140.第139章 懸石程書,事必有初180.第178章 足躡華峰,目觀滄海184.結卷感言以及明天請假一天99.第98章 克傳弓冶,分化瓦解104.第103章 宴無好宴,尋瘢索綻第22章 事核言直,他山之石160.第159章 繁火內蒸,寒熱交訌第20章 坊間傳聞,異薹同岑142.第141章 一波方平,一波再起106.第105章 旗開得勝,嘉謀善政178.第176章 善騎者墮,運籌帷幄127.第126章 蒲鞭示辱,脫胎換骨111.第110章 一箭雙鵰,鞘裡藏刀65.第65章 潛光隱耀,另起爐竈142.第141章 一波方平,一波再起第44章 金石之交,分道揚鑣第45章 暗伏驚雷,捨我其誰120.第119章 急轉直下,心狠手辣第33章 抱蔓摘瓜,靡花正發183.第181章 相濡以沫,河傾月落第41章 粉墨登場,豁然開朗第19章 俯首稱臣,孤家寡人第47章 夤夜闖宮,袒心剖胸181.第179章 走南闖北,登山涉水132.第131章 瀉水置地,南北自流153.第152章 畢雨箕風,度地分工61.第61章 居京不易,螳螂亮臂142.第141章 一波方平,一波再起第58章 應然歸聖,實然歸朕第38章 銖稱寸量,分廷相抗75.第74章 榮辱與共,大局爲重104.第103章 宴無好宴,尋瘢索綻126.第125章 後繼之人,連昬接晨第55章 有條不紊,心服首肯156.第155章 西學中用,騰蛟起鳳169.第168章 反躬自問,蓋棺定論97.第96章 蒼山如海,殘陽如血113.第112章 和平贖買,憑山負海第38章 銖稱寸量,分廷相抗142.第141章 一波方平,一波再起169.第168章 反躬自問,蓋棺定論86.第85章 隨波逐流,降格以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