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府城外王家莊,王思遠送走了趙家小夥之後,就把莊內王姓各房老者召集到家族的祠堂,把趙家小夥所說的事情告訴他們,並徵求他們的意見。
“相信各位都聽到了些流言,就是順天府那邊的事,有人說北平軍準備南下保定府,這事大家怎麼看?”王族長倒也小心,不但把把祠堂的門給關上了,還不先表明自己的態度。
“這事不好說,去年黃河氾濫,河間府大部受災,咱們保定府要接濟河間府的難民,還要納捐,村民們早就多有不滿,如果真鬧起兵災,咱們的日子就更難過了。”一個比王族長年經一些的老漢皺眉道,他在王氏一族中排第三,也算是說得上話的。
“三哥所擔心的不無道理,不過這些都是官府的事,關咱們王莊什麼事?不管是誰當權,咱們還不得納糧課捐?”另一老者道。
“老五你就有不所不知了,我聽隔壁周家莊的人說,這一些順天府出兵,是要佔住不走,還放話說了,誰如果主動迎軍,就有好處;誰若是不識相幫官兵,以後吃不了兜着走,咱們如今該怎麼辦,迎軍還是幫官兵,得儘早拿出個主意來。”王族長道。
“現如今流言很多,只怕當不得準,順天府那邊兵馬太少,能打得個朝廷?”另一老者道。
“這個很難說,這幾年來朝廷連連吃敗仗,而順天府那邊能打得過燕叛軍和蒙古人,恐怕也是不好惹。”排第三的老者道。
“這話可不能這麼說,明朝地大物博,帶甲上百萬,順天府就是一個小府,全府最多也就幾十萬人,能打得過朝廷?”一個老者道,他不太看好順天府。
“老四說的倒也是,不過老三說的也在理,這順天府能打得過燕賊,又能打得過蒙古人,聽說新近又大敗明軍,肯定有過人之處。而朝廷如今新敗,自然無法與順天府相抗,所以順天府纔敢明目張膽地放風說要南侵。如若讓順天府佔據了保定河間兩府,就是佔據了燕雲之地,借黃河以守,明軍定難反攻。而保定河間兩府有百姓數十萬,若爲之所用,勢力必定大增,鹿死誰手還未得知。”一直不出聲的另一老者道。
“二哥,您說順天府能成事?”其他老者反問道。
“成與不成,這都很難說。”那排第二的老者不置可否。
“各位,順天府如今勢單力孤,不過朝廷連連戰敗,又賑災不力,很不得人心了。不管順天府能不能成事,要攻下保定府恐怕不難,到時咱們王氏一族不是投靠就是背井離鄉,各位以爲咱們該如何抉擇?族人們又會如何抉擇?”王族長正色問道。
“這個,如若順天府真佔了保定,咱們若不想背井離鄉,那隻能投靠,若是真要投靠,以後順天府若是鬥輸了,咱們就是反賊,說不定會被朝廷滅族。”另一老者道。
正當這幫老傢伙議論不決的時候,門外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王思遠一揮手示意大夥住嘴,這才衝門外問道:“誰?”
“里長,莊外來了好幾個官差,說是來辦案,要您馬上去見他們。”門外傳來一個男童的聲音。
“先請他們到裡所去小坐片刻,我馬上就到。”官差來訪,王族長作爲一里之長,當然不能怠慢,縣官不如現管,這些皁史平時下到地方,吃拿卡要,催租拉丁,也是很難纏的。
王里長叮囑了各位堂兄弟幾句,讓他們先回家去,別把剛纔的事說出去,這才整理好儀容,快步前往裡所。裡所坐着四個官差,個個虎背熊腰,還帶有佩刀,面色非常不善,王里長見了,心底暗驚。
“鄙人正是此地裡正,不知各位差爺前來,有失遠迎,實在是失禮。”王里長陪笑道。
“我們是奉知府老爺的命令,來辦案的。”爲首的官差沖天一拱手,又道:“聽說這幾個月來,有很多身份不明之人出現,並散播各種不逆不道之言,你是這裡的里長,有沒有發現有這樣的人在這附近出沒?”
王里長聽了官差這話,心中咯噔了一下,暗道:“官府真是耳目衆多,老夫也是今天才聽說關於順天府將要南下的傳語,官府這麼快就能知道。”
不過害怕歸害怕,王里長卻是人精,眼睛一轉,就道:“傳語倒是聽到一些,不過多是臨近各鄉里的一些痞子無賴在風聞傳訛,咱們莊裡沒發現有誰說過什麼大逆不道之言。”
“真的沒有?”那官差不信。
“真的沒有,咱們王莊的百姓個個都是守法的良民,若是有誰真敢有異心,鄙人第一個不饒他。”王里長道。
“你都一大把年紀了,眼花耳聾,說沒有就沒有?”另一個官差白了王里長一眼,道:“把你們莊裡的人都叫到穀場上,讓咱們一個一個地問。”
“這個,大冷天的,不太好吧?”王里長一驚,忙道:‘要不鄙人把他們叫到這裡來,讓他們一個個進屋來問話,省得官爺們受累。”
“別羅嗦,讓你喊你就喊。”爲首的官差怒道。
王里長無奈,只得到裡所外敲響全村集合的鐘聲,不過他心底裡還是暗暗捏一把冷汗,畢竟全莊有過百戶有家,保不齊哪一家會閃了舌頭亂說,他建議一個個地喊來,是爲了統一口徑,不過現在看來,這個法子行不通。
時值冬季,百姓大多農閒在家,鐘聲一響,全村老少也就紛紛來到了響穀場上集合。那幾個官差二話不說,搬了套桌椅就來到穀場邊,讓村民們一個個上前問話,同時還有一個官差專門負責抄錄,王里長見狀,心更是揪得老高。
畢竟,如果村民中有人被指控是散佈造反妖言的亂賊的話,他這個里長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幸好這幾個官差只是問話,問完了就走,當場沒有揪出什麼人來,王里長才略略放心。
只是王里長不知道的是,這幾個官差出了王家莊之後,在一個角落裡與那個他認識的趙家小夥打了個照面,並把一大疊問話的記錄交到那趙家小夥的手上。
“這一次有勞各位了,回頭我定會向萬先生爲各位請功。”趙家小夥看了一眼這些問話,很是滿意。
“那就謝謝趙爺了,以後還請趙爺多多栽培啊。”
“放心,咱們萬先生向來公正無私,有功者必得重賞,有才者必得重用。對了,剩下那些個村子,還勞各位跑一趟。”
“明白,定不負趙爺所託。”那幾個官差一拱手,快步離去。那趙家小夥看着他們的背影,也是一轉身,快步消失在霧靄中。
其實,這位趙家小夥叫趙全節,是順天府派出的精忠衛,目的自然是滲透破壞,而他負責的區域很大,有十幾個鄉,近兩萬鄉民。而他也善於僞裝,自己不出面,而是用各種手段安排別人來幫他搞“民意”調查,那幾個官差就是他拉攏來的。
當然,趙全節自己也有多個身份,利用這些身份對外搞各種宣傳和收賣工作,其中王氏族長就是他重點拉攏的對象,甚至不惜僞裝成一個難民來博對方的同情,並用各種糖衣來搏取好感。
而這一次趙全節讓官差進村,目的也是在摸王族長和王家莊百姓的的底。從問話的記錄上看,王族長這人也算是圓滑,沒有把他招出來,而大部分村民也是膽小忠厚,官差問什麼都是三不知,只有少數幾個痞子亂嚼舌頭,這些傢伙無關痛癢,現在揪出來也是好事,等北平軍南下,這些傢伙就是被鎮壓的對象。
入夜,趙全節終於來到了一個小城隍廟,把那些問話的記錄壓在一個香壇之下,發現香壇上點着一柱香,自己也點上一柱,不一會的功夫,一個黑麪人出現。他四下看了看,發現沒人,才低聲道:“按照上頭的指示,統戰工作要在十月二十之前完成。”
“明白,標下現在還有七個莊子沒進行民意調查,得抓緊時間了。”趙全節低語道。
“小心些,別出岔子,二十日之前一定到第五聯繫點會合。”那黑麪上叮囑了一句,拿起那一疊紙,就快步離去。趙全節也不久候,快步離去。
其實,按照精忠衛的規矩,一般聯繫都是單線聯繫,輕易不會碰頭,不過按照北平軍軍委的計劃,北平軍第二集團軍將於十一月之前,大舉入侵保定河間兩府,而萬磊給精忠衛的最後期限是十月二十日,時間緊迫,爲保萬無一失,各級精忠衛纔會碰頭問話。
在二十日之後,不管任務有沒有完成,各級精忠衛都要集中起來,聽從軍方的統一調配,並配合第二集團軍完成戰鬥任務。
當然,除了有拉攏百姓的職責之外,還有數十精忠衛負責破壞明軍的指揮系統,並且對明軍和地方官府要員進行策反,總之,進入保定河間兩府的精忠衛數以百計,散佈到各個階層,各個州縣鄉,他們的能力不容小視。
總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