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子一把抓住三當家,“馬上敲鼓!”
鼓聲一起,上千的流民男子齊聲嚎叫:“殺官軍!”
流民們嚎叫着蜂擁而去,中途遭到多次炮擊,他們混亂而擁擠的隊形遭受慘重損失,但瘋狂亢奮的情緒支配着這些人,他們需要靠作戰變成步兵,以後變成馬兵,獲得更多的食物分配,養活自己和家人。
明軍前排站滿火槍手,在喊殺聲中肅立不動。直到流民衝進五十步,才發出一次猛烈的齊射,兩百多支燧發槍擊發八成多,密集的火焰和白煙瞬間將流民亢奮的情緒擊破。
這樣猛烈的齊射,連建奴的精銳都無法招架,所以他們通常都要派出散兵襲擾,眼前這個丫頭子操作不了這個動作,更重要是他根本不想打。
流民羣中一片慘叫,他們再沒有陣型,混亂的人羣如無頭蒼蠅一般亂竄,明軍近戰兵來到前排快速推進,兩翼的抄兵和騎兵同時開始包抄。
“快跑!”丫頭子一聲大喝,馬賊們熟練的掉頭便撤,他們取的方向是往西進入山地,那邊是林縣的方向。
這邊廂一開跑,後面那些鼓譟的家眷也頓時炸窩,婦孺老弱的哭喊震天而起,有去找自家青壯男子的,有四處亂跑的,鍋碗瓢盆被褥傢什扔了一地,很多人被踩翻在地上哀嚎哭叫。
明軍步兵如同鐵錘一般將前面的流寇砸得分奔離析,右翼騎兵排隊衝入流寇人叢中,將流寇砍翻踩死無數,那些遊騎則更加兇猛,呼嘯着追殺逃竄的流寇。號稱三十六營之一的這股流賊連一招都沒過,轉眼就被打得大敗。
丫頭子策馬狂奔,手上還牽了一匹馬,周圍的馬賊也都一起逃命,他們是一早就做好了準備,最要緊的財物都在放在馬背上。
明軍左翼的騎兵繞過崩潰流寇的邊緣急速向丫頭子奔來。他們人數不多,但隊形十分密集,周圍跑着十多個零散的哨騎掩護。其他的明軍都被混亂的流民擋在了後面,起到了掩護作用。
“扔!扔女人!扔緞子!”丫頭子眼看明軍追得緊,對着後面的流賊大聲吼道。
後面的流賊紛紛把馬上的女子緞子綢子往地上扔。他們以往就是這麼幹的。一般明軍就會去搶奪,追殺也就不那麼緊了。先扔這些東西也可以減少馬匹負重,更容易逃脫。他們這股馬兵三百多人,遠遠多於明軍騎兵。但明軍還有成羣的強悍步兵,被騎兵纏住就是死路一條,丫頭子當然不會去和這些明軍硬拼。
丫頭子跑過一段,轉頭一看,那些明軍理都不理地上的東西。還在後面緊追不放,“你孃的胃口不小,扔銀子。”丫頭子以身作則,從馬鞍兩邊的褡褳中抓出銀錠往地上亂甩,這個亂甩也是有技巧的,得扔得散一些,這樣撿起來麻煩,搶奪也更激烈,千萬不能一包包的扔。不然都被一人搶了,其他人搶不到就還得追。
白花花的銀子到處飛舞,順着他們逃跑的方向扔了一路,丫頭子得意的往後一看,眼睛瞪得溜圓。那些明軍對滿地銀子視而不見,還在一杆旗槍指引下追來。
丫頭子朝他們破口大罵,“你們他孃的腰幹啥?想壞規矩是不是!老子不怕你。。。”
他一邊嘴硬,一邊繼續逃竄。現在敗勢已成,人人都想逃命。天王老子來也頂不住,這是他在多年的革命鬥爭中總結出來的經驗,他現在真是有點後悔,早知如此還不如把對方馬兵拼掉一點。
有些騎騾子的流寇已經逃跑不及,慌亂下丟下騾子往兩邊跑開,一些騎雜馬的被明軍追上殺死。丫頭子身邊最精銳的馬賊經驗豐富,平日也注意節省馬力,現在跑起來比那些新來的馬賊便容易得多。
明軍的騎兵到後面也不復嚴整,他們馬力有別,全力追擊下拉成了一條長線,終於一聲竹哨聲響,他們放慢速度整隊,只有那些哨騎還在繼續追殺。
丫頭子鬆一口氣,再回頭看戰場那邊,只見成片的流民跪在地上高聲求饒。
“你孃的,比盧閻王還兇。這麼多人,咱老子看你敢不敢殺了。”丫頭子在馬股上狠狠一鞭,順着山口的道路往林縣方向而去。
。。。。。。
“狗日到底要幹啥,還跟着額們。”磁縣龍背溝,周圍都是丘陵,丫頭子一口氣跑出五十多裡,中途換着馬跑,他的精銳也丟了有五十多人,讓他一頓心痛,後面的明軍也被拖得夠嗆,只剩下七八個哨騎。不過這幾個明軍跟着頑固,他幾次派人攆都沒攆走,跑開一會又回來了。
老三從前面過來,“大當家,前面有一處能過河,額們走不?”
“走,唐小山,你帶着你的人把後面那些狗兵攆走,額不喜歡有人跟着。”
唐小山愁眉苦臉的道:“大當家,要是他們不走遠呢?”
“那你就守在渡口這噠。”丫頭子指着北邊道:“這裡西邊是山,東邊是河,中間這噠就巴掌大點地頭,他們莫有轉圈圈的地方,把他們攆遠點。”
丫頭子說完迫不及待的上馬,徑自往渡口而去,唐小山只得領兵往回衝去,那些明軍果然只得退後,唐小山趕了一會,回頭看丫頭子已經沒有影子,連忙又往南去追,過了渡口又是一片低低的丘陵,他順着地上的馬蹄印跡折向西面。
幾個明軍哨騎又追了過來,跟着唐小山的尾巴趕去,過河後分成兩股,一股往南一股往西,往西的三人才轉過第一個小丘,兩側山上突然一聲喇叭響,弓弦震動聲中,數十支箭支密密麻麻的射來,將前面兩人射得如同刺蝟一樣。
兩個騎手當即倒在地上沒了動靜,馬的生命力強一些,在地上掙扎着,最後一個明軍只中了兩箭,馬也受傷不重,他拼命調轉馬頭,往來路逃去。
丫頭子等人大搖大擺從右側路邊跳下來,十多個流寇策馬去追剩下的幾個明軍,另外有二十來人則圍到路邊。開始翻那兩個士兵的東西。
丫頭子洋洋得意,今日他是一敗塗地,現在總算出了一口惡氣。這種伏擊對他來說猶如吃飯一般熟練,這幾個明軍訓練有素,也被勝利弄得大意了。丫頭子開始只顧逃竄。並未使用伏擊這招,直到他發現了這個不錯的地方,待唐小山帶兵把明軍趕跑一段,他脫離了明軍的監控。便有了時間安排埋伏。打了這幾個明軍一個措手不及。兩個明軍每人被近距離射中七八箭,早斷了氣,此時已經被拔得精光。
“額要這個。”唐小山一把搶過一個揹包,把包裡面的東西嘩啦啦倒出來,裡面有些銀子等個人物品。其他一堆全是鐵蒺藜、鬼箭、套馬索之類整人的東西,對唐小山用處不大,他自己只留下了那個包,這個包做工結實,唐小山一翻,裡面還有小包,用釦子扣了,能放好多種東西,他頓時愛不釋手。這種行軍揹包對他這種流寇特別好用。
老三貪婪的看着手上拿到的一把戚家刀,其他馬兵則在爭奪鎖子甲、頭盔、弓箭、椰瓢、鞋子、衣服,連襪子也是少見的好。
丫頭子撿起地上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這是個啥?”他翻來翻去的看。
老三湊過來看了道:“大哥,像把火銃呢。就是短得很。”
丫頭子吼道:“找根火繩來,咱老子試試。”
老三蹲在就在一堆東西里面亂翻,找了好一會都沒尋到,他也不敢呆久了。後面還有明軍的騎兵,萬一追來報仇就麻煩了。
“大哥。額們先走吧,一會那狗官兵該來了,再咬上也煩人不是。”
“嗯。”丫頭子對老二吼道,“帶你的人往南邊跑,造些假的馬蹄印子,然後再倒回來。”
丫頭子還是在研究那火槍,他板着那個龍頭夾嘀咕着,“這裡該是夾火繩的,爲啥這狗官兵身上一根也莫有呢?”
老三也在奇怪,明明是有火槍,爲啥又不帶火繩,丫頭子使勁扣着那扳機,龍頭紋風不動,一般明軍的鳥銃都是聯動的,一扣板鉤的話,火繩夾就會有動作。
“是不是這夾子有毛病,難怪那狗軍都不帶火繩了。”丫頭子一邊罵,一邊把眼睛湊到槍口往裡面看,片刻後移開,對着龍頭一陣亂板,居然咔嚓一聲卡住了。
“咦!”兩人同時驚呼,他們第一次看到龍頭會卡在半道,丫頭子連忙又板了一下,又卡主了,但再扳就沒有動靜了。
丫頭子嘆口氣,“這槍都壞成這樣了,不知哪個狗官亂做的。”
這時老二唐小山跑了回來,老三連忙對丫頭子道:“大哥,假印子都做好了,額們走吧。”
丫頭子把槍在手中搖擺兩下,槍口就在老三面前亂晃,他準備把這破槍扔掉,又隨手在扳機上扣了一下,居然沒有扣動,他怒火中燒下一用力。
“嘭”一聲巨響,面前炸開一股白煙,羣匪亂作一團,丫頭子暈頭轉向的也不知怎麼回事,丟了手上的短槍連滾帶爬逃開。
過了好一會,看這邊沒有異常,羣匪才又聚攏,丫頭子過來一看,老三腦門上一個大洞,已經是死了。
“老三啊!你死得好慘啊!天殺的官兵不知造的啥暗器,大哥日後一定給你報仇啊。”丫頭子一腳把那短銃踢得遠遠的,在老三面前捶胸頓足。
“大哥日後一定把他們殺光。。。對了。”丫頭子突然停下哭聲,“這股官軍是啥來頭?”
老二連忙抓起地上的一面腰牌,又看了一下老三丟下的腰刀,上面有登州工坊的標記,他對丫頭子低聲道:“登州鎮團練營第一千總部偵。。。”
“好了,就是這個登州鎮,額要殺得他們一個不剩。”丫頭子嚎叫完,對着手下一揮手,“帶上老三,咱們去林縣找其他的弟兄,額們一起幹這登州鎮,敢下暗器殺人,沒王法了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