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孩子之事,安安剛剛癒合的傷口被硬生生地撕開,撒上一把鹽。她用力捏了捏自己掌心下兩個男人的大手,“謝嘉篪,咱們的孩子先天盈損,跟老四沒關係,別再鬧脾氣了。”
謝嘉森爲了安安不受委屈,已經將王萍的診斷悉數轉達。謝嘉篪知道真相後,到婦產科調取了四維彩超,又與大夫探討此事,後者告訴他,一般來說胎兒先心病多是孕期前三個月異常用藥引起的。因此,導致寶寶不健康的罪魁禍首或許就是那兩瓶治療神經,含有激素並且副作用非常巨大的藥物。
謝嘉篪依舊不動聲色,目光灼灼地凝着老四,只等對方一句話。魏爵張張嘴又閉上,衆人面前,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實情。
這時,餐桌上響起急切的鈴聲,謝嘉篪接起後一味聽了幾分鐘,眸色變了變,“魏爵,今天的事以後再提,既然大家都在場,不如陪我去看一出好戲。”
冰城西郊,西山療養院,一片光禿禿的樹林包圍大片冰面融化的水塘。這座城市的初春比較冷,王爾德坐在一塊大石上,身體一陣陣發寒,耳後有車輪碾壓冰面的響動。
“聶二小姐,讓我好等啊!”他轉回身,環臂看着一輛豪車上走下來的女人。
今晚的聶安娜穿着十分隨意,沒有昂貴的貂皮和手袋,只是一身校服,一個雙肩書包,一頂鴨舌帽,仿若少時的樣子,“爾德,等我很久吧!有沒有凍壞?”
王爾德心中一動,卻不爲所惑,“聶安娜,刻意如此打扮,究竟安得什麼心?”
聶安娜被對方說中,訕訕低下頭,僵笑,“瞧你說的,我只是想起從前的很多事,想起我們少時萌發的情誼。”
“你我之間有過情嗎?要說有充其量只是性吧!”王爾德反駁,“你利用我幫你辦事,我享用你的身體,各取所需。”
“你……”聶安娜套近乎的打算被識破,那是她難以啓齒的事情,隨即撂下一張冷臉,“給臉不要,到底想怎麼樣?”
“不裝了?還是直來直去好,拐彎抹角,虛情假意不是你的作風。”王爾德陰笑,索性不再廢話,“錢呢?”
聶安娜白了對方一眼,將揹包從肩上卸下來,掏東西時注意到裡面的零食和牛奶,突然想到什麼,“給,一定餓壞了吧!先喝點牛奶。”
王爾德並沒伸手,搖搖頭。
“薯片還是麪包?墊墊肚子。”繼續遊說。
賊溜溜的眼光在女人臉上打轉,“不必了,我怕裡面有毒。”
聶安娜訕訕收回手,率先撕開一袋乾巴巴的餅乾,塞進嘴裡,“哪裡有毒?好心當成驢肝肺。”
“看來是我多心了。”王爾德笑笑,“還是辦正事吧!”
女人僵硬地說了一句,“支票給你。”
“我要的是現金,不是支票。”王爾德暴跳,“青天白日,你不怕我取錢的時候被謝嘉篪的人抓住,就儘管給我這個好了。”
聶安娜癟癟嘴,“你讓我怎麼辦?二千萬不是小數,這麼晚我敢一個人拿着上山嗎?萬一碰到壞人怎麼辦?”
“你也會害怕?六年前安琪生日的那個深夜,你約她孤身來這裡時怎麼沒想到?”
“我不是讓你來陪她嗎?”
“陪她?還是強.奸她,給她拍裸.照,敗壞她的聲譽?”王爾德痛心疾首,“聶安娜,我就不明白,安琪那麼善良,哪裡做得不好,你要那樣待她?”
“我就是恨她,你心疼了?憑什麼她校內校外都那麼優秀,憑什麼學校裡的老師和同學愛護她,憑什麼全是姓聶的孩子,爸爸眼裡心中只有她,我就像個外人,永遠活在她的光環下。”聶安娜仿若惡毒的怨婦,將心中的嫉恨宣泄出口。
“這關安琪什麼事?她什麼也沒做錯。”
聶安娜火氣更大,“我就知道,你一開始喜歡的人是她,若不是我先對你示好,你根本不會搭理我,對嗎?”
王爾德被說穿心思,不再僞裝,“你說對了。我知道安琪是大家閨秀,自己根本配不上她,才退而求其次,選擇你的。”
“混蛋,你去死!”聶安娜氣得七竅生煙,爲什麼她又做了餘安安的備胎?一個下人的孩子居然敢如此瞧不起自己,看來她引以爲傲的大小姐身份在旁人眼裡不過是個笑話。
發瘋一般上前廝打男人,發泄積攢多年的忌恨,可是勢單力薄的女人根本不是男人的對手,半分鐘不到便被推倒在地,摔了個大跟頭。
捂着發痛的臀部嚎啕大哭,聶安娜接近崩潰的邊緣。
不遠處,轎車後面打開,一個雍容貴婦走了下來。
“安娜,又和爾德鬧彆扭了?”裴麗笑臉迎人,扶起地上的女兒責備幾句,“你怎麼這麼不懂事,沒有一點女孩的樣子,簡直像個潑婦。”
“媽媽,王爾德他說……”
“行了,別說了!你這麼任性,都是我慣壞的。”
裴麗幫女兒拭淚,又數落了兩句。隨後從攜帶的挎包中掏出兩瓶水。分別遞給兩個人,“年輕人火氣太忙,喝點水冷靜冷靜。”
“謝謝裴姨。”王爾德接過水瓶,旋開蓋子喝下兩口。他在餘家的時候,曾經同裴麗打過交道,這個女人做事滴水不漏,外人給她的評價是沒有架子,性格溫和。
然而,不到五分鐘,他便覺得頭暈乎乎的,天地翻覆。扶着大石,眼前人影浮動,王爾德察覺不對勁,但爲時已晚,“你,你給我喝了什麼?”
聶安娜沒經歷過這樣的事,嚇得手腳發軟,“媽媽,你要殺了他?”
裴麗露出真容,“暫時不會,只是一些強力安眠藥。”
“你想怎麼樣?”王爾德忍住眩暈,試圖扯住她的衣襟,對方輕輕一躲避開了,他生生趴在地上。
“我的打算,你心裡清楚。”裴麗陰測測地笑着。
王爾德蹬蹬腿,試圖站起,卻完全動不了。
“不要白費力氣了,就算你是成龍,此刻也手無縛雞之力。別怪我,誰讓你威脅到我的女兒,結果只有死路一條。”
“原來操控所有事的人是你。”王爾德反應過來,“我早該發覺聶安娜根本沒那個腦子。”
“你說對了。六年前僱你強.暴餘安安,讓你自稱和她有染,甚至叫你把錢栽贓給餘安安的事,都是我的意思,安娜只是按照我的指使做事。我運籌帷幄這麼多年,就是爲了安娜嫁人豪門,別說是你,就是餘顏也不可能壞了我的好事。”
“餘顏阿姨也是你害死的?”王爾德眼前晃動着那個善良高貴的女人。
面具戴的久了,實在太累。裴麗卸下虛僞的一面,暴露本來面貌,忍耐二十幾年,終於可以發泄自己的真實想法,“不要冤枉我。餘顏是病死的,跟我沒關。不過,或許因爲我打電話給餘顏,泄露她丈夫的婚外情,後來又在她病重時,偷偷騷擾,在她面前大秀我和聶維綸的恩愛才導致她病情加重,鬱鬱而終。這也不能全怪我,誰讓她死活也不肯離婚,還氣勢洶洶地讓我離開她的男人,說什麼她老公只愛她一個,她也深愛老公,叫我不要破壞別人家庭。笑話,姓餘的女人怎麼能和我比?倘若聶維綸對她忠貞不渝,那安娜又是從哪裡來的?”她愈加恣意,保養得當的臉上全是洋洋得意。
“呸!別自以爲是了!餘顏阿姨不知道比你強上多少倍!”王爾德躺在地上破口大罵,“你不過是個酒吧裡的陪酒女郎,居然恬不知恥地跟大家閨秀相比,也不怕旁人笑掉大牙。”
“王爾德,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裴麗被人戳中要害,狠狠踢着對方的肚子,“你膽敢笑話我!我現在是名副其實的聶家夫人,你媽媽是餘家的下人,你的身份竟敢瞧不起我?”
王爾德被踢得嘴角飛出血沫,“口蜜腹劍的女人,聶叔叔早晚會知道你的真面目,到那時他會和安安一起爲餘顏阿姨報仇。”
“閉嘴!”裴麗越聽越氣,腳下力道加重,“從那年我捏造出餘氏破產是聶維綸操控的流言,以及故意泄露安娜是聶維綸的女兒起,他們兩父女就不可能恢復原來的感情了。”
“賤女人,你做過這麼多壞事!不得好死!”
“我死你也要死在前頭。”裴麗脣角發抖,面容猙獰,“安娜,快幫我,你擡腳我擡頭,把這個流氓扔進水塘裡。”
“不,不要。”聶安娜雖然急功近利,可畢竟年紀小,有些事情不敢想象,更不敢做,“媽媽,警察發現咱們會坐牢的。”
“膽小鬼!你想被人威脅一輩子嗎?不如殺了他以絕後患。”裴麗蠱惑女兒,“別怕,就算有人找到屍體也不會有事。他身上沒有毒性,應該算是誤服安定過量,失足落水。”
聽到媽媽的慫恿,聶安娜膽子大了許多,爲了謝嘉篪,爲了豪門生活,她把心一橫,閉着眼睛擡起男人的雙腳,配合裴麗的行動。
王爾德兩眼瞪大,他想不到最愛的女人竟要親手殺死自己。
只聽“噗通”巨響,男性黑瘦的身體墮入滿是浮冰的江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