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馬未動,招降先行,早在吳超越還沒有離開南京的時候,勸說楊元清和楊輔清投降的書信,就已經被從楊友清降兵中挑選出來的信使帶離了南京,分別送往楊元清和楊輔清軍中。而對於另一支活躍在山東戰場上的太平軍吉文元部,因爲吳超越很清楚他的爲人絕不可能投降,也就沒費這個手腳。
靠着對道路和沿途駐軍的熟悉,跟着楊友清一起降吳的兩個部下動作很快,只用了十來天時間就趕到了徐州一帶,找到了在這裡對峙多時的楊元清和楊輔清兩支軍隊。而因爲南京城已被吳軍攻破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徐州的緣故,擔心老巢揚州被抄的楊輔清所部也已經開始了緩緩撤退,深恨楊輔清背叛楊秀清的楊元清則乘機追殺,所以戰事還沒有結束,吳軍的兩個信使也都先後被當做奸細抓緊太平軍中,費了相當不少的勁才讓楊元清和楊輔清的士卒相信自己的身份,好不容易纔分別先後見到兩個楊家軍閥,呈上吳超越的招降信。
先來看看楊輔清這邊的反應,仔細看完了吳超越開出的招降條件後,楊輔清也沒客氣,馬上就嘲笑道:“三品參將,保全生命財產,賞銀三千兩,還要收編我的軍隊?超越小妖夠摳門的啊,這樣毫無誠意的條件,也向讓我帶着軍隊和地盤向他投降?”
“國宗,鎮南王對你真的是很有誠意。”吳軍信使勸說道:“眼下你雖然手掌重兵,又佔着揚州大城,可是你的兵馬再多,能有忠王千歲的軍隊多?揚州城再大再堅固,又能有天京城那麼大和那麼堅固?鎮南王他如果願意,隨時都可以出兵拿下揚州,他能開出這樣的條件給你,已經算是不錯了。”
“李秀成打不過超越小妖,老子未必打不過,老子對天國和天王萬歲忠心不二,怎麼能輕易向超越小妖投降?”楊輔清滿嘴髒話又自相矛盾,然後又說道:“回去告訴超越小妖,想要我歸順他,不是不可以商量,但是他開出的條件不行。”
“那麼國宗你想要什麼條件?”吳軍信使趕緊問道。
盤算了一會後,楊輔清獅子大張口,說道:“首先得封我爲一品提督,必須是實職,別拿虛銜晃點我。然後我要保留所有的軍隊,由我本人繼續統領。至於賞銀倒好說,三千兩就三千兩,但是得幫補我一些軍餉錢糧,起碼得半年的軍餉。”
“國宗,這……。”吳軍信使苦笑,說道:“要價是不是有些高了?”
“覺得我要價高,就別來找我了,咱們戰場上說話。”楊輔清很是自信的霸氣回答,又說道:“不過到了那個時候再想招降我,價碼肯定就又不同了。好了,你可以走了,看在楊友清是我族弟的份上,這次讓你走。”
再來看看楊元清這邊的情況,與囂張跋扈直接談條件的楊輔清不同,見到了吳軍信使之後,楊元清連招降信都沒有看,一個勁的只是打聽楊秀清的情況,而當得知楊秀清已經被勒死和另外兩個兄弟都已經遇害後,楊元清還放聲大哭了起來,又向着南京的方向連連磕頭,深責自己無能,沒能殺回南京救出兄長兄弟,旁人勸了許久,楊元清都還在痛哭不止。
而再接着,在部下的提醒下仔細看完了吳超越的招降信後,一向沒什麼主見的楊元清又許久不吭聲,既不和吳軍討價還價,也不明確表態拒絕。吳軍信使則乘機開口,說道:“國宗,鎮南王還要小的給你帶句話,鎮南王說他和你的兄長東王九千歲雖然從來沒有見過面,但一直都把東王九千歲當成了知己兄弟看待,東王九千歲雖然在最後勾結清妖出賣了他,他也沒有怪過東王,還親口說他當時如果處在東王九千歲的位置上,也肯定會象東王九千歲一樣做,所以鎮南王對東王九千歲沒有半點怨言。”
“鎮南王他還很遺憾沒能早點攻破天京,及時救出東王九千歲,所以鎮南王說了,只要你歸降於他,他就一定不會虧待了你,東王九千歲之前幫過他的忙,他要把人情全部還到你身上,讓你們楊家榮華終生。”
吳軍這個信使的口才還算不錯,勸說得頗爲動情,同時四面受敵的楊元清也處境艱難,必須要儘快做出選擇,可惜楊元清卻是一個沒主意的人,遲疑了許久還下不定決心,最後又說道:“你先下去吧,我考慮一下,有了結果再派人傳你來見。”
楊元清不考慮還好,稍一考慮就有了波折,沒過幾天時間,楊元清的軍隊纔剛追殺着把楊輔清的軍隊攆到宿遷,駱秉章心腹劉蓉的親弟弟劉蕃,就帶着駱秉章的親筆書信來到了楊元清面前,呈上書信勸說楊元清向清軍投降,還巧舌如簧的大肆挑撥楊家兄弟與吳超越之間的仇恨,極力鼓動楊元清率軍歸降清軍,與清軍聯手爲楊秀清報仇雪恨。
“……楊將軍,你想一想這些年來有多少你們的同袍兄弟死在了吳超越逆賊的手裡?我們和你們在戰場上打死打活,是各爲其主,不得不拼一個你死我活。可吳超越那個逆賊奸險卑鄙,一邊殘酷屠殺你們太平天國的將士兄弟,一邊偷偷的保存實力,藉着你們的力量壯大他的軍隊,假意和你們聯手,實際上是鼓動你們和我們打硬仗惡仗,讓貴我兩軍拼一個兩敗俱傷,他好坐享其成。”
“令兄東王上了他的當,兩次北伐都是損兵折將,損失慘重,你那次從海路北上,還幾乎是全軍覆沒。可超越小妖卻故意按兵不動,不肯給你們提供半點支援,最後出手接應你們,也只是想乘機消滅我們大清朝廷的騎兵主力,還想乘機滅掉你們的殘部,幸虧你當時防範嚴密,吳超越那個奸賊纔沒敢動手。”
“令兄東王最後和我們秘密聯手,也是因爲他看穿了吳超越逆賊的奸險面目,知道吳超越那個奸賊遲早會對他下手,所以他纔不得不先發制人,選擇和我們聯手滅賊。楊將軍,你是東王的二弟,東王他被吳超越奸賊如此欺矇玩弄,你身爲人弟,難道就不應該爲你的兄長報仇雪恨?”
“楊將軍,不要忘了,你們楊家可是和吳超越奸賊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兄長楊秀清派人去上海追殺吳超越奸賊獨生子,還差點殺掉他的親爺爺,就憑這一點,吳超越那個逆賊就一定不會放過你!你如果犯了糊塗相信了他的花言巧語,下場只會比你的兄長更慘!”
滔滔不絕的蠱惑了許久,劉蕃才列出了駱秉章開出的招降條件——封楊元清爲一品提督,賞戴單眼花翎,賞穿黃馬褂,賜封巴圖魯,另賞玉器二十件,東珠十顆,奴婢(美女)十人。除此之外,劉蕃還保證調和楊元清與吉文元之間的矛盾,讓一直飽受吉文元困擾的楊元清徹底後顧無憂。
滿清朝廷已然窮途末路,駱秉章許諾的滿清官職楊元清當然興趣不大,同時盛世收藏亂世黃金,駱秉章答應給的珠寶玉器在這個時代也值不了幾個銀子,並不是傻二缺的楊元清心裡也很清楚這一點。然而劉蕃提醒說吳超越會找楊元清秋後算帳這一點,卻着實的打在了他的要害上——楊元清可是太清楚楊秀清對吳超越做了多少齷齪事,自然害怕吳超越是說一套做一套,先用甜言蜜語騙得他放下武器投降,然後就一刀把他宰了!
也正因爲有這個擔心,楊元清也沒敢拒絕劉蕃的招降,只能是猶豫着說道:“讓我考慮一下,有了結果再告訴你。”
知道不會那麼容易就招降成功,劉蕃也沒勉強楊元清立即做出決定,只是點頭說道:“那好,那我就等楊將軍你的好消息了。可是楊將軍,我必須再提醒你一句,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吳賊已經拿下了江寧,要不了多久就會揮師東進,兵臨揚州,到時候楊輔清一旦投降吳賊,肯定會馬上再次進兵北上,楊輔清和你有仇,吳超越奸賊也深恨你入骨,說不定就會生出借刀殺人的主意,故意放縱楊輔清殺你報仇,也間接爲他報仇,這是超越小妖的拿手好戲,板上釘釘的事。”
想到自己與楊家叛徒楊輔清之間的那些過節,楊元清又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戰,心裡也益發動搖,好在楊元清也沒有立即下定決心,說道:“多謝劉先生教誨,來人,請劉先生到館驛去休息,要好生款待,不得怠慢。”
“驛館就不必了。”劉蕃拱手道謝,說道:“楊將軍,在下還有不情之請,萬望成全,在下想從楊將軍你的防區借路南下,到揚州去拜見楊輔清楊將軍,勸他也歸降我們大清朝廷。徐州這裡,在下會留下一個副手等候將軍你的決定,楊將軍你如果有什麼要求或者下定了決心,可以隨時找在下的副手聯繫。”
“劉先生,你們還想招降楊輔清?”楊元清驚奇問道。
“那是當然,只要是與吳賊爲敵之人,我們大清朝廷絕不會吝嗇官職封賞。”劉蕃坦然回答,又說道:“請楊將軍放心,這事對你也有利,倘若在下能勸得楊輔清將軍也歸順朝廷,投奔王師,你的南線不但馬上可以高枕無憂,還可以憑藉楊輔清擋住吳賊兵鋒,再不受南線威脅。”
驅狼鬥虎這樣的好事楊元清當然不會拒絕,馬上就一口答應借路,結果劉蕃卻又靈機一動,趕緊拱手道謝,又得寸進尺的說道:“楊將軍,現在淮北一帶兵荒馬亂,盜寇橫行,路途不夠安全,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請你派一支小股軍隊護送在下南下揚州?當然了,這支軍隊的路途花消,由在下承擔。”
“這事好辦,用不着劉先生你破費,我派三十兵士保護你南下,直接把你送到楊輔清的防區邊上。”楊元清一口答應,卻全然沒有注意到,劉蕃再次道謝後嘴角邊流露的得意笑容。
就這樣,在劉蕃的請求下,楊元清還真派了三十名士兵保護劉蕃南下去招降楊輔清,結果在路上時,雖說楊元清也還算清醒,事前要求了護送兵卒嚴格保密劉蕃的身份,以免泄露動搖軍心,然而招架不住劉蕃有銀子大法收買人心,所以很快的,三十個護送士兵很快就和劉蕃打成了一片,把劉蕃當成了親人看待。不過也還好,劉蕃在南下途中也沒有故意招搖引人注目,始終沒做出什麼讓護送軍士爲難的事,始終都是歡歡喜喜,和和氣氣。
最後,還是到了黃河故道的岸邊,與楊輔清的控制地只有一河之隔時,劉蕃才向楊元清派給自己的護送士兵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要求——希望能穿上滿清官服前往楊輔清的防區,以彰顯自己的特殊身份。帶隊護送劉蕃南下的楊元清軍基層將領見四周偏僻無人,距離楊輔清的防區也只有區區一兩里路,便一口答應了劉蕃的要求。劉蕃歡喜道謝,趕緊換上駱秉章爲自己請封的五品官服,又叫隨從打上了白旗,然後纔在楊元清軍士卒的護送下繼續南下,穿着滿清官服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了楊輔清軍的面前。
可想而知劉蕃這麼做的轟動,當看到穿着滿清官服的劉蕃出現在黃河故道的北岸時,楊輔清軍將領士兵的第一反應就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再揉了眼睛又看清楚保護劉蕃南下的竟然是楊元清軍的士卒後,楊輔清軍的將領士卒更是驚叫出聲,“天父皇上帝!我是不是在做夢?楊元清那邊的人,怎麼保護着清妖官員來了?楊元清難道投降清妖了?!”
而再接着,劉蕃又派隨從打着白旗來到近處,直接說明了自己的身份和來意是勸說楊輔清歸降滿清朝廷後,守衛邊境的楊輔清軍士卒當然也不敢怠慢,趕緊一邊按照規矩迎接劉蕃入境,一邊匆匆向上司稟報情況,消息也很快通過快馬送抵到了揚州,報告到了楊輔清的面前。結果楊輔清聽了同樣是大吃一驚,脫口說道:“楊元清派人送來了一個清妖官員?難道他已經投降清妖了?如果他投降了清妖,我還怎麼和妖兵討價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