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到偷襲的山下戰場敗局已定,然而對於山上戰場,島津久光和西鄉隆盛等薩摩藩決策層卻依然不肯死心,匆匆調派兵馬死守寺門,有傷在身的步兵主將大久保利通也再度披掛上陣,親自率軍守衛上山道路,妄圖利用地形擋住吳軍進攻,堅持到潰亂的山下軍隊捲土重來,重新扳回戰局。
也別說,因爲居高臨下的優勢,還有因爲吳軍將士太不熟悉這一帶地形的緣故,日軍用不斷投下的滾石擂木和密集槍彈抵擋吳軍攻勢,還真的在一段時間裡擋住了吳軍將士的進攻。可是親自指揮這場奇襲戰的吳軍大將黃遠豹卻及時調整戰術,一邊用擲彈筒猛烈轟擊日軍陣地,一邊組織軍隊以哨隊爲單位,從山道兩旁向山頂發起突擊,又很快重新扭轉了局面。
黑夜中,分散出擊的吳軍將士不斷逼近日軍防線,戰線拉長的日軍不斷對着山下開槍,卻因爲天色太黑命中率過低,根本攔不住吳軍進逼,而當在前線囤積了足夠兵力之後,吳軍將士立即向着日軍陣地大量投擲手雷,徹底炸亂日軍陣地,然後乘機衝入日軍陣地大打近身白刃戰,實戰經驗嚴重不足的日軍士兵根本無力抵擋,很快就被吳軍殺得抱頭鼠竄,陣地迅速一片大亂。結果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黃遠豹纔再度揮師發起衝鋒,正面衝擊上山道路。
不肯死心的日軍仍然還在對着山下投石開槍,但因爲防禦陣地已經大亂的緣故,聲勢已經大不如前,吳軍將士乘機三三兩兩的衝鋒近前,以苦味酸手雷開路向千眼寺寺門發起衝擊,大久保利通親自率軍守在寺門臺階上,聲嘶力竭的大吼,逼迫日軍士兵加緊開槍禦敵,也一度取得了一些作用。可是當吳軍匆匆集中了幾門擲彈筒猛轟寺門臺階後,守在臺階上的日軍士兵還是很快就潰不成軍,大久保利通本人也被擲彈筒炮彈炸死,吳軍直接攻到千眼寺門前,開始與守門日軍交火。
情況對日軍來說已經越來越不妙,害怕吳軍包圍千眼寺後把自己變成織田信長第二,愛惜小命的島津久光也只好匆匆組織寺內軍隊準備從後門逃命,結果到了這個時候,一向對生父言聽計從的島津忠義也不知道是從那裡冒出來了一股勇氣,不但頭一次斷然拒絕島津久光的命令,還公然表態道:“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裡等着和清國人的王孚將軍見面,我要親自和他談判停戰,拯救我們薩摩藩!”
吳軍已經直接表態要支持島津忠義掌權,島津久光當然只有傻了纔會把兒子留下來給吳軍利用,所以島津久光馬上就是一個大耳摑子抽在兒子臉上,大吼大叫着逼迫侍從上前架着島津忠義離開。島津忠義奮起反抗,親自舉起武士刀要和島津久光的小姓拼命,但是除了矢本又二郎等少數幾個親信幫忙外,其他的侍從全都站到了島津久光的一邊,島津忠義無奈,只能是帶着幾個親信向外突圍,奈何島津久光的人卻迅速將他們包圍,結果交手還不到兩分鐘,只學了一些花拳繡腿的島津忠義就很快被磕飛了刀,人也被島津久光的侍從按在了地上。
“藩主!八格牙路!放開我們的藩主!”
忠心耿耿的矢本又二郎試圖過來營救,奈何幾個身手很好的武士卻牢牢擋住了矢本又二郎,島津忠義見了無奈,也只好掙扎着大吼道:“矢本君,去找清國人,請他們救我!告訴他們,只要能停戰,我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
忠心的矢本又二郎還是不肯放棄,可是看到島津久光的人已經對着自己舉起了火槍後,矢本又二郎也沒了辦法,只能是趕緊破窗而逃,連滾帶爬的逃向寺外,島津久光的侍從緊追不捨,島津久光則重重一巴掌抽在了島津忠義的臉上,咆哮道:“八嘎!我就知道你想當齋藤義龍!”
咆哮着,狂怒萬分的島津久光還一度盤算是否應該直接幹掉自己的親兒子,然而考慮到薩摩藩現在的情況危急,正需要凝集人心保存希望,如果再殺了島津忠義這個名譽上的藩主,薩摩藩搞不好就會徹底的四分五裂,島津久光還是十分無奈的打消了這個念頭,選擇了又賞給親兒子一記耳光,咆哮道:“捆上,擡着走!”
如果說吳軍的兵力能夠充足一些,能夠徹底包圍千眼寺所在的山嶺,或者對鹿兒島一帶的地形能夠再熟悉一些,搶先安排一支軍隊在島津父子北逃的必經之路上設伏,那麼吳軍倒是很有希望把薩摩藩的高層一網打盡。但是很可惜,這兩項優勢吳軍都沒有,所以從後門匆匆逃出了千眼寺後,島津久光和西鄉隆盛等人靠着對地形的熟悉,天還沒亮就逃到了更加遠離海岸和地勢更加險峻的伊敷支院立足,被吳軍擊潰的日軍各隊也在收到消息後紛紛趕往伊敷支院集結,很快又形成了一支不容忽視的力量,吳軍則吃虧在地形不熟,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時才發現日軍的新本陣所在,徹底錯過了乘機把薩摩藩高層一網打盡的機會。
但吳軍也不是沒有其他的收穫,又十分意外的撈獲了一條價值不菲的大魚——島津忠義的親信心腹矢本又二郎!帶傷逃出了千眼寺後,矢本又二郎十分幸運的躲過了日軍的前堵後追逃進山林,又搶在被警惕過份的吳軍士兵開槍打死之前放下武器,向吳軍士兵表明自己的投降態度。然後因爲言語不通的緣故,矢本又二郎雖然沒能在第一時間表明自己的來意身份,卻又因爲身上相對比較精美的服飾,第二天天才剛亮被押到臨時戰俘營地接受審問,結果在一個自願給吳軍擔任翻譯的日本漢學家幫助下,矢本又二郎很快就得到了吳軍陸師主將黃遠豹的接見,讓黃遠豹知道了島津忠義向吳軍提出的要求。
再接着,矢本又二郎當然很快又被押回了吳軍艦隊接受王孚的親自審問,不過王孚關心的重點卻並不是島津忠義白送給吳軍的薩摩藩大義名分,通過翻譯只是直接問道:“你知不知道島津久光的援軍什麼時候到達?走那一條路來鹿兒島?有多少兵力?”
“知道,我陪着藩主開會的時候,聽西鄉那幫逆賊說過這方面的情況。”
矢本又二郎的回答讓王孚喜出望外,王孚又趕緊追問詳細時,矢本又二郎回憶着答道:“國父他們的援軍有兩支,一支是我們幕府的軍艦奉行勝海舟率領的海軍艦隊,有五條蒸汽炮船和三條蒸汽運輸船,另外還有一些風帆戰船,兵力大概是三千多人。另一支援軍是長州藩執事桂小五郎率領的陸師,兵力有八千人,沒有蒸汽炮船,但是有很多運兵的海船。這兩路援軍是一起行動,準備先到九州島登陸,然後再分頭行動,長州藩走陸路直接增援鹿兒島,幕府海軍走海路來鹿兒島灣增援,負責對付你們的艦隊。”
“那他們準備在那裡登陸?”王孚趕緊又問。
“江口濱。”矢本又二郎如實回答,又按照王孚的要求,直接在地圖上指出了東距伊敷支院只有四十餘里的江口濱所在。
難得的戰機放在了王孚的面前,可是讓王孚萬分擔心的是,矢本又二郎交代的江口濱是在九州島的西海岸,已經宿泊於鹿兒島灣的吳軍艦隊要想奔襲江口濱,就必須繞過大半個南九州半島去九州島西海岸,屆時吳軍不但要面臨風浪和對航路不夠熟悉的海上危險,水師和陸師也將暫時分頭行動,不能再及時的互相援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釀成十分危險的後果。所以盤算了許久之後,王孚才緩緩的問道:“島津久光他們的援軍,大概什麼時候抵達江口濱?”
“快的話後天上午,最遲也應該是在後天晚上之前。”矢本又二郎繼續如實回答,又說道:“這個時間絕不會錯,因爲就在昨天晚上的時候,島津久光他又派人去聯絡援軍,要他們務必在後天之內抵達江口濱。”
王孚緩緩點頭,盤算着吩咐道:“矢本先生,你先下去休息吧,公襄先生,你和矢本先生是老相識,就麻煩你代表我陪矢本先生用飯,好生款待他,不得怠慢。”
吩咐着,王孚向龔橙悄悄使了個眼色,龔橙會意點頭,趕緊滿臉堆笑的請矢本又二郎下去吃飯,結果龔橙和矢本又二郎前腳剛走,王孚又馬上頒佈了兩條命令,第一條是讓艦隊立即着手準備出航,第二條則是請來自己的顧問阿斯本和陪同作戰的兩條英國武裝商船的船長,當面向他們諮詢奔襲江口濱的可能性。
不一刻,阿斯本等人被請到了王孚的面前,王孚也沒和他們廢話,馬上就把情況做了大概介紹,然後問起他們的意見。結果阿斯本等人也沒急着回答,而是先用英語低聲商議了一段時間,然後才由阿斯本回答道:“王,搶在後天早上之前趕到江口濱準備伏擊日本人的艦隊,你的艦隊並不是沒有可能辦到,但是我們也不敢保證你的艦隊一定能辦到。”
“爲什麼?”王孚趕緊問道。
“因爲季風。”一條英國武裝商船的船長答道:“現在已經是八月底了(公曆),日本一帶的東南風已經逐漸減弱,西北風漸起,加上你的艦隊不熟悉航線,不能日夜不停的航行,又攜帶有四條老式的風帆戰列艦,如果運氣不好遇上了西北風起,你就很難按時趕到戰場,突然給日本猴子一個驚喜。”
王孚點着頭不吭聲,心裡只是繼續盤算,旁邊的阿斯本則提醒道:“王,我必須得提醒你一句,你的這個情報是否準確?如果這是日本人故意給你的假情報,在江口濱那邊提前佈置了埋伏,把你騙過去伏擊你,你的艦隊就有可能會吃虧啊?”
這也是王孚最擔心的一點,結果就在這個時候,龔橙又鬼鬼祟祟的來到了王孚的面前,報告道:“王軍門,試探過了,看情況應該不假,那個矢本又二郎沒什麼做僞的痕跡,不象是奸細。”
“能不能保證一定不是倭寇奸細?”王孚擔心的問道。
“人心隔肚皮,這我那敢保證?”龔橙苦笑回答,又說道:“不過我可以保證一定,這個矢本又二郎絕對是島津忠義最信任的心腹,不但平時和島津忠義形影不離,我冒險在他面前挑撥島津父子的關係後,島津久光也沒把我怎麼樣,憑這點就可以證明他沒出賣我,屁股是坐在島津忠義一邊。”
“但他如果是島津忠義親自派來的奸細,那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王孚仍然還是憂心忡忡,旁邊的阿斯本通過翻譯得知王孚和龔橙的交談內容後,也用英語說道:“王,我建議你最好還是不要冒險。你的艦隊實力,仍然還在日本幕府的艦隊實力只上,日本幕府的艦隊就算開進了鹿兒島灣,也最多隻能對你的艦隊形成牽制作用,不敢和你正面作戰,否則你有很大的把握可以直接打敗他們。”
“校長,但我現在不敢讓日本的艦隊牽制住我的艦隊啊。”王孚苦笑,說道:“如果我的艦隊被日本的幕府艦隊牽制住了,日本的陸師也順利趕來了鹿兒島增援,光憑我們的陸上力量,就很難直接逼得日本投降,日本人不投降,鎮南王交代給我的差使,我就沒辦法完成,你們準備向日本人要的賠款,日本人也不會給你們啊?”
涉及到自己祖國的利益,一向以自己大英帝國出身爲傲的阿斯本也馬上改了口,說道:“那你自己決定吧,我不干擾你了,我只能保證儘量幫着你指揮艦隊打敗敵人,不影響你的戰術決策。”
“王將軍,如果你決定去冒險的話,很抱歉我們不能陪着你們去。”兩個英國船長也馬上表明態度,說道:“我們必須要爲我們的船員和水手負責,不能冒險去一片很有可能是敵人陷阱的海域,打一場毫無把握的海上戰鬥,所以我們不能參與你們的冒險,最多隻能在領航員和技術方面爲你們提供協助。”
友軍溜得這麼又快又滑,還真有些打擊王孚的信心和鬥志,然而思量再三之後,王孚卻還是下定了決心,一拍桌子吼道:“去江口濱!八條蒸汽炮船都去,只帶兩條風帆戰列艦和一些小船,反正蒸汽炮船跑得快,就算掉進了倭寇的陷阱也可以全身而退,兩條風帆戰列艦和一些小海船,我們現在還賠得起!”
“王,你果然很有勇氣。”阿斯本讚許的說道:“我和你一起去,儘量幫你解決技術上的問題,這一把我們如果賭贏了,接下來的仗就好打多了。幹掉了日本的艦隊,你如果願意的話,可以直接把艦隊直接開到江戶去,用大炮逼着日本人賠款投降!”
下定了這個決心後,向英國商船借得幾個熟悉日本海域的領航員,又趕緊做好了長途奔襲的準備,到了下午四點左右時,王孚便親自率領着吳軍遠征艦隊的水上戰鬥主力船隊出發了。臨行時,爲了預防萬一,防着這是日軍準備偷襲吳軍輔助船隊的調虎離山之計,王孚又十分細心爲輔助船隊安排好了一個緊急轉移的應變計劃,又早早就安排好了一些火藥船備用,以便在危急時刻救急。
抱歉,因爲一時疏忽,第六百五十七章誤將日本幕府將軍寫成了德川慶喜,實際上書中這個時間段的日本幕府將軍應該是德川家茂,已改正,萬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