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護着蕭瓍,沉靜了一會,說道:“朕一生文治武功不落於任何一人,精善詩文、開科取士,開鑿大運河、疏通水利,滅陳、征戰吐谷渾、三徵高句麗,大有照臨四方之態,如果後輩史家秉筆直書,應該會稱呼朕爲隋明帝吧!”
楊廣說到這裡,突然有些暗淡,他是一名帝皇,不應該說出如此天真的話,他道:“想來,他們應該不會如此給我上諡號吧,畢竟朕雖然有徵戰開河之功,卻因此濫用民力,以致民怨沸騰,但朕不是末代君王,估計朕在後世會成爲商紂王那般的君主,若千載之後,有人能贊上一句‘有道無福’,那便是歷史給的最大優厚了吧!”
楊廣精善帝王之道,對於儒家和開國君主的那些道道,他是一清二楚,再是明白不過。
嬴朕道:“此時,你倒不傻,你的繼承者確實給你上的諡號是‘明’。隋明帝,廟號世祖,想想都讓人有些飄飄然如醉酒。可惜你的表兄弟李淵給你賜了一個‘煬’字,所以後世之人,會習慣稱呼你爲隋煬帝。”
煬,去禮遠衆爲煬!
楊廣聽言勃然大怒:“朋淫於家,不率禮,不親長!無恥賊子,安敢如此欺我!”他作爲皇帝,對於每一個諡號再是清楚不過。
他曾想過無數惡毒的諡號,唯有煬字他不曾考慮,也感覺後世之人不會如此待他!
“就算他是無恥賊子,你又能如何?那時你楊廣早就身死道消,失了天下,毀了宗廟,無非是他人砧板上的魚肉。”嬴朕望着他,淡然的道:“龍椅易位,名聲被毀,你該有的榮耀全部抹掉,如此下場,你甘心嗎?”
楊廣雙目衝火,雙手死死的握着劍柄,上前數步,直面嬴朕:“你說,朕就是你,你想必不願意看着朕落得如此悽慘下場吧!”
嬴朕道:“你是想說,讓我幫你,我幫了你又如何,繼續讓你連年征戰,去捍衛你的臉面,去粗暴的施展你的雄心,永無休止的爛用民力,那樣即便你重掌社稷,也免不了再次滅亡,要知道能亡國的不僅是暴政,還有急政!不怕給你說,其實後面的皇帝也會是我。”他意味深長的詭笑着。
楊廣突然暴怒道:“那你出現在朕的面前又意欲何爲?是來嘲笑朕的無能,見證朕的落魄嗎?”蕭瓍見他暴怒,拼盡全身力氣抱住他。
嬴朕直面楊廣的怒火,毫不避讓,在他的怒氣尚未被蕭瓍安撫下去,又說道:“幫助你也不是不可,你只要答應我幾個條件,我就讓你在這亂世看到一線生機。天下烽煙又如何,只要七尺之軀尚在,便大有施爲,更何況你楊廣不止如此!”
“條件!!?”楊廣有些猶豫。
蕭瓍見狀,直接道:“可以,答應他!”
“璲兒,你?”楊廣有些詫異望着蕭瓍。
蕭瓍抱着楊廣道:“陛下,以我們如今的狀態,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失去!”天下烽煙四起,到處都被起義軍所佔領,就是現在護衛他們的宇文家族,聽說今夜也會反叛,他們已經到了毫無立錐之地的境地。
楊廣望着蕭瓍道:“不,朕還有你,朕不能再失去你了!如果失去你,便是能得到一線生機,朕寧肯不要這江山。”
蕭瓍道:“若真是如此,作爲陛下的皇后,我願意!”
“不,朕絕不會這麼做!”楊廣堅決的道。
嬴朕莞爾道:“你們倒是鶼鰈情深,不過你真不打算聽聽我的條件?”
楊廣道:“如果是關於璲兒,那你就不必說了!”他將蕭瓍摟在懷中,大有看透死生榮華的決絕。
嬴朕笑道:“其一,定鼎天下後,後宮只能有蕭瓍一人,不得再納妃嬪;其二,兼併天下後,與民休息,你的那些急政,要穩步進行,有章法制度,不得濫用民力;其三,修身養性,以汝父文帝爲榜樣。嗯,就這三條吧!”
“就這三個條件?”楊廣愣在當場,難以置信,這那是條件,每一條都是在爲他着想:“你不是說後世皇帝也會是你嗎?爲何要幫助朕?”
就算他有着皇帝的心胸,也一時以爲是幻聽。
嬴朕詭異的笑道:“我也說過,我就是我,你就是我!”
接着又道:“你同意嗎?”
“朕同意!如此再無同意,那朕乾脆拔劍自刎以謝天下算了!”楊廣喉嚨動了一下,趕忙答應道。
“同意退位讓賢嗎,現在晚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宮殿四面響起,就連宮殿上的磚瓦也有輕微的動靜。
嬴朕淡然道:“他們動手了,也該本少帝出招了,作爲帝皇記得保護好你的皇后!”他端坐在龍椅上望着宮殿正門。
“嘭!”
一聲巨響,雕花的宮門頓時四分五裂,五六個人拱衛着一人走了進來。
楊廣將蕭瓍護在身後,也同嬴朕般,望着殿門,見到來人,他道:“宇文小兒,你終於忍不住動手了!”其實之前有人舉報過宇文家族有謀反之意,只是他被蒙了心智,更因爲他身邊早就無兵無人可用,只能隱忍後退,以穩住他們。
宇文化及一身戰甲,身後跟着元禮、裴虔通、令狐行達、馬文舉等人。
作爲領頭人,宇文化及尚未開口,元禮就出言罵道:“楊廣你個無道昏君,殘毒百姓,人人皆可誅之,今夜便是你的末日!”
“天下人恨不得生食你肉,寢你之皮,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馬文舉也跟着罵了起來。
此時的楊廣早就是他們的甕中之鱉、刀下魚肉,不足爲慮,所有人都開始肆無忌憚。
那邊令狐行達、裴虔通正欲出言辱罵。
他們要將這個平時跪拜的君王先辱罵羞辱一番,找回自己的尊嚴,再代表正義、代表天下人誅殺他。
令狐二人的話未說出口,楊廣便搶先質問道:“朕自問對你宇文家不薄,爲何要帶頭造反?”
宇文化及有些憐憫的望着面前那曾經坐擁四海,被周邊夷民尊爲“聖人可汗”的大隋皇帝,他譏諷道:“坐擁紫薇,執掌權柄,天下男兒,有誰不想坐坐你身後的龍椅?我宇文化及大好男兒,自不例外!”
楊廣感嘆道:“父子兄弟尚能相殘,大臣又豈能免俗?也罷,也罷!”
“將那無道昏君拿下!”宇文化及將手一揮,元禮等人帶着兵卒衝了上去。
衆人爭先恐後,皆想拿到擒龍首功。
“慢!”
楊廣一聲厲喝。
這聲厲喝,他運轉修爲,猶如獅王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