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符六年五月中旬,接連損兵折將,不但把剛打下來的濠州又丟了的高駢,還把楚州也給搭了進去。
高駢集結六萬兵馬準備與李璟在高郵一帶決戰,誰知一場接連數天的大雨過後,李璟已經拍了拍屁股北返回了淮北。接到這個消息,高駢氣的七竅生煙。先前李璟只憑着四萬人一路南下,勢如破竹,牛氣沖天,彷彿不打到揚州生擒了他就不準備罷休的態勢。這使得高駢不得不謹慎起來,顧不上濠州局勢,甚至被迫與黃巢那草賊達成協議,擬共同對付李璟。
爲此,他丟了楚州,又丟濠州,爲的就是集中力量與李璟來一次真正的決戰。
可他一切準備就緒,李璟卻拍拍屁股走了。
孃的,這是對他高駢最大的蔑視,赤裸裸的當着天下人的面煽他的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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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好了,李璟滅了他數萬淮軍,又奪了他楚濠二州,還當着他的面丟下他一人在高郵,完全無視他啊。
高駢怒了,這回是真的怒了。
先前張璘被黃巢滅了,他雖然扮了一回烏龜,但那只是他故意退避不戰而已。真要打,十個黃巢也被他滅了。可現在不一樣,這幾年來,李璟的崛起,完全就是踩着他的老臉上位的。這次他被李璟前後滅了十來萬人馬。雖然說,其中多數是民夫新兵,精銳之兵損失可也有五六萬人。
這是打的他老骨頭都痛了!原本他已經打算全力與李璟一戰,以決高下。可現在李璟一走,他一切的準備都打在了空氣之中。在外人看來,李璟都打到揚州大門前了,結果他高駢卻不敢迎戰。這麼一比。那這次他高駢算是一敗塗地了。
從此以後,江湖之上真的要沒有他高駢的地位了。
李璟撤了,不管李璟是因爲什麼原因撤了,高駢都不能原諒。
李璟怎麼能撤,他應當和他決戰於淮南。然後被他大敗特敗,打的跪地求饒,成爲他的俘虜。
“李璟已經到了泗州下邳,如今在下邳集結了四萬餘人馬,正準備從齊軍手中爭奪徐宿。”高駢心腹呂用之一手組建起來的特務調查機構察子現任負責人,高駢如今手下三術士之一的諸葛殷坐在高駢的側下。雖然在向高駢稟報着事情,可卻坐沒坐相,脫了鞋子,抱着腳正在扣他腳底的爛瘡,可這樣無禮的舉動,高駢居然並不責怪。反對這位仙師的舉動。視爲神仙中人灑脫的表現。
諸葛殷不但腳底長瘡,一身都是爛瘡,乃是他煉丹之時中毒得所致。坐在那裡,一刻也無法停下,只得不斷的左撓右搔,身上一股濃重的腥臭味不斷散發出來。
“郡王,據察子所探得消息。李璟回淮北之後,留五將分守楚濠二州諸城。以趙犨爲主將,李維、玄成、丘神功、李緒副之,水陸共一萬八千人而已。”
高駢聽到李璟在淮南只留下這麼點人馬,不由的心頭更加憤怒,李璟這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啊。他堂堂渤海郡王,一代名將,淮南節帥,李璟跑到淮南搶了他二州,斬殺他十萬將士。結果只留下萬餘人就走了。他當他高駢是什麼?木偶泥塑?
左莫邪都軍使呂用之眼下成了高駢最信任的心腹,和諸葛殷、高駢一樣,這位如今淮南鎮炙手可熱的一軍軍使,既沒穿鎧甲,也沒穿文官武官的袍服。反而穿的是一身道袍。加上坐在對面同樣是一身道袍的張守一,這淮南鎮的帥府節堂之上,卻仿若道冠寶殿一般。
呂用之最善察顏觀色,看着高駢的臉色神情,他立即知道高駢此時在想着什麼。當即開口道:“郡王,黃巢不是剛差人送來書信,想約郡王一起出兵共同對付李璟嗎?某倒覺得,眼下李璟即將攻打徐州,這個時候,正是我們出兵斬殺趙犨,奪回楚濠二州的大好時機。”
高駢黑着臉,“本王若與黃巢一起出兵對付李璟,事情若傳出去,豈不讓天下人笑話某怕了李璟不成?”
“郡王此言差矣。”呂用之微微一笑,倒好似一副得道高人模樣,“黃巢不過一草賊,哪有資格與郡王相提並論,咱們出兵,並不是就要與黃巢聯手。他打他的,咱們打咱們的。先斬殺了趙犨,奪回濠楚二州。然後咱們一舉打過淮河,把李璟和黃巢一起端了就是。”
張守一二人也連忙附和,拍着高駢的馬屁。這些話聽的高駢大爲滿意,當下決定,明日出兵。
高駢表面上雖然說不恥和黃巢聯手,但他心裡實際也清楚,李璟今非昔比,如今兵雄馬壯,這次打的淮軍落花流水就是明證。若不是李璟戰略重心在北方,只怕他這次就有可能過不去了。現在李璟和黃巢咬上了,這麼好的機會,不撿纔是傻瓜。
要與李璟決戰,高駢確實有些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但那個趙犨,以前不過是陳州的一個牙將而已。雖然在李璟手下混了幾年,但那又如何,他以前還是大唐第一名將呢。柿子就要撿軟的捏,這次不乘機先把李璟這萬八千人馬給滅了,等以後李璟奪下徐州了,哪還會再有這麼好的機會奪回楚濠二州。
此時劉漢宏正收了高駢的不少好處,又得了高駢許下的無數美麗的諾言,此時正率兵進逼杭州,跟周寶瓣瓣腕子。看樣子,一時半會,周寶是沒有功夫再來招惹淮南了。
高駢仔細的分析了一番當前淮南周邊的戰略局勢之後,還是決定先把被李璟奪走的楚濠二州搶回來。李璟與周寶,雖然明顯李璟更強,但高駢也不是光只會捏軟柿子的,他很清楚,一旦讓李璟在徐泗站穩腳跟的話,那他這個淮南節帥估計也坐不了多久了。
五月中旬底,高駢留下高傑和高虞這對侄子守揚州,自己帶着呂用之、張守一、諸葛殷三位道友。和兩萬新建牙軍左右莫邪都了,還有從各地召集的三萬精銳淮軍,並帶着上次戰敗好不容易逃回來的一干淮軍大將,率軍乘船順着邗河順流北下,殺氣騰騰的直奔楚州而去。
巡守邗溝。駐守安宜鹽城的李緒得知高駢率大軍前來,立即派人飛報江淮都統趙犨。
趙犨親率五千兵馬來援安宜,聽李緒詳細稟報軍情後道:“高駢雖老,但威風猶在,彼善於用兵,未可輕戰。且觀其動靜,然後應戰。”
當日,高駢手下大將馮綬率三千騎兵先至城下搦戰,趙犨之弟趙珝大聲請戰,“末將願領本部五百騎兵對戰,滅淮賊稅氣!”
五百對三千。這可是有些兇險,趙犨點頭同意。命令趙珝出城迎戰,自己親上城門樓爲兄弟擊鼓助威。
隆隆鼓角聲中,趙珝率五百輕騎殺出城外。
兩軍距離百步射住陣腳,趙珝認出來將,乃是上將高虞軍中敗將。不由坐在馬上哈哈大笑,讓部下一起喊:“敗軍之將。何敢言勇?”
一時間,五百騎兵放聲大喊,遠外的馮綬聽到喊話,差點從馬上摔了下來,氣的是又羞又怒。當下也不多說,一揮手,號角嗚嗚鳴響,馮綬率騎兵滾滾殺來。
趙氏兄弟祖輩數代都是陳州牙將,練的一手好騎射本領。見敵殺來,毫不畏懼。當即馬槊一揮,同樣指揮着五百騎就向着對方直撲過去。
兩支騎兵滾滾衝近,揚起煙塵一片。
馮綬見秦軍五百騎兵就敢來對撞廝殺,雖有些驚奇,但卻正好撞中下懷。淮軍雖是南方。但他可是南征北戰過的大將,手下的三千騎兵,亦多是追隨高駢多年的老兵勁卒。秦軍想撞,那就讓他撞個頭破血流。
只是馮綬沒有發現的是,趙珝的這五百騎兵出來時,每人的左手腕上都還纏着一根點燃的火繩,此時策馬急衝而來,眼看着就要碰撞上了,一場慘烈的騎兵衝撞將要發生。
卻見秦軍前排的騎兵突然掏出一拳頭大小之物,靠近左手腕點燃之後,就猛的向他們扔了過來。
數息之間,轉瞬而過。
馮綬看到不斷飛來的疙瘩,突然響起一件事情,那就是傳說中李璟與河北四鎮戰於河間之時,李璟的騎兵就是用犀利的火器大破河北大軍。
眼前這個,莫非就是那些火器?
上次的淮南一戰,因爲秦軍火器受潮,後來又是大雨之中戰鬥,淮軍根本就沒有見識到秦軍的火器。以致於有不少的淮軍將士都以爲,所謂的能大破十餘萬河北大軍的秦軍火器,不過是子虛烏有之事。或者是也許有,但根本沒有吹噓中的那麼厲害,要不然,秦軍爲何就沒拿出來用過?
正因爲如此,馮綬雖然與秦軍戰鬥數次,可卻還是頭一次見到秦軍的霹靂火。
五秒延時一到!
落入淮軍騎兵中的霹靂火開始接二連三的響了起來,炸響硝煙之中,淮軍無數戰馬嘶鳴驚亂,四散奔逃,更有數十戰馬、騎士倒在了這天崩地烈之中。
淮軍前陣大亂,而秦軍的戰馬卻早受過專門的防爆炸防驚訓練,此時在漫天巨響之中,在五百騎士的策動下,如潮似浪,席捲而至,不斷的衝擊淹殺。
城上趙犨見此,連忙下令傳長子趙麓、次子趙霖各率五百騎兵出城自左右兩面掩殺,擴大戰果。
馮綬還在苦苦支撐,卻聽的遠處城上戰鼓如雷,左右各一彪騎兵已經飛快殺至,當下不由大叫一聲苦也。淮軍騎兵再無鬥志,向南而走,趙家叔侄三將各率本部五百騎兵,一路銜尾追殺,掩殺二十里。
馮綬三千騎兵折損近半,狼狽不堪,眼看就要被圍,幸得淮軍大將雷滿率三千武陵蠻騎趕到接應救下。
這時趙犨與兄弟趙昶還有李緒也各率五百騎兵隨後趕到接應,雙方一陣廝殺,互有損傷,漸漸分開。趙犨傳令鳴金收兵回城,雷滿也不敢追擊,當下趙犨六將回城,雷滿也不敢多留,與馮綬南撤二十里紮營,等待高駢中軍到來。
馮綬、雷滿清點兵馬,一場混戰,馮綬所部三千騎居然折了一千二百騎,而雷滿的三千武陵蠻騎,也折了三百餘騎,兩人瞪大眼睛,咬牙切齒,良久恨恨一聲長嘆,相對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