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剛很希望這個時候能夠有人站出來支援他一下,哪怕是出來勸一下也好,那樣他至少還能有個臺階下。
可是他跪在那裡等了片刻,不但沒人替他說話,甚至還有更多的大臣在議論着他,雖然聲音不大,但卻全都是對他的指責。
司馬剛心裡拔涼拔涼的,忽然前所未有的想念左鴻明和申公虎。如果他們在的話,一定會幫自己說句“公道話”吧?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司馬剛知道不能再等了,等的時間愈長對他而言就愈加不利,是以司馬剛當機立斷的服軟了。
他知道剛纔沒有人替他說話,那麼之後也就不可能會有人站出來。所以他明知道這麼做會降低他的威信,他也必須這麼做。否則讓對他懷恨在心的項威揪住了小辮子發飆,紀墨跟屈浩然一配合,他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再說了,即便紀墨是傀儡也好,終究是楚皇,他終究是楚臣。臣跪君,天經地義,不丟人。
司馬剛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悲聲哀求道:“皇上,是老臣糊塗,鬼迷心竅胡言亂語,老臣罪該萬死,求皇上恕罪,恕罪啊……”
他這一套玩的一點都不新鮮,滿朝文武都知道,上朝之前必須先練會的保命絕招之一。
勾心鬥角不擅長沒關係,溜鬚拍馬玩不轉也沒什麼,但若是跪地求饒都不會那可就真的是該死了。
只不過司馬剛現在玩的這一套,真的是好久好久沒有人玩過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滿朝文武都在心中琢磨,似乎先帝去了之後,就沒人再玩過這一套了吧,小皇帝根本就是傀儡,又何須向小皇帝求饒?
說起來,已經整整十年了呢……
由於過了太久太久,皇權在滿朝文武的心中已經漸漸沒有那麼神聖不可侵犯了,漸漸的許多人都忘記了其實皇上一句話便可以定他們的生死。
但是到了此刻,連兵部尚書這等內閣大臣,都在皇上面前磕頭求饒,滿朝文武都是彷彿大夢初醒。
哦……原來不知何時開始,皇上竟然長大了……
這已經不是誰都能拿捏兩下的傀儡小皇帝了,他甚至連眼睛都不需要瞪起來,就已經能嚇得人魂飛魄散了呢……
司馬剛的跪地求饒,不管是因爲懼怕項威和屈浩然、紀墨聯手報復也好,真的屈服於紀墨龍威之下也好,但是傳遞給滿朝文武的信息就是這樣的。
皇上,已經長大了。
皇上,真的是一國之君的皇上了!
紀墨眯着眼俯視着磕頭如搗蒜的司馬剛,心中怒意勃發。
誅九族!竟然敢給朕上眼藥!真以爲朕不敢弄你嗎?紀墨冷笑一聲,道:“屈尚書,司馬剛乃是兵部尚書,按照軍法處置,不違背《大楚律》吧?”
屈浩然應道:“《大楚律》中並未有相關法令,但皇上金口玉牙,自然可改金科玉律,皇上說可以,便是可以。”
紀墨笑了,鑽法律的漏洞嘛,這可是奸商的基本職業素養啊!
司馬剛乃至滿朝文武聽了都有些緊張,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說皇上想要把司馬剛軍法處置?
唔,對啊,貌似依《大楚律》的話,司馬剛這罪,輕則罰些俸祿,重則降級使用,其實傷不到司馬剛的根本。
但是依照軍法的話……衆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依照軍法該如何處置。
至於司馬剛也是估摸不到,雖然他是兵部尚書,但是也從未鑽研過軍法,不帶兵誰研究軍法幹什麼。
紀墨又看向了項威:“大將軍,你來說說看,依照軍法,這司馬剛該如何處置?”
“回皇上,”項威對司馬剛是滿滿的恨意,臉上帶着猙獰的笑意洪聲答道:“軍法七禁令五十四斬,司馬剛違反了第四條,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制,此謂構軍,犯者斬之!還有第八條,好舌利齒,妄爲是非,調撥軍士,令其不和,此謂謗軍,犯者斬之!”
“嘶……”文武百官都是暗暗地倒吸一口冷氣,不會吧?這就要斬首了嗎?
皇上會不會太大題小做了啊……
抑或是說皇上想要殺雞給猴看?
原本就沒人敢給司馬剛幫腔,有那麼幾個猶豫的,現在聽紀墨、屈浩然、項威這麼一說,更是沒人敢吱聲了,個個顯得噤若寒蟬。
“啊?皇上不可啊!”司馬剛嚇得眼淚橫飛,顧不得別的,脫口而出叫道:“皇上,此乃朝廷之上,怎能用軍法處置啊!皇上這麼做,與昏君何異啊!老臣死不足惜,但唯恐天下人會誹謗皇上啊……”
真是該死屈浩然和項威等保皇黨頓時怒目相視,司馬剛這是想用天下人的悠悠衆口來限制皇上啊!
這簡直就是威脅!
文武百官亦是驚得大氣都不敢出,司馬剛這話一說出來,那可就真是豁出去了啊!
這話能是隨便說的嗎?
還想不想在朝廷混了?
司馬剛說了也有點後悔,可是他沒辦法啊。皇上這是要他死的節奏啊,他不得不自保啊!
可是到這個時候司馬剛纔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能和皇上抗衡的實力啊,無奈之下才口不擇言。
既然話已出口,他也就只能祈禱能起到點兒作用了。逃過今日,大不了老子告老還鄉啊!
“哈哈哈哈……”紀墨大笑着站起身來,他雖然是在大笑,臉上卻是殺機畢現:“怎麼?難道朕在你們眼裡還不是個昏君嗎?難道天下人還沒有誹謗過朕嗎?司馬剛,你莫非以爲你這麼說,朕就會有所顧忌嗎?”
紀墨這話一出口,連屈浩然和項威都嚇到了。
“皇上恕罪”屈浩然慌忙跪倒在地,項威連忙也跪了下來,有他們帶頭,滿朝文武都是“嘩啦啦”都跪下了,他們個個心中都是十分惶恐。
紀墨這話真的是敲打的太重了。
其實在場的,連項威、屈浩然在內,誰沒有在心中把紀墨定位爲昏君過?誰又沒在心裡腹誹過紀墨?誰又沒在跟家人、摯友聊天時說過紀墨的短處?
可問題是紀墨是皇上!
追究起來,人人都是欺君之罪!
若紀墨還是那個傀儡小皇帝也就罷了,問題是紀墨現在已經揚眉劍出鞘!
誰讓敢試其鋒?
滿朝文武都跪下了,其實真正是因爲被紀墨的話觸及到了靈魂深處,因爲自責而跪下人並不多。
大多數人是不得不跟着跪下,都是暗暗罵着屈浩然太死心眼了!皇上又沒指名道姓,你丫非要當聖人自己站出來是不是?
屈浩然以額頭撞地,慚愧、自責又內疚的道:“皇上,老臣確實曾經認爲皇上是昏君,但是現在老臣知道了,皇上不是昏君,皇上定然會拓土開疆,大展宏圖!是老臣有罪,老臣對不起大楚歷代先皇,對不起屈家聖賢之名,求皇上降罪!”
你妹啊!包括項威在內的都淚流滿面,你丫這麼高風亮節,讓我們怎麼活啊?
“求皇上降罪……”項威帶頭滿朝文武齊聲高呼,當然心中真這麼想的確實不多。
可不管怎樣,如此一來紀墨的威勢瞬間就樹立了起來。不管真假,至少目前表面上紀墨已經是名副其實的皇帝!
紀墨感激的看了屈浩然一眼,自己這位嶽爺爺是有心成全自己啊。
今天如果沒有屈浩然和項威對自己的全力扶持,無條件的配合,自己是很難撐得起場面的。但就因爲有他們的幫助,紀墨才能夠形成此刻的強勢。
說起來其實屈浩然始終都對自己抱有期待,他老人家肯把有聖女之稱的孫女嫁給自己,應該也是希望屈雪凝能夠改變自己吧……
若說忠臣,大楚無人能出屈浩然之右。
“不不,不要啊皇上!”司馬剛已經嚇尿了,哭天搶地道:“老臣罪不及死啊皇上,老臣一時糊塗,說錯了話,求皇上饒命,饒命啊”
滿朝文武跪下求饒,這個時候司馬剛方纔真正想起來,皇上乃是一國之君,其實皇上要殺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或許明君需要,但是別忘了,這位是昏君!
這位都敢把話撕破了說,豈不正是表明了他的決心?
昏君殺人需要理由嗎?
司馬剛嚇得是魂飛魄散,他也猛然想起自己可沒有申公虎和左鴻明那樣的底氣。
人家申公虎好歹是前朝國丈,左鴻明更是背後靠着道門,自己算什麼啊?雖然是兵部尚書,兵權也都在大將軍手裡,自己其實也是個傀儡啊!
現在滿朝文武看着司馬剛的眼神都跟看****一樣,媽的要不是你個老小子,哪裡會惹出後面這麼多事兒來?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無數道哀怨、鄙夷、仇視的目光就像是鋪天蓋地的箭雨般射向了司馬剛,司馬剛已經被精神上射成了刺蝟。
這時一直在旁邊悶聲不吭的陳瑾向紀墨微微躬身,示意差不多到火候了。
今天這一幕,陳瑾比誰都看得清楚,也比誰都激動。皇上終於是開始了他的王圖霸業,天子之劍光芒璀璨,陳瑾有種看到自己的孩子長大了的那種欣慰,不禁熱淚盈眶。
但他知道過猶不及,是以怕紀墨把握不好火候,連忙暗暗示意。
紀墨微微點頭,卻是什麼都沒說,沉默着走下臺階。
他的步子並不重,但是每一步都彷彿重錘敲擊着滿朝文武的心臟。讓他們真切的意識到,這是一位掌握生殺大權的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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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他們所有的人都只能卑微的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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